殿外的风卷着深秋的寒意,像一把钝刀刮过朱红的廊柱。大楚王朝的金銮殿内,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每一道目光都像淬了冰的箭,齐刷刷射向御阶下那个挺拔却微驼的身影。秦砚之身着簇新的朝服,玄色锦缎上绣着的麒麟纹在殿中烛火下泛着暗哑的光,可他的眼角却布着几道清晰的红血丝,显然是昨夜又熬了整宿。
他知道,今日这场仗,输不得。
“秦大人——”
一声尖利的质问突然划破死寂。为首的张大人猛地踏出一步,乌木笏板“啪”地拍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推行的新政,是要毁了我大楚百年基业吗?!”
他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空旷的大殿里炸响。紧随其后的保守派官员们立刻附和,那些压抑了许久的不满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是啊!摊丁入亩?简直是乱了祖宗规矩!”“商税加征五成?商贾们都要跑光了!”“还有那兵制改革,把老兵都裁了,谁来守国门?”
此起彼伏的反对声浪,几乎要掀翻大殿的鎏金顶梁。秦砚之站在风暴中心,脸像覆了一层寒玉,看不出半分波澜,但藏在朝服下摆的指节却悄悄攥紧了——指腹因昨夜处理各地奏报而磨出细小的茧,此刻正硌着掌心的冷汗。他早料到这些守旧派会反扑,却没想到他们竟急得连体面都不顾了。
待殿内的喧嚣稍稍平息,秦砚之缓缓上前一步。他的靴子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张大人,各位同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新政推行三月有余,究竟是祸国殃民,还是利国利民,诸位不妨先看看这些东西。”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叠厚厚的文书。那文书边缘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发毛,纸页间还夹着几片风干的芦苇叶——那是江南水患区的百姓托人带来的,说是感谢新政让他们有了新的耕牛和种子。秦砚之将文书递给身旁的太监总管李德全,李德全会意,立刻命小太监们将文书一一分发给在场官员。
官员们半信半疑地接过,低头翻看的瞬间,原本紧绷的脸渐渐露出了惊愕。
“这……江南苏州府,去年粮食亩产不足三百斤,今年竟涨到了四百五十斤?”
“西北榆林卫的兵甲更换后,上月演练胜率提高了三成?”
“还有这青州府的商税,加征后反而比去年多了两成?商贾们不仅没跑,还新开了十家绸缎庄?”
窃窃私语声渐渐取代了之前的怒骂。秦砚之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各位大人,新政并非纸上谈兵。苏州府的水利兴修,是用了工部新制的龙骨水车;榆林卫的兵甲,是江南铁匠局改良的百炼钢;青州府的商税,是减免了中小商户的杂役才换来的增收。这些,都是各地官员和百姓一起摸索出来的办法,绝非我秦砚之一人拍脑袋决定的。”
他的话音刚落,李大人突然将手中的文书狠狠摔在地上!“一派胡言!”李大人的脸涨得通红,胡须都气得发抖,“这些数据定是你串通地方官伪造的!我大楚传承百年的规矩,岂能容你这般肆意践踏?!”
秦砚之的目光骤冷:“李大人,你若说数据是假的,不妨派御史下去查——我秦砚之敢在这里立军令状,若有一字虚假,甘受剐刑!”
眼看双方又要剑拔弩张,王大人连忙上前打圆场。他是三朝元老,说话向来有分量:“两位大人息怒!如今大楚内有蝗灾隐患,外有北狄虎视眈眈,正是同心协力的时候,怎能在朝堂上自相残杀?”
赵大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新政之事,不如先试行半年。若真有成效,我们自然支持;若有问题,秦大人再调整也不迟。大家都是为了大楚的江山,何必这般剑拔弩张?”
中立派官员们纷纷点头。张大人看着周围的目光,脸色有些尴尬——他原本以为能一鼓作气扳倒秦砚之,却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沉默片刻后,张大人轻咳一声:“既然王大人和赵大人都这么说,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但秦大人,你记住——这半年里,若新政出了任何岔子,你可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秦砚之心中一松,连忙拱手作揖:“多谢各位大人通融!我秦砚之在此承诺,每月都会将新政的详细进展奏报上来,若有半点差池,甘愿领罪!”
殿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官员们陆续散去,金銮殿里只剩下秦砚之和李德全。秦砚之望着空荡荡的大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他的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
他从袖中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信是沈浅柠从边关寄来的,字迹因风沙侵蚀而有些模糊:“秦郎,北狄近来异动频繁,粮草恐不足三月。新政若能顺利推行,还望早日调运粮草支援……”
沈浅柠是他的妻,也是镇守边关的女将军。想到她在寒风中握着长枪的样子,秦砚之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今日的和解只是暂时的,保守派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新政在试行期间出了任何问题,不仅他自身难保,边关的沈浅柠也会陷入绝境。
殿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殿门“吱呀”作响。秦砚之握紧了手中的信,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必须守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不仅为了大楚的江山,更为了边关那道挺拔的身影。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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