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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团将至,风暴将临。我们既要稳住阵脚,迎接来自巴黎方面的考验,又要睁大眼睛,揪出藏在阴影中的毒蛇。亚特,你在南境历练出的果决和手腕,如今在贝桑松同样需要。记住,在这里,有些战斗没有硝烟,却同样致命。”
亚特迎上高尔文深沉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壁炉的火光在他眼中跳动,映照出坚定与冷静。
他明白,从踏入贝桑松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身处一个比伦巴第战场更为复杂凶险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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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贝桑松城外北郊六英里外一处临河的村庄,一骑快马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进入,朝东北角一处不起眼的谷仓摸去。
不一会儿,马匹停在那座谷仓外,大门被一阵有节奏的敲击扣响。
突然传来的响动惊醒了躺在里面草堆里的几个人影。其中一人示意几人安静,随即轻手轻脚地摸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来人身披黑色罩袍,兜帽死死盖着大半张脸,一动不动。
门内那人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动作。
这时,外面再次传来敲击。
“暗号!”门内那人开口道。
“东边的商队带来了你想要的东西。”外面身披罩袍之人轻声说道,声音小到只有紧贴门边的人才能听到。
“是粮食吗?”门内那人回应。
“这需要你亲自打开才能知道。”外面再次接话。
吱吖一声,大门应声打开。
“快进来!”
开门的是个中等身材、眼神精悍的男人,他刚刚确认了暗号。听到“亲自打开”的回应后,他不再犹豫,果断地拉开了沉重的木门。
门外,披着黑色罩袍的身影一闪而入,如同被夜色吐出的一滴浓墨。
谷仓里弥漫着干草陈腐的气味和牲畜遗留的膻腥。黑暗浓重,只有门外透入的稀薄月光勾勒出几个人影的轮廓。他们迅速从草堆中起身,动作敏捷而无声,显然并非普通农夫。
“关门。”黑袍人声音低沉沙哑,与之前在巴特莱府邸外的声音如出一辙。
大门迅速被关上,插上门栓。谷仓内重归黑暗,只有几双眼睛在阴影中微微反光。
应门的男子是这支潜伏小队的头目,名叫雷纳德——他从怀里摸出一截短短的牛脂蜡烛,用火石点燃。昏黄摇曳的光芒勉强撑开一小圈光明,照亮了黑袍人依旧低垂的兜帽,以及雷纳德和他身边四名同伴紧绷的脸。他们都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粗布衣服,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武器。
“大人。”雷纳德微微颔首,态度恭敬。
黑袍人没有浪费时间寒暄,直接问道:“情况如何?这里安全吗?”
“安全。”雷纳德肯定地回答,“村庄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夫,这个谷仓废弃很久了。我们轮流值守,没发现可疑之人。”他顿了顿,补充道,“按您的吩咐,我们分批潜入,分散在附近三个村落,彼此用信鸽联系,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很好。”斗篷客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粮食’带来了吗?”
雷纳德使了个眼色,他身后一名手下立刻走到谷仓最深处,挪开几捆干草,露出下面一个结实的橡木箱。他打开箱子,掀开覆盖的油布。
烛光下,箱内之物反射出冷硬的金属光泽——不是粮食,而是整齐码放的十字弓弩!旁边还有几捆打磨精良的弩箭,箭镞在昏光下闪着幽蓝,显然淬过毒。另一侧,则是几把厚背短刀和几件轻便的锁子甲。
“二十把上好弦的轻弩,二百支箭,其中五十支是‘见血封喉’。”雷纳德低声汇报,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精准,“十把短刀,五件锁甲。都是通过‘老渠道’弄来的,干净,查不到来源。”
斗篷客走到箱子前,拿起一把十字弩,掂了掂分量,又检查了弩机。动作娴熟,显然是个行家。
“够用了。”他将弩放回,转向雷纳德,“人什么时候能到齐?”
