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御剑而行，身前是皑皑白雪一片皎洁，身后是遮天秘境断壁残垣……
好好的秘境，被他们这么一折腾，几乎成了废墟。
所谓仙尊秘境，而今成了仙君坟墓，埋葬仙君无数。或许很多年后，这里又会演变为一个令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神秘秘境，但这些都是后话，与两位仗剑而行的少年剑客再无无关。
轩辕玉絜看着延绵万里不知边界的雪山，眸光中流露出几分感慨之色，这一行，太多事，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杨子凌也同样有些心情复杂……他朝着轩辕玉絜拱手一拜。
“玉道友，长风万里，天高地阔，你我就此别过……”
“你要去哪儿？”
轩辕玉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嗯？目之所见，何处不可？玄灵之大，我未曾见过……总该走出这一隅之地了，玉道友呢？”
“你——”轩辕玉絜话刚开口就变得犹犹豫豫，而后话锋一转，“既然你我皆为踏遍山河，寻仙问道，不如同行？”
杨子凌一愣，他又不是傻子，不论是轩辕玉絜的本事还是身上的资源，都绝不是一个寻常散修能拥有的。
这个世上，不是散修还能是什么？
自然是仙门世家。
轩辕玉絜入这秘境所为不过是历练，如今尘埃落定，他跟着自己做什么？不回家族吗？？还是……
“道友你？”
“你缺护道者吗——我知道你没有，本座当你护道者！助你登仙！”
三个字，便让向来风轻云淡的杨子凌勃然色变。
“护道者”，还真是一个久违的称呼啊，自从离开九州，他便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词儿了，没想到今日又叫他碰上了。
“不需要，玉仙师之恩，我会报，至于护道者，就不必了。”
轩辕玉絜又不是什么二愣子 ，杨子凌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他又岂会看不出来，说话也变得谨慎起来，“你——曾经有过？莫非你曾经的护道人背叛你了 ？”
杨子凌收敛情绪，“不是。”
“我曾经是宗门护道人，后来，那个宗门上上下下所有人，除了我，都死了。”
“啊？你杀的？”
“……”
杨子凌一脸莫名地盯着他，半晌才继续说道：“你还是别乱猜了……真的是，弄的我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似的。”
轩辕玉絜尴尬地笑了笑，摸着鼻尖讪讪地开口：“行行行，我不乱猜，那你告诉我？”
“……”
良久的沉默后，杨子凌淡淡开口，“我问仙之时着了道，宗门嫡系三十七人为了救我，含恨自尽，其余弟子失去庇佑，叛逃的叛逃，被杀的被杀……最后只剩我一个护道者苟活于世。”
杨子凌并不恨轩辕药宗，只是恨自己识人不清。
他与轩辕一族仿佛就是命中注定的劫。
他杨子凌，成于轩辕，败于轩辕，
而轩辕族则因他杨子凌辉煌入世，也因他杨子凌惨淡落幕，横尸遍野，白骨满山，断了血脉传承，只留下他孤家寡人一个蝇营狗苟多年。
很多次，杨子凌回首过往，总会感叹一句卦仙卦术通天。
轩辕玉絜听罢，眼睛微不可察地左右转了转，眼底划过些许同情，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心里究竟是什么想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揉了揉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眼底满是悲凉的杨子凌，用温和耐心的语气安慰道：“我不提了……既然，过去改变不了，那就走好前路——”
“仇报了吗？”
“报了，对方满门差一人。”
什么是宿命？
是轩辕药宗被灭，徒留一个折剑神医杨子凌。
是苏家满门被屠，只剩一个遗尘卦仙苏忆桃。
一切都是那么巧，仿佛早已安排好。
“差一人？”
轩辕玉絜有些不解，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对杨子凌也有了较刻的了解，他怎么看也不是这种心慈手软斩草不除根的人，“为何？”
杨子凌却偏头看着他，许是因为情绪比较低落，他并未在意轩辕玉絜留在他脑袋上面蹂躏他头发的手。
“她救了我，救了经脉寸断武功尽失家破人亡的我。说句实话，我不过是她的陪衬。她为了一个人，亲手覆灭了自己的家族，而我，只是她众多棋子中的一枚罢了。”
轩辕玉絜眉头一挑，揉他脑袋的手也是轻微一顿，“怎么会？以你的天资，莫说是在凡间，即便是放在整个玄灵界也是绝无仅有，怎么会有人压在你头上？”
“姓甚名谁？谁家的人？”
“……”
