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脚的晨曦,一如既往地温柔。但今日,洒在华胥氏部落,不,如今或许该称之为“伏羲氏”部落聚居地。
的阳光,似乎格外明媚,空气中都流淌着一股蓬勃向上的生机。
木栅围起的村落范围,比起十年前伏羲离开时,扩大了何止数倍。
整齐的田垄间,粟苗青青,长势喜人,有农人正按照伏羲传授的“观星定时、察土辨气”之法,进行着有序的灌溉与除草。
溪流之畔,不再是零散的个人垂钓,而是架起了数处简易的渔网桩,人们协作着收网、分鱼,欢声笑语不断。
村落边缘,那片被木栅精心围起的草场上,几十头被驯化的鹿、羊正悠闲地啃食着嫩草。
几只新生的幼崽依偎在母兽身边,几个半大孩子负责看管,脸上满是自豪。
村落中央的空地上,立着一根高高的木杆,顶端悬挂着一面由鞣制好的兽皮制成的简易旗帜,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简约而神秘的图案。
由三条长短横线组成的“乾”卦(?)。
这是伏羲所创八卦之首,象征天,象征健行不息,如今已成为这个部落,乃至越来越多认同伏羲理念的人族部落的共同标志。
空地上,聚满了来自远近不同部落的代表。
他们有的来自东部平原擅长耕作的“稷”部落。
有的来自南方水泽以渔猎为主的“泽”部落。
有的来自北方山林精于狩猎驯兽的“狩”部落。
还有来自西部丘陵善于制陶的“陶”部落。
这些代表风尘仆仆,眼中却都闪烁着相同的光芒,对知识的渴望,对更好生活的向往,以及对那位传说中的少年圣贤的崇敬。
伏羲站在空地中央一处略高的土台上。
他已完全褪去少年的青涩,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长年的游历与操劳未曾削减他的风华,反而沉淀下更深的沉稳与睿智。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净的麻布长袍,外罩那件有巢氏所赠、已略显陈旧却依旧完好的皮甲,长发以木簪束起,几缕发丝随风轻扬。
他手中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苍老、或年轻、或饱经风霜、或充满期待的面孔。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平和力量。
“……故,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伏羲缓缓道,手指向天空,“日月星辰之运转,四时寒暑之更迭,皆有定数。
吾观天象,推演其度,可定历法。
何时播种,何时收获,何时避寒,何时防涝,皆有迹可循,非全凭运气。”
他顿了顿,指向远处的农田:“历法既定,农时可知。”
然土地有肥瘠,雨水有多少。吾察地理,分辩五行之气,燥湿寒热之性。
因地制宜,选种耕作,辅以畜养之肥,可增地力,保收成。
他又指向溪边的渔网和远处的畜栏:“网罟之利,在于取之有度,用之有节。不可竭泽而渔,需留繁衍之机。
畜养之道,在于择其温顺,顺其天性,既得肉食皮毛之利,亦减搏杀狩猎之险。
此乃取于自然,亦合于自然,方为长久之计。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空地边缘,那里有几个年轻人正用树枝在沙地上勾画着八卦符号,彼此低声讨论着什么。
“而吾所传八卦,”伏羲的声音多了一丝凝重,“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象征天地万物八种基本情状。
两两相重,可得六十四卦,变化无穷。
以此推演,可观天时地理之变,可测人事祸福之机,可明族群兴衰之理。
非为妄测天命,而是知晓规律,提前筹谋,趋吉避凶。
他环视众人:“吾游历十载,所见人族部落,或困于天灾,或苦于兽害,或内部失序,或前途茫然。”
非是族人不努力,而是……缺了这‘知’与‘序’。
不知天地规律,则事倍功半;不明人伦秩序,则内耗不断。
一位来自“稷”部落、满脸沟壑的老农颤巍巍举手,声音激动:“伏羲先生!您教的观星定历法,俺们用了!”
去年春播,按您说的‘震’卦方位和时令下种,秋天收成比往年多了三成!
娃娃们饿肚子的少了!这……这都是您赐的福啊!
一个“泽”部落的壮硕渔夫粗声道:“伏羲大人!您那渔网,太好用了!”
以前俺们拼死也捞不到深水的大鱼,现在一网下去,够全族人吃几天!
还有您说的‘休渔期’,开始俺们还不懂,现在明白了,鱼也得喘口气生娃,不然捞光了,子孙吃啥?
您这是给俺们指了条活路,更是条长路啊!
“狩”部落的代表,一位脸上有疤的精悍猎人接口:“畜养的法子,救了我们部落!”
去年冬天大雪封山,要不是圈里那些驯鹿,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而且跟着猎物学,俺们现在打猎也知道找痕迹、辨风向,伤亡少多了!
伏羲大人,您不仅是给了我们工具,更是给了我们脑子!”
“陶”部落的一位中年匠人抚摸着怀中一个新烧制的、上面刻着简易离卦(象征火)纹路的陶罐。
感慨道:“按您说的火候掌控和土坯配方,俺们烧出来的陶器,又结实又好看,破损少多了。”
这八卦符号刻上去,好像还真有点辟邪保平安的意思,别的部落都抢着要。
赞扬与感激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每个部落的代表,都能说出伏羲带来的具体改变。
粮食多了,鱼获稳了,肉食有了储备,工具改良了,甚至连部落内部的争吵都因为有了简单的规矩(伏羲也传授了一些基于八卦阴阳理念的调解纠纷、明确职责的初步想法)而减少了许多。
伏羲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得色,只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平静,以及看到努力结出果实的淡淡欣慰。
这时,一位来自较远部落、德高望重的老祭司(类似巫祝),在族人的搀扶下走上前,他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清亮。
他先是对着伏羲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对着所有部落代表,用苍老却洪亮的声音说道:
诸位!老朽活了一百三十岁,经历过无数风雨,见过人族最艰难的时候。
燧人祖钻木取火,给了我们光明与温暖;
有巢祖构木为巢,给了我们安身之所;
缁衣祖织麻为衣,让我们知羞耻,御寒暑。“三位先祖,功德无量!”
