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革命委员会扩大会议。
除了夏尔、玛丽、伊尔莎、安娜、雅各布等核心成员,各主力团团长、地方工作队负责人、工农代表共三十余人挤满了会议室。长桌上摊开了大幅的葛培省地图、西线战局示意图,以及厚厚一摞情报汇总。
“先通报基本情况。”夏尔主持会议,手指敲了敲桌面,“谈判破裂,意味着我们与‘资本’途径的超凡势力正式进入敌对状态。虽然梅菲斯特声称不会直接军事干预,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打算。”
雅各布站起身,打开他的笔记本:
“综合各方情报,我们面临的主要威胁来自三个方向。”
“第一,格罗夫与纽曼市。”他指向地图上的黑色圆点,“松岩镇战役后,格罗夫的机动兵力损失近半,目前据守纽曼,城墙坚固但补给困难。最新情报显示,城内存粮最多还能支撑四十天,市民怨气日增。但格罗夫近日频繁与帝都联络,可能正在寻求某种形式的支援或交易。”
“第二,西线战局。”雅各布切换地图,“奥凡帝国在西线压力巨大,罗兰-卡森迪亚联军在‘哭泣者’河防线勉强稳住,但损失惨重。帝都方面急需兵员和物资,这解释了为什么格罗夫的求援一直没得到回应——培巴让政府自顾不暇。”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
“但这也意味着,一旦西线战局出现缓和,帝国中央就能腾出手来处理‘南方问题’。我们的窗口期不长了。”
“第三,也是最大的变数——”雅各布看向维克多,“第六处和帝都内部的反对势力。根据玛丽部长从帝都传来的最新密报,里昂·格拉斯在镇压学生运动、处决老约翰后,权力进一步扩大。他很可能将我们视为下一个主要目标。”
“里昂……”夏尔咬牙,“那个叛徒。”
“不止他。”玛丽接话,推了推眼镜,“帝都的密报显示,培巴让政府内部对如何处理我们存在分歧。强硬派主张‘彻底剿灭’,温和派则认为可以‘招抚利用’。梅菲斯特的这次谈判,很可能与温和派有关——他们想用最小的代价解决南方问题,以便集中资源应对西线和内部不稳定。”
维克多静静听着,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动,从纽曼市划向帝都,再划向西线。
“也就是说,”他总结道,“我们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格罗夫困守孤城但未绝望;西线牵制着帝国主力但随时可能变化;帝都内部有分歧但里昂的势力在增强。而资本之王的介入,给这个平衡增加了一个巨大的外部变量。”
“是的。”雅各布点头,“而且梅菲斯特临走前的话很值得警惕——‘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战争不行,就来经济;外部不行,就从内部瓦解’。我们未来的威胁可能不光是军事上的。”
“经济封锁已经开始。”负责贸易和物资的委员开口,“列强的联合声明后,我们从卡森迪亚走私药品和零件的渠道断了三条。剩下两条也在收紧。如果完全断绝,军工厂的子弹生产线下个月就会停工。”
“粮食呢?”维克多问。
“目前充足。”农业委员回答,“春耕完成得很好,加上从地主粮仓缴获的存粮,根据地核心区能支撑到秋收。但如果要供养更多人口,或者发生大规模战事……”
“医疗物资最紧缺。”卫生部门的代表是个年轻女医生,脸上带着疲惫,“磺胺粉只剩最后五箱,手术器械磨损严重,连缝合线都不够用。上次松岩镇战斗的伤员,有人因为感染没控制住……”
她没有说下去。
会议室气氛沉重。
维克多闭眼思考了几分钟。当他再睁开眼时,眼中的火焰已经沉淀为一种冷峻的坚定。
“制定应对方案。”他说,“分短、中、长三期。”
“短期——一个月内。”他看向夏尔,“军事上,对纽曼市保持高压围困,但不强攻。组织小股部队日夜袭扰,消耗守军精力,制造心理压力。同时,派侦察部队向北渗透,摸清格罗夫可能突围的路线,设伏。”
“是。”夏尔记录。
“经济上,”维克多转向贸易委员,“立即启动备用方案。走双鹰帝国的路线不行,就走海上——联系我们在弗拉维亚的同志,看能不能通过国际工人协会的渠道,建立一条从海上到南部海岸的秘密运输线。哪怕运量小、风险大,也要保住关键物资的输入。”
“海上……”贸易委员皱眉,“卡森迪亚海军封锁很严。”
“所以要多条腿走路。”维克多说,“同时,加快根据地自产能力。安娜,工业委员会牵头,组织技术攻关小组。子弹生产线不能停——没有铜,就用铁壳;没有无烟火药,就用黑火药改良。被服厂的布料染色问题解决了吗?”
