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里还收孩子吗？”
李善仁一脸恳切地望着面前的秃顶老人。
秃顶老人没有马上回复，而是看向躲在李善仁身后，只露出小半个身子的爱丽丝，挥手示意道：“站出来点，让我看看你。”
爱丽丝怯生生地从李善仁走出，碧蓝色的眼睛小心地打量着秃顶老人。
见到爱丽丝那讨人喜欢的模样，秃顶老人眯起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些许，似乎有些意外，很快，他露出一个看似和善的笑容。
“不错，我们很愿意收留她，进来吧。”
秃顶老人将铁门拉开了允许一人进入的空隙。
李善仁正要带着爱丽丝走进去，却被拦了下来。
秃顶老人指了指爱丽丝，又指了指李善仁，收起笑容，用生冷的语气说道：“她可以进来，你不行。”
“呃，不能通融一下吗？我想看看里面的环境如何，也好放心地把她交给你们。”李善仁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进来。”秃顶老人面容冷淡地说。
看到秃顶老人一脸坚决的样子，李善仁知道自己是进不去了。
本来他还打算看看里面的环境，再替爱丽丝把把关，他所能做到的事情不多，只能尽量把每一点都做好。
于是他微微俯下身，揉了揉爱丽丝的小脑袋，说道：“呐，你也听到了，我只能送你到这，接下来不能再陪你了，相识一场，我能帮的都帮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爱丽丝抿了抿嘴，拉住李善仁的手，摇摇头，说：“你不进去的话，我也不进去。”
听了这话，李善仁眼皮微微一跳，有些头疼。
明明才认识一天，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粘我呢？
我身上究竟什么时候多了会吸引小女孩的特质？
于是，他只能一脸无奈地看向秃顶老人。
秃顶老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幕。
他微微思考了一下，最后将铁门再度拉开了一点，说道：“那你就跟她一起进来吧，不过，先说好，进来以后，不要乱看，也不要乱说话，不然你们两个就马上离开这里。”
这番话说得有些严厉，听得李善仁心中一凛，满口答应下来。
随后，在秃顶老人的示意下，李善仁牵着爱丽丝走进了孤儿院，没有了铁门的遮挡，最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条笔直的平坦大道，两侧种满了外形规整的观赏性灌木，一看就是经常有人细心修剪。
大道的尽头伫立着一座三层高的洋楼，目测每一层都有十几个房间，洋楼前还修建了一个观赏喷水池，清澈的水流优雅地从中喷出，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金光。
看上去环境还不错。
“吱——哐！”
身后，秃顶老人用力地关上铁门，那沉重的声音仿佛在宣告着此处孤儿院已经与世隔绝。
“跟我来。”
秃顶老人从李善仁身边走过，脚步轻缓地顺着平坦大道朝洋楼走去。
李善仁牵着爱丽丝连忙跟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但心里却感到些许怪异。
“这地方，看着不像是孤儿院呐，倒像是哪个贵族的宅邸，而且，好安静啊。”
一般来说，孤儿院这种聚集了一大帮孩子的地方，大部分时候都是热闹非凡的，那些精力过剩的小家伙们不可能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地方。
除非......这里的管教十分严厉，让孩子们不敢大声喧哗，只能默默压抑着自己的本性。
想到这里，李善仁微微抓紧了爱丽丝软乎乎的小手。
当然，也不能就这样直白地猜测，说不定这个时候是他们的午睡时间呢？
如果他们有午睡的话......
