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兵连的指挥部之中，杜卡奥正在跟联合国的高层进行远程会议。
“确实是外星人的造物，是来自多手文明的氧气破坏者。”
活了一万多年的杜卡奥，虽然对于地球历史进程插手不多，但是在各国都有一些根深蒂固的影响力，所以他有这个能力向着如今视频中的各国高层做出严正的告诫。
“饕餮舰队的事情，各位都是已经知道的，我们之前的计算没有错误，他们不会在现阶段就来到地球。氧气破坏者，是另一个文明研究出来的武器，一种特殊的微生物，会吞噬氧气，在高速繁殖的过程之中，破坏氧气结构，将其降解为尘埃，使得氧气从气体状态之中消失。”
随着杜卡奥的讲解，视频中的众人脸色都已经非常沉重，而对于外星文明了解更多的杜卡奥，其内心要比视频中的人们更加忧虑。
杜卡奥和超神学院的流老师，本来都是主张自然发展的，会暗中引导地球技术的前进，但是却不会把太过高端的技术放到明面上来。
之所以最近一反常态，组建了雄兵连，还把德诺三号运行系统的部分信息展现在华夏及联合国部分高层面前，是因为不久之前，他们发现了饕餮族的舰队路过太阳系。
而在他们发现饕餮舰队的同时，饕餮舰队也发现了地球的存在。
一个不在天使文明明确保护范围内，又拥有数十亿智慧生灵的星球，对于饕餮族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供品，所以他们必定会进犯地球，制造大规模的死亡。
组建雄兵连，并且将一部分技术释放出去，就是为了在饕餮文明的入侵之中为人类保存一点希望。
只不过，现在看来，不仅仅是饕餮文明，兽体文明的其他分支可能也已经得到消息，盯上了地球。
如果说视频中的各方高层只是明白，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那么杜卡奥在做出有不止一个地外文明盯上地球的判断时，就明白，这已经是一场灭顶之灾。
仅仅是饕餮舰队的话，他们还可以抗争，争取发展的时间，甚至直接引爆高等技术革命，使地球文明成长为一个畸形的军事怪物，至少那样子还有自保的可能。
但是现在被多个文明盯上的话，地球就根本争取不到这样的时间，只能考虑太空移民，让一部分人逃离地球。
当然，这些考量现在是不能明说的，与其提早说出来，引发乱象，还不如自己这边先做两手准备。说不定地球这边拖着拖着，又拖出什么新的转机呢？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氧气破坏者的问题。
杜卡奥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沉。
他看着屏幕中那些人希冀的目光，默默地点点头。
“我们这边确实有解决氧气破坏者的方案，只不过……”
………………
“原来是这种东西。”
玉华山上，也有人在议论黄河异变的罪魁祸首。
莫甘娜放出去的飞行机械，扫描检查了黄河周边一小块地区的情况之后，得出了结论。
“氧气破坏者，是冥河星系中兽体文明的分支——多手文明的得意之作。这种玩意儿，当初在争夺兽体与人体谁为宇宙主流的形体战争之中，可以说是臭名昭着。”
莫甘娜扯了下嘴角，露出一种鄙夷的神情，好像是看到有人暴殄天物一般，“已知宇宙之中绝大多数的天体都是死寂的，不需要经过改造就能萌发智慧生物的这类生命行星，是很宝贵的资源，可是当初有好些珍贵星球就被这种玩意儿弄废了。”
“然而，兽体文明是当初那场战争的失败者吧。那么，他们的敌人又是如何处理氧气破坏者的？”杨广抬起一只手，感受着风从他的手背上划过，能够从此分辨出空气中成分的剧变。
最近他也已经对这个世界宇宙文明的大致发展有了一定的了解。
已知宇宙历史之中，智慧生物的主流是神河文明定下来的人形生物，长点翅膀、肤色七彩什么的也算在人形之中。但是神河文明消亡之后，冥河星系的兽体文明，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就不甘于沦为陪衬，关于形体理念的根本差异，引爆了一场大战。
最后，这场战争不过是更加奠定了天使文明的霸主地位，使得天使文明成为如今已知宇宙的顶峰。
获胜者仍是人形一方，兽体文明各分支被打残，甚至不乏一些被彻底剿灭的，从此只敢龟缩在冥河星系，或者找一些天使文明管辖范围之外的地方活动。
所以不管兽体文明拿出什么样的手段，人形文明这边肯定有应对的办法。
“如果发现的早还好办，如果发现的晚，就只能制造大面积的无氧环境。”莫甘娜面前出现了一个地球的投影，她双手划拉了几下，放大了其中的华夏疆域，说道，“这种氧气破坏者，一旦在无氧环境之中超过三十个小时，就会自行衰亡，等到它们衰亡了之后，再人工制造大量的氧气，就可以使环境恢复最宜居的状态了。话说人工制氧搞起来不难，制造大规模无氧环境的话，你们地球上藏着超神学院，也可以做到。”
“而以现在地球的情况来看，需要制造无氧环境的地域，大概就是这一块。”莫甘娜的手顺着黄河的图形蜿蜒着，把这整条河流圈了起来，周边至少有50里的陆地被圈在其中。