他话锋一转,激动地指向伏羲:“然而,火如何不熄?巢如何更固?衣如何更暖?族群如何繁衍壮大?前路如何辨识?这些,三位先祖开辟了道路,却未曾给我们详尽的答案!”
“而伏羲氏!”老祭司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敬仰,“他观天象而定历法,让人族知四时,顺天时!他察地理而辨五行,让人族善用地,增物产!”
他创八卦而明吉凶,让人族晓规律,避祸端!
他制网罟、倡畜养,让人族食有源,居有安!
他所行所为,无不是在前辈开辟的道路上,为人族树立路标,点亮灯火,指明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问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妖族有统御万妖、高居九天的妖皇帝俊、东皇太一!”
巫族有坐镇地府、执掌轮回的后土道主与十殿阎罗!他们皆有无上威能,护佑族群!
“而我人族,自女娲圣母造化以来,生息繁衍,自强不息,如今更得伏羲氏引领,气象日新!”
难道,我们就不该有一位,能代表我人族智慧、引领我人族前进、受我人族共尊的……“皇者吗?!”
“皇者?”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眼神都亮了起来,心中某种模糊的渴望被瞬间点燃!
老祭司猛地转身,再次对着伏羲,以最高礼仪,深深拜下,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伏羲氏之功,泽被万代!伏羲氏之德,光照人族!”
老朽冒昧,代各部落请愿——请伏羲氏,为我人族之‘皇’!如同妖族之妖皇,统领我等,开天明道,永昌人族!”
“请伏羲氏为人皇!”
“对!伏羲大人就是我们的皇!妖族有妖皇,我人族也得有,就叫天皇”
“天皇!伏羲天皇!”
“拜见天皇!”
刹那间,空地之上,所有部落代表,连同闻讯围拢过来的本地族人,无论老少,无论来自何方。
皆心悦诚服,齐刷刷地朝着土台上的伏羲,跪拜下去,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直冲云霄:
“拜见伏羲天皇!”
“天皇永昌!人族永昌!”
声浪之中,饱含着十年受益的感激,对智慧引领的崇拜,以及对族群凝聚、未来光明的无限热望!
伏羲站在土台上,望着下方黑压压跪倒一片、情绪激昂的族人,心中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却仿佛水到渠成的拥戴所震撼。
他本意只是传播知识,改善生存,从未想过要称“皇”。
但此刻,看着那一张张充满信任与期盼的脸,感受着那汹涌澎湃、仿佛要凝聚成实质的人族气运向自己汇聚,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只是个人的荣耀,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关乎亿万族人生死未来的责任。
人族需要一面旗帜,一个核心,一个能统筹各方、引领前行的象征。
这份责任,他既然已经走在路上,便无可推卸。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虚伪谦让。他缓缓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人群渐渐平息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伏羲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不周山深处,人族祖地的方向。
他知道,三祖定然在关注着这里。
果然,片刻之后,三道沉稳而宏大的气息,自不周山深处升起,迅速临近。
光华敛去,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三位人族先贤,联袂而至,落在伏羲身边。
三祖看着下方跪拜的各族代表,看着眼前气度已然超越他们的伏羲。
眼中没有丝毫嫉妒或不悦,唯有满满的欣慰、骄傲,与一种“后继有人”的释然。
燧人氏上前一步,手中火杖顿地,苍老的声音响彻四方:“伏羲氏之功绩,我等亲见,人族共睹!”
其智慧,可开天;其德行,可服众;其作为,可福泽万代!
人族欲兴,需有英主引领。今日万民所请,亦是我等之心愿!
有巢氏沉声道:“吾等老矣,虽有余力,然开拓新局,引领族群走向更辉煌未来,非伏羲莫属。此‘天皇’之位,名至实归!”
缁衣氏目光柔和地看着伏羲,声音清晰:“伏羲,莫要推辞。”
此非虚名,乃亿万人族之托付,文明前行之重任。接下它,带领他们,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三祖明确表态,支持伏羲为人族之皇!
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下方众人再次激动高呼:“三祖圣明!伏羲天皇!”
伏羲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与人族气运隐隐相连的悸动,感受着三位先贤殷切的目光,感受着万民沉甸甸的期望。
他不再犹豫,向前踏出一步,身形仿佛在这一刻与背后巍峨的不周山融为一体。
他朗声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承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心中:
“承蒙三位先贤厚爱,承蒙诸位族人信赖。此‘天皇’之位,伏羲……受之!”
“自今日起,伏羲必竭尽所能,以八卦明天地之理,以历法顺四时之序,以网罟畜养增族群之富,以人伦秩序固部落之和!”
引领我人族,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于此洪荒之中,开辟属于我人族的——煌煌文明之路!
“天皇伏羲,万岁!”
“人族永昌!”
欢呼声再次响彻云霄,声震四野。
一股前所未有的、凝聚而昂扬的人族气运,以伏羲为中心,冲天而起,在不周山脚下显化出淡淡的金色华盖虚影。
虽远不及妖族天庭与幽冥地府那般浩大磅礴,却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与希望。
伏羲氏,正式被尊为——人族天皇!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洪荒各地的人族部落。
越来越多的人族,开始自发地向不周山脚、向伏羲天皇所在的核心聚拢。
一个以智慧、秩序、文明为基石的全新人族时代,在一位年轻天皇的引领下,拉开了波澜壮阔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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