“我......我不喜欢这里。”爱丽丝忽然小声跟李善仁说道。
碧蓝色的眼眸带着些许不安，内心敏感的她感觉到了这处孤儿院里透露出的压抑气息。
这地方实在是太安静了，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远处哗啦啦的水流声，而且偌大的一个前院，除了走在前面的秃顶老人外，没再见到其他人，明明是孤儿院，却一个孩子也见不到。
高耸的围墙，安静的院子，远处孤独伫立的洋楼，洋楼里的每一扇窗户都被帘布死死遮挡，仿佛要挡住阳光以及外人的视线。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李善仁的错觉，他感到负责看门的秃顶老人身上貌似渐渐升起一股阴森沉郁的气息。
我这是闯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吗？我只是想找家孤儿院安顿一下这个小妹妹而已！
一定都是我的错觉，是错觉，是这里安静的气氛让我想太多了。
李善仁微微抽了抽嘴角，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继续跟在秃顶老人身后，但脚步却放慢了不少，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了不少。
但是，后续有机会还是得再来探望一下爱丽丝，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如果她真受到了什么委屈，还有机会能带她离开另投他处。
李善仁默默地想道。
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了那个喷水池附近，喷水池下的水池里居然还养着几尾金鱼，正摆动身姿欢快地在水里游荡。
见到这些小生灵，李善仁的心情莫名放松了些许。
果然，是这里太安静的缘故，让我胡思乱想了。
走在前面的秃顶老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指了指爱丽丝，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善仁说道：
“在这里停下，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只能让她一个人跟着我走，并且你不能自己离开这里，要等我回来带你出去。”
李善仁闻言，未作多想，松开手，低头揉了揉爱丽丝的小脑袋。
“跟他走吧，虽然意外地有些安静，这里环境看上去挺好的。”
爱丽丝显然有些不情愿，低头抓紧裙摆，一言不发。
为了缓解爱丽丝身上肉眼可见的紧张情绪，李善仁只能补充了一句。
“先跟这位伯伯进去看看吧，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你实在不喜欢这里的话，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去找下一个地方。”
爱丽丝这才乖巧地点点头，默默地跟着秃顶老人离开了。
看着爱丽丝随着秃顶老人离去的小巧身影，站在水池边的李善仁微微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这小妹妹给送走了，这样就不用担心她会陪自己一起冻死在路边了。
看着秃顶老人推开洋楼的大门，带着爱丽丝走入其中后，李善仁便百无聊赖地坐在了水池边，盯着金鱼发呆。
话说这个地方，是真的有些诡异啊，虽然环境挺清幽，但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的孤儿院，把爱丽丝送到这个地方真的好么？
李善仁用手指蘸了点水，在光洁的石板上画着圈圈，心里慢慢思索着。
应该......没关系吧，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孤儿院比较特别。
他的理性告诉他，只有把爱丽丝送到一个安稳的环境下，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孩才有活下去的机会，跟着他在冬天被冻死的概率极高。
李善仁甚至没有信心能让自己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活下来。
所以，就算心有疑惑，他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只能说......先静观其变吧。
水池里的金鱼游荡得非常欢快，在水里灵动地甩尾摇摆，彼此之间你追我赶，围绕着中央的喷水池转圈，看起来颇为有趣，李善仁一时间竟看着入迷了。
时间缓缓流动，仿佛过去了很久，仿佛又只过去了两三分钟。
在金鱼一次次的旋转跳跃之中，李善仁忽然感觉有些疲倦，眼皮越来越重，身体和大脑都好像要不听使唤了一样。
这里真的太安静了，都让人待困了，但是......怎么能在这里睡着呢？
他皱皱眉头，抬手捏了捏眉心，又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但这样做的效果并不明显，静谧的环境如同无形的流水般渐渐将他包裹，连近在咫尺的流水声都好像是以一种特殊的频率在对他催眠。
睡吧，睡吧.......陷入那如同身处于母亲怀抱中的安详酣眠......
睡吧，睡吧.......远离这充满苦痛的人世，不再醒来......
睡吧，睡吧.......铺洒着奶与蜜的天国乐土里，终会为你留有一席之地......
一声声空灵的劝慰声在脑海中回荡，那声音悠扬而美妙，让人听了如痴如醉，情愿溺死在那声色之中。
李善仁向来就不是一个坚定的人，除了摆烂躺平以及极少数的事情外，他几乎没有任何能坚守的事物。
因此，他从善如流地垂下了脑袋，默默地进入了沉睡状态，身体随意地靠在水池边缘的石台上，脸上的表情安详又静谧，还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过了不知多久，洋楼的双开大门前，秃顶老人独自一人面无表情地走出，脚步轻缓地来到水池边。
看到正睡得香甜的李善仁，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情。
秃顶老人轻轻地伸出干瘦的左腿，对准熟睡中的李善仁，朝胸口踢了一脚。
这一举动仿佛打破了某种平衡，李善仁的身体微微一颤，露出的皮肤开始迅速老化发皱，就像是缺失了水分的蔬菜，干枯而脆弱。
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加速了，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浸染成白色，脸上慢慢生出如同树皮般的褶皱。
无比恐怖的事情正在李善仁身上发生，可他本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就好像，当他在这里睡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很快，在时间的力量下，李善仁老态的身体逐渐残破，呼吸慢慢停止，心脏不在跳动，连最重要的大脑都停止了运作。
一阵风吹过，从指尖开始，李善仁的身体渐渐地化作尘土，随风飘散，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秃顶老人看着这一幕，默默无言，等那阵微风悠扬地飘向远处，将那些尘土尽数洒在花圃之中，他背着双手，转身离开这里，脚步轻缓地走向洋楼。
推开那印着神秘花纹的双开大门，伸脚走入那没有一丝光线的楼房内，再反手将门用力地关上。
清澈的喷水池依旧潺潺地流动，水中的鱼儿依旧欢快地游荡，高高落下的阳光依旧温和，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是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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