“解决了。”安娜点头,“我们用本地植物和矿物配出了三种基本色,虽然不如进口染料鲜艳,但够用。”
“好。继续挖掘本地潜力。”维克多说,“中长期——三个月到半年。”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军事上,红军要完成两个转型。第一,从以步兵为主,向多兵种协同转型。夏尔,组建专门的工兵连、侦察连、炮兵指挥部。我们不追求装备的先进性,但要追求战术的灵活性。”
“第二,从正规战为主,向正规战与人民战争结合转型。”维克多的手指划过葛培省南部广大的乡村区域,“每一个村子都要有民兵组织,有秘密交通站,有基本的地下情报网。敌人来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散,让敌人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夏尔快速记录,眼中闪着光。
“经济上,”维克多继续,“我们要在一年内,实现根据地基本物资的自给自足。粮食、被服、简单药品、土制武器——这些必须能自己生产。为此,要大规模培养技术人才。安娜,工农速成中学要扩招,开设机械、纺织、化工、农业技术等专业。师资不够,就请老工人、老农民来讲课,讲实践经验。”
“明白。”
“政治上——”维克多顿了顿,看向在场所有人,“这是最重要的。我们要让每一个根据地的群众都明白,他们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活。”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飘扬的红旗:
“今天食堂的争论,暴露了一个问题——有些同志对斗争的长远性、艰巨性认识不足。以为打几场胜仗、分几亩地,好日子就来了。这是危险的。”
“我们要在全军、全根据地开展一次深入的思想教育运动。不是照本宣科,而是让每个人都参与讨论:我们是谁?我们要什么?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斗争?”
维克多转过身:
“各连队要组织‘诉苦会’,但不是流于形式。要让战士真正说出心里的疑惑、恐惧、动摇。干部要倾听,要解答,要用事实和道理说服人。我们的政治工作,不能变成空洞的口号。”
玛丽点头:“内务部会配合,收集典型思想动态,编成教材。”
“最后,”维克多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关于牺牲的同志,关于老约翰。”
会议室安静下来。
“雅各布,你把帝都传来的详细报告念一下。”维克多说。
雅各布翻开另一份文件,声音低沉:
“老约翰·施特劳斯,全名约翰·米哈伊洛维奇·施特劳斯,六十三岁。原李维斯钢铁厂会计,工会创始人之一,苏维埃政权时期的财政人民委员。被捕于苏维埃失败次日,关押近两年,受酷刑多次但未出卖任何同志。”
“公开处决于帝国广场,临刑前发表演说,揭露剥削本质,呼吁工友觉醒。据目击者称,现场数千群众低头哭泣,无人响应官方口号。处决后,尸体被匆匆运走,未交还家属。”
“他在狱中,用指甲在墙上刻满了账目数字。最后一笔,是计算‘一个工人一生被偷走的价值’,数字后面跟着一句话——”
雅各布抬起头:
“‘此账未平,革命不止。’”
长长的沉默。
维克多缓缓开口:“有人问,老约翰的死值不值得。敌人想用他的死吓住我们,想用绞索告诉所有人——反抗的下场就是这样。”
他走到会议室中央:
“但我要说,他们错了。你可以杀死一名革命者,但你杀不死革命者的理想。因为理想不是藏在哪个人脑子里,是藏在千千万万被剥削者的生活里,藏在每天工作十四小时却吃不饱的屈辱里,藏在看着孩子生病却没钱买药的绝望里。”
“老约翰的账本,记的不是数字,是人命。而他用他的死,把那本账,刻进了更多人的心里。”
维克多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铁锤敲在心上:
“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让那本账继续记下去。用我们建设的工厂、分配的土地、开办的学校、赢得的战斗,一笔一画地记下去。直到有一天,这本账会厚到再也无法被忽视,厚到所有人都看清——这个世界,欠劳动者多少。”
“而到那一天,”他看着在场每一个人,“就是我们替老约翰,替托马斯,替所有牺牲的同志,把账讨回来的时候。”
会议室里,有人擦眼睛,有人握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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