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尽,乞儿早已抱着那半块干馍不知躲到了哪个角落。蚀骨之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凌云的意志堤坝,每一次席卷都试图将他彻底淹没。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在下颌汇聚成珠,滴落在满是污秽的地面。
但那双眼睛,依旧沉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审视,观察着痛苦本身,仿佛这具正在承受酷刑的身体,不过是他又一个需要解析的实验对象。
【惩罚执行中……宿主若继续违背系统指令,痛苦将无限期延长,直至灵魂崩溃。】系统的声音冰冷,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被忤逆后的躁动。它大概从未见过这样的“宿主”。
凌云扯了扯嘴角,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灵魂崩溃?他连物理意义上的“湮灭”都体验过了,还会怕这个?
他没有试图用意志力去硬抗,那太低级。他开始引导这股“蚀骨之痛”。前世的顶尖研究,涉猎极广,包括神经生物学和意识映射。他将这剧痛视为一种异常强烈的能量信号,尝试在意识深处构建临时的“缓冲区”和“分流渠”。这不是消除痛苦,而是像工程师处理洪水,开闸泄洪,引导其冲刷那些无关紧要的“荒地”,同时保住核心的“控制中枢”。
过程极其凶险,意识稍有不慎就会彻底迷失在痛苦的旋涡里。但他的精神力,经历过实验室爆炸那种极致混乱的洗礼,早已坚韧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那足以让常人疯癫的痛苦,竟真的被他强行“疏导”开,虽然依旧存在,却已从灭顶之灾,变成了可以忍受的背景噪音。他甚至能分出一丝心神,开始分析这“系统”的运行机制。
能量来源?干涉方式?任务发布的逻辑漏洞?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濒临阈值。触发紧急维稳程序。】
【新任务发布:生存。】
【任务内容:于一小时内,获取并服用有效疗伤药物。任务奖励:无。失败惩罚:无。(备注:死亡即视为终极任务失败。)】
呵。凌云心中冷笑。到底是怕他这个“适配灵魂”就这么没了。这系统,并非全知全能,它也有它的限制和……弱点。
获取疗伤药?他现在身无分文,动一下都困难,抢劫?乞讨?都不现实。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巷子深处。刚才那几个泼皮逃走时,掉下了一个脏兮兮的钱袋,就落在垃圾堆旁边,并不起眼。
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凌云挪动过去,捡起了那个钱袋。很轻,里面只有几枚磨损严重的铜钱。但,或许够买最劣质的金疮药了。
他扶着墙,一步步挪出巷口。街市喧嚣扑面而来,古装的行人,叫卖的商贩,一切都陌生而真实。他无视了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厌恶的目光,像个游魂般,寻找着药铺的招牌。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终于看到一面褪色的“陈氏药铺”幌子。
店内伙计见他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眉头立刻皱起,挥手就要驱赶。
凌云没说话,只是将那个破钱袋和里面所有的铜钱,都倒在了柜台上。叮当几声,寒酸得可怜。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那伙计。
没有乞求,没有威胁,甚至没有任何情绪。那双眼睛,空洞,深邃,仿佛能吸走光。伙计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毛,到嘴边的呵斥卡住了。这人不像是乞丐,那眼神……太吓人了。
“……最、最便宜的金疮药粉,也要五个铜板……”伙计嘟囔着,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凌云看着柜台上那三枚铜钱,沉默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沾着泥污和血渍的手指,在柜台积灰的桌面上,快速划了几个符号和线条。那是他根据刚才观察到的本地度量衡和药材名称,心算出的一个治疗内出血的简易古方,用的都是最廉价常见的草药。
伙计起初不明所以,但看着看着,脸色变了。他是药铺学徒,懂些皮毛,这方子……看似简单,配伍却极为精妙,直指内腑创伤的关键,绝非普通人能写出。
“按这个,抓三副。”凌云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血气。
伙计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又看看那方子,最终,或许是出于对知识的敬畏,或许是依旧被那眼神震慑,他没再说什么,默默转身抓药,甚至偷偷多包了一小撮止血的三七粉。
凌云拿着用破布包好的药包,转身,踉跄着融入街上的人流。
他没有回那个垃圾堆旁的“家”,而是凭着原主残留的模糊记忆,朝着城西更偏僻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些废弃的屋舍,或许能暂时容身。
就在他拐过一个街角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呵斥声由远及近。
“闪开!都闪开!”