“你认真的？你飞升至此，你口中之人，想必也飞升了吧？若真如此妖孽，不应该在玄灵界闯不出名声来——”
杨子凌微微低着头，掩去脸上的异色。
自然闯出名头来了，不仅闯出了名声，还成了玄灵界万古无一的禁忌。
“玉道友，你也说了，往事如烟，我不想提及……可以吗？”
“好，不提~”
轩辕玉絜端的就是温润如玉，他一生问道，对俗世之事并没有这么多的执念，况且，既然杨子凌不想开口，他不问就是。
他们不过萍水相逢，这种涉及隐秘的事情，再问下去，就着实有些僭越了。
世家最多的不是纨绔，而是知书达理的公子佳人。
轩辕玉絜暗地里给家族传了灵书，随手抛了片叶子决定未来去路，便拽着杨子凌绝尘而去。
“相逢何曾相识，杯酒长剑走山河！走吧天才！我给你丹方灵药，指点你剑道教你修炼，你指点指点我的丹道如何？”
“……荣幸之至。”
从此冒风霜，破碎雨，一剑荡西周！山高水长少年游，云霞漫天，落入尘间。山海如画百载流年，星燧贸迁青丝不变。
一路走过，有时救死扶伤，惩奸除恶，有时执剑作恶，争夺资源。
修仙之道，哪有什么善恶。
……
青山崖上，一少年身背长剑，衣袂飘飘，三千青丝用一根木簪盘在发髻，只余两缕碎发随风飘动，墨玉剑穗左右摇晃，几片落花纷飞卷动，更衬得他仙姿卓约！狭长深邃的神，透露着坚定与锐利，仿佛能够穿透世间一切虚妄。
好处不胜寒？
那是对凡人。
狂风簌簌，卷起衣摆，缭乱发梢，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他半分。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丹剑双修的杨子凌，再他身后，一袭鹤氅羽衣的轩辕玉絜躺在草地上，好一位风流倜傥玉公子，只是那嘴里叼着的一根草叶多少有些有损形象。
“风流剑客，傲立天地！”
杨子凌闻言，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温和一笑，“为何是风流剑客？”
“那又为何不是？”
“我曾经见过两位剑客，一位向天拔剑，一位逆伐诛仙，所求所为，不过一人——剑客剑心，剑客痴情，而且……入玄灵千百年，我可没听说过哪位天才剑客沾花惹草放浪形骸~”
只听躺在地上的少年轻笑一声，单手枕在脑后，看着眼前人挺拔的背影。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罢了，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人。”
“谁？”
“逍遥剑仙柳长青，为情入道，既护苍生，又护一鲲。”
“啊？”杨子凌猛地回头，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人族剑仙柳长青，当代九品仙尊之一，其妻琨浅，北冥大妖。这两位，可是玄灵界有名的神仙眷侣，只可惜琨前辈……神魂受损，至今，都是沉睡。”
“北冥有鱼，其名鲲鹏，鲲之大，不知其几万里……”
“对，上古大妖，只可惜……怕是要断了传承。”
杨子凌回身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没办法治吗？”
“至少现在是没有的。”
“仙丹也不行？”
轩辕玉絜看着漫天星辰，眉眼间多了几分悲哀，“不行的，柳前辈曾经求过仙丹，不够——天道残缺，天地桎梧，琨前辈所受乃是道伤，想要要恢复，机会可谓渺茫，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能跳出规则，补全天道，打破桎梏，否则琨前辈没有半点儿恢复的机会。”
“跳出规则，补全天道，打破桎梏”短短十二个字，却在杨子凌识海中回荡许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杨子凌一下子就想到了苏忆桃，也只有苏忆桃。
这位一出世就艳惊八方的玄门卦仙，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打破规则。
“会的。”杨子凌喃喃一句。
“什么？”
“或许，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琨前辈也会好的。”
“但愿如此。”
两人就这么一躺一坐，看了一宿的星辰明月与万家灯火。
然后，杨子凌就这样华丽丽地突破了。
剑道就在这样，练剑即练心，心念通达，境界自然水到渠成。
在真正的剑客眼里，天上星辰，地上草木，万事万物，都是剑，只不过有优劣高下之分。
翌日，两人御空而行，奔赴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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