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事，倒让柳疏有些无奈了。
萧迟像是有些惊弓之鸟了，几乎拿他当玻璃人守着，小心翼翼得过了头。
饮食上格外留意便罢了，事无巨细都要格外留心，就连他处理工作睡得晚了会儿，萧迟都要在他身边转悠好几圈，念叨几句。
“好啦，我处理完这点东西就去陪你了。”柳疏看着“无意间”路过他身边，“随口”提醒他早点休息的萧迟 ，哑然失笑。
“十一点半了。”萧迟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再晚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我明白。”柳疏顺毛哄了句，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知道你担心，不过这事真的不能拖了，一会儿就好，你先睡吧，马上就来。”
萧迟又在原地杵了一会儿，才默默离开，走前还顺便带上了门。
柳疏说着马上就好，真等把手上的事处理完，也过了零点。
收拾好离开书房，一开门，吓了一跳。
萧迟就守在门口，似乎是没料到他突然出来，下意识想躲，却又来不及了。
“阿迟？”柳疏怔了一下，“怎么没去休息？”
萧迟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就是……想等等你。”
柳疏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走吧，回去睡觉，要困死了。”
“嗯。”萧迟应了声，与柳疏相握的手紧了紧。
他在不安。
柳疏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萧迟这些日的紧张和小心翼翼，都是不安。
经历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只是因为知道了一部分真相就彻底放下心来。
柳疏有些懊恼，其实这一点，他早该想到的。
既然要留下，也选择了和萧迟一起度过这一生，就该给他足够的安全感的。
他还是第一次在任务世界里和旁人共度一生，卸去了任务的担子，似乎敏锐度也因此大打折扣。
直到洗漱完躺下，柳疏似乎都没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萧迟悄悄凑近了一点，“还在想工作的事吗？”
“不是。”柳疏的声音有些发闷，缓缓眨了下眼，“嗯……我这两天应该就能把手上的事情忙完，你最近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当然有。”萧迟毫不犹豫答道，说完又怕自己说得太干脆，解释了一句，“之前的事刚处理完，这阵子没什么要忙的。”
柳疏倒有些哭笑不得，萧迟怎么可能没什么要忙的，他开始接手家里的工作后总觉得有数不尽的事情要忙，萧氏如今的规模已经足以与柳家比肩，底蕴却远不如柳家，要处理的事和他比起来肯定只多不少。
这样的反应，倒像是欲盖弥彰了。
“好。”柳疏却还是笑着应下，“那就早点休息吧。”
萧迟耷拉下眉眼，想着自己果然是说错话了，小心翼翼地搁着被子抱住他，没敢再吭声。
柳疏发觉他的踌躇，在心底轻叹，凑近了些，也回以一个拥抱。
——
柳疏把约会的地点选在城郊的游乐场，毕竟要是跑得太远多耽搁，谁知道萧迟要背着他，熬多久的夜处理工作。
萧迟却像是有些失望，他刻意将所有工作推后好几日，就想着好好与柳疏出来玩几天，谁知道他定在城郊，一天就能来回。
“你有来过这种地方吗？”柳疏拽了拽萧迟的衣袖，小声道，“其实我还没有呢。”
萧迟垂下眼：“我也没有。”
他们的童年里都没有这些绮丽绚烂的喧嚣，一个自幼就背负了一身重担，在重压下被迫戴上完美的面具，一颦一笑都精雕细琢，另一个更是根本与这些无缘，将自己伪装成任人摆布的木偶，压抑多年，才终于成长为“自己”。
“那刚好。”柳疏自然而然地握住萧迟的手，“今天一起返老还童了。”
“嗯。”萧迟反握住柳疏的手，悄悄红了耳朵。
两人在熙攘的人群中闲步着，出挑惹眼的外貌倒是招来了不少目光，就连柳疏偶尔逗萧迟一句，萧迟忍不住红了脸却又舍不得移开片刻目光的模样，都听到几句善意的调笑。
“两位帅哥关系这么好。”卖冰激凌的女店员笑意晏晏地打趣道，“两个人吃一份啊？”
“不是啦，他吃，我就尝一点点。”柳疏笑笑，接过店员递来的冰激凌。
萧迟无奈，又被店员打量的目光盯得面颊发烫，轻轻捏了下柳疏的指尖：“还不是你嘴馋，吃完一整份又要胃疼。”
柳疏悄悄吐了下舌头，没反驳。
两人在店员了然的轻笑声中相携离开，萧迟还有些恍惚的不真实感，柳疏就趁着他走神悄悄多吃了几口冰激凌。
结果被回过神来的萧迟念叨了半天。
两人从半上午一直玩到日落，在游乐场吃过晚饭，天都已经黑透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摩天轮，好不容易排完队，一天的欢喜和活力似乎也在漫长的等待中沉淀下来。
像是许多故事里最俗套平淡却也浪漫至极的情节，摩天轮缓缓升至顶点，萧迟还有些踌躇着不敢动作，柳疏笑着搭上他的脖颈，与他亲吻。
这个吻一直持续到这一程结束，幸好来坐摩天轮的大多都是小情侣，掩盖不住的笑意和红得过头的脸色也被夜色遮掩，倒也不显得他们过分显眼。
柳疏领着萧迟在喷泉边坐下，喷泉节目即将开始，中间的人潮拥挤沸腾得不得了，两人在角落处倒是还有一分安宁。
“感觉怎么样？”柳疏弯眸笑起来，似乎依旧与多年前如出一辙。
萧迟莫名一阵心跳加速，紧紧攥住柳疏的手：“今天很开心。”
“那现在放心了吗？”柳疏笑着与他十指相扣，“在摩天轮到达顶点时接吻，我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
萧迟怔忡着不敢言语，他终于恍悟，原来他这些日的惶惑不安，并没有瞒过柳疏的眼。
震颤的心跳声中，萧迟恍惚开口：“真的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或许是问刚才柳疏的话，又甚至是在怀疑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的真实性。
柳疏只是又一次凑近，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当然，只要你愿意，这一辈子，我都陪着你。”
无数时空中穿梭的旅者第一次为一个人驻足，惶然不安许久的人也终于鼓起勇气，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去相信挚爱的承诺。
绚烂的灯光，欢快的音乐与嘈杂的人群间，萧迟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当然愿意。”
此生此世。
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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