几匹高头大马横冲直撞,马上骑士衣着华丽,神色倨傲,丝毫不顾及街上市民。人群惊慌避让,鸡飞狗跳。
一个提着菜篮的老妇躲闪不及,被马鞭扫到,惊呼着摔倒在地,菜蔬滚落一地。为首的骑士却看也不看,继续策马前冲。
凌云正靠在墙边喘息,恰好位于这队骑士的前冲路径上。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躲不开。
电光石火间,他的目光掠过骑士,掠过惊惶的人群,最终,落在了街对面一条更狭窄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口。
计算,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
在奔马即将撞上他的前一刻,凌云像是体力不支般,向前“扑倒”。这个动作看似绝望,实则巧妙至极,正好让开了马蹄最致命的践踏范围,同时,他的身体“恰好”撞翻了旁边一个卖竹编的小摊,几个巨大的竹筐滚落,绊了一下马腿。
骏马吃痛,嘶鸣着人立而起,骑士猝不及防,差点被甩下马背,队伍顿时一阵混乱。
而凌云,则借着那一撞之力,滚入了对面的死胡同,后背重重撞在一个废弃的破水缸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淤血溢出。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他这个“意外”的始作俑者。骑士骂了几句,整顿队伍,继续呼啸而去。
凌云靠在破水缸旁,剧烈咳嗽着,脸色更加难看。伤上加伤。
但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死胡同最深处,杂物堆积的阴影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影。
借着巷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凌云看清了那人的侧脸。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个少年,虽然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但那张脸过于苍白精致,眉眼间带着一种与这肮脏环境格格不入的、残存的贵气。他似乎在发抖,手臂上有新鲜的血痕,像是刚刚躲避时被什么划伤的。
更让凌云注意的是少年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力掩饰的惊惧与警惕,那不是普通贫民该有的情绪。
质子……
一个词突兀地跳入凌云的脑海。是这具身体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还是……系统的“提示”?
他想起之前系统发布的那一串离谱任务中,最后一条:【今夜子时,刺杀邻国质子并屠尽质子府满门。】
难道,眼前这个狼狈躲藏在死胡同里的少年,就是那个“邻国质子”?
少年也注意到了凌云,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只受惊的幼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又因为牵动伤口而轻轻抽气。
凌云看着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救他?系统任务要求杀他。不救?这质子似乎正被追杀,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怎么选,似乎都绕不开那个该死的系统。
少年见凌云只是看着,没有进一步动作,眼中的警惕稍减,但恐惧犹在。他尝试着动了动,想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和伤痛再次跌坐回去,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凌云的目光,从少年苍白的脸,滑到他流血的手臂,再落到自己手中那包刚刚用三枚铜板和一个小手段换来的、廉价的金疮药上。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伸向少年,而是将那个药包,随意地、准确地,扔到了少年脚边的干草堆上。动作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
做完这个动作,他便不再看那少年一眼,仿佛对方不存在。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扶着长满青苔的墙壁,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死胡同更深的阴影里挪去,寻找一个可以暂时处理伤口、熬过眼前的角落。
他没有施舍怜悯,也没有流露杀意。
他只是在系统的规则边缘,走了一步属于自己的棋。救或不救,杀或不杀,何时救,何时杀,只能由他自己决定。
至于那个被扔过去的药包,是生机,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陷阱?
谁知道呢。
少年怔怔地看着脚边的药包,又抬头看向那个消失在阴影里的、古怪而危险的背影,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复杂难明的神色。
死胡同里,只剩下压抑的寂静,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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