“分散在附近的三队人,接到信号后,半天内可以在此处集结完毕。总共三十七人,都是好手,而且嘴严。”雷纳德回答,“大部分是施瓦本来的佣兵,也有几个本地收买的亡命徒。他们只认钱,不问目标。”
斗篷客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动了动。“钱不是问题。但纪律和隐蔽,是性命。告诉他们,在得到明确指令前,像地鼠一样藏在洞里,不许喝酒,不许惹事,更不许和任何当地人发生不必要的接触。违者……”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你知道后果。”
雷纳德感觉后颈掠过一丝寒意,立刻肃容道:“明白!规矩已经反复交代过。他们只等最后的命令和……另一半酬金。”
“酬金会在行动前付清。”斗篷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皮袋,扔给雷纳德,“这是额外的定金,分下去,安住他们的心。告诉他们,只要乖乖听话,事成之后,拿到的钱足够他们逍遥很久。”
雷纳德接过皮袋,入手沉甸甸的,是金银碰撞的声响。他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些:“有您这句话,他们自然安心。”
斗篷客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门口,但在手触到门栓前,又停住了。
“最近贝桑松城内风声很紧。那个南境伯爵遇袭,宫廷反应不小,增加了巡逻和盘查。你们进出要格外小心,避开官道和主要关卡。”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另外,留意是否有陌生面孔在村庄附近活动,尤其是那些看起来无所事事,眼神却四处乱瞟的人。”
“您怀疑有人盯上我们了?”雷纳德警惕地问。
“未必是盯上你们,但谨慎些总没错。”斗篷客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淡,“贝桑松的水只会越来越浑,我们的‘朋友’巴特莱大人又喜欢自作聪明地乱扔石头。难保不会溅起预料之外的浪花。保持安静,等待信号。信号来时,我会再联系你。”
“是。”雷纳德重重点头。
斗篷客不再停留,拉开门栓,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片刻后,远处传来极其轻微、迅速远去的马蹄声。
谷仓内,雷纳德收起钱袋,示意手下重新盖好武器箱,藏匿妥当。
“头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佣兵凑过来,压低声音问,“这位‘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神神秘秘的,出手倒是阔绰。”
雷纳德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不该问的别问!我们拿了钱,办好差事就行。知道得太多,小心没命花那份钱!”
刀疤脸缩了缩脖子,不再作声。
雷纳德吹熄了蜡烛,谷仓重新陷入绝对的黑暗。几个人退回各自的草堆,但没人再能立刻入睡。
武器已经到位,人手即将集结。虽然不知道具体要对付谁,但雷纳德明白,能让幕后之人如此大动干戈、并且如此谨慎小心的目标,绝非寻常。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亡命徒,不过是棋盘上随时可以牺牲的卒子。
他握紧了怀里那袋沉甸甸的金银,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却也更加清醒。这趟买卖,风险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窗外,贝桑松的夜空,隐隐透着城里灯火映出的微光。而在那光芒照不到的阴影里,更多的爪牙正在磨利,更多的阴谋正在发酵。
此时,距离法兰西使团抵达,只剩两天了……
…………
第二日上午,索恩省东部,距离贝桑松西境不到八十英里一座郡城城内,那家此处最为豪华的旅馆二楼最宽敞奢华的那间卧房内,查尔斯亲王赤脚踩在柔软厚实的羊毛地毯上,丝绸睡袍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
晨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他瞥了一眼床上仍在熟睡的姑娘——本地某个小贵族的女儿,昨夜被其父亲满怀“敬意”地送来“侍奉尊贵的亲王殿下”。
他扯了扯嘴角,眼中闪过一抹餍足与轻蔑交织的神色。在法兰西,在巴黎,他需要顾及名声和宫廷耳目,行事多少有些收敛。但在这“偏远”的勃艮第侯国,天高皇帝远,这些急于巴结巴黎宫廷的地方贵族和富商,简直是将贿赂和讨好赤裸裸地捧到他面前,连女人都成了可以随意进献的礼物。
这种感觉……不坏。
他走到窗边,推开镶嵌着菱形玻璃的窗扇。窗外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楼下庭院里马匹、皮革和刚刚烤好的面包混合的气息。
仆从们正在忙碌,将行李捆扎上马背,擦拭马车轮毂。他的私人书记官,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锐利的瘦高男人,正站在院子中央,低声与使团的卫队长交谈着什么,手中还拿着羊皮纸卷。
目光越过旅馆低矮的后墙,可以看见郡城狭窄的街道开始苏醒,早市的摊贩摆出了货物,行人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密集。
更远处,是索恩省典型的丘陵地貌,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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