黄河流经华夏九个省区，长达万里有余，再往两侧扩大50里的话，所涉及的人群数量恐怕超过一个亿。
“动作一定要快，人类的迁移速度是不可能比得上氧气破坏者的扩散速度的。现在动手制造无氧地带，只需要这么大一块地方，如果想先搞迁移，多过一两天的话，恐怕这亚洲小半个大陆都要被覆盖进去了。”
办法是拿出来了，但是对于地球文明来说，这种办法毕竟太过残酷，无论是出于人道思想还是社会秩序的角度考虑，都未必是可以接受的。
莫甘娜说完之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杨广的反应。
她现在其实怀疑杨广不是地球人，但还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嗯。”
出乎意料的是，杨广只不过是点了点头，就继续看起书来，仿佛对这件事情不再关注了。
莫甘娜狐疑的看了他片刻，无聊的摇摇头，去地下室里面弄那些克隆体了。
杨广的本体继续看书的时候，聊斋的幽冥世界之中，一身黑袍的幽冥化身，提着一把洁白如玉的长刀，朝着虚空之中一指。
幽冥世界的力量顺应着长刀的指引，跨过永久界门，抵达了超神世界的黄河地带。
比阴影更加深邃，比夜空更加不可捉摸的幽冥之力扫过了一段黄河流域，反馈过来，便是虚空之中渗透出丝丝缕缕的暗黄气流缠绕在长刀上。
天蛇妖刀往生死簿上一压，生死簿全新的一页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名字，但是却始终无法成形。
“不行么。”黑袍杨广合起生死簿，放下长刀。
生死簿主掌的生命轮回，不但包含着智慧生灵，也包含着寻常的野兽、植物，但是倒真没有细致到微生物的程度。就算是杨广这个幽冥大帝化身亲自动手指引，也没有办法直接用招魂的方式，让这些名为氧气破坏者的微生物来个灭族。
“看来生死簿的力量还不够完善，倒是又找出了一个缺陷。”
“不过，如果说是因为没有魂灵，所以勾不了，不如……”
生死簿再度翻开，数以亿万计的名字里面，一部分十恶不赦，被打入炼狱之中，等待着折磨到灵智崩溃再行投入轮回的魂灵，被勾选出来。
这部分人数量其实是很大的，当初聊斋世界被砍死的那些家伙，骨头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三圈，而且大概是因为宿怨的关系，凡是作恶的，心智反而格外的坚定，被刑罚折磨了这些年，居然还有一大半都没有崩溃。
“刑罚之重，达到了需要彻底抹消灵智的，目前还有三百八十一万九千四百七十二个。”黑袍杨广辨清了生死簿中的数目之后，略作沉吟，“应该用不了这么多吧，不过，用来给那边的人们打个预防针也不错。”
“那就都去吧。”
幽冥之气在生死簿上勾过了一整页，片刻之后，来自幽冥大帝的敕令传遍十殿鬼神，数万名转职成了黑白无常的地府军魂，各自手拿着哭丧棒、锁魂链，拥入地府炼狱的最下一层。
数百万恶魂的狰狞嚎哭，从地狱的最底层传出，逐渐的朝着幽冥大地的表层靠近。
在按部就班进行审判投胎工作的各部鬼魂之中，这数百万恶魂被黑白无常引领着，就像是一道恶潮，扑向了位于鬼门关的冥河界桥。
这一座黑色大桥上的空间似乎可以无限的延展，将数百万恶魂全部承载于其上。
而后，黑无常的首领捧上了一道符令，身着黑色甲胄，双眸呈现幽蓝的界桥器灵现身，接过符令，眼中幽蓝色光芒大盛。
桥体散发出了使空间如同琉璃一般的暗淡光泽，轻微绵长而稳定的割裂声从桥梁的上空传来，一个巨大的、辨不出具体形状的黑色洞窟凭空浮现，数百万恶魂尽数消失。
超神学院世界，黄河入海口。
此是浊浪滔天之所，人迹罕至之地。
浑浊的水流，似乎是这里千年不改的颜色，但是，今日，这昏黄色的水流之中，浮现出了深邃无比的阴影，天地之间骤然起了一阵寒风，刮过山林，带来阵阵鬼啸的锐音。
天空之中，层层阴云盘旋，阳光在重云之下被阻断，方圆百里之内，暗如黑夜。
天空中黑色覆盖，汹涌而来，驱散阳光，占据天空的奇景，引起了周边城市之中一些人的注意。
不过更多的人被最近的氧气破坏者引发的大型缺氧症状，搞得人心惶惶，对这种天气的异变并不在意。
可是很快，黑色的天空之中，翻涌的云层之间，又像是闪烁起了一道道绿色的灯火，阴寒的气息，从刚才还烈阳当空的高处落下，纵然是有着地面上无数灯火的辉映，世间似乎也多添了一缕暗淡的阴绿色。
那是三百万恶魂的幽冥之气，所引发的天象异变。
在变成一片漆黑的黄河入海处，数万名黑白无常如同一条大道上的灯柱，指引着数百万恶魂从水中汹涌而出。
雄兵连指挥部之中，视频会议仍然在继续。
当杜卡奥说出了氧气破坏者的解决方案之后，整个会议就陷入了一种似乎冰冻的沉寂之中。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半个小时之后，杜卡奥再次开口。
“全球空气的重量有亿亿吨重，其中约有78%是氮气，20%是氧气，剩下的才是其他气体。”
“如果氧气逐渐消失，空气的压强就会下降，导致所有的氮气都变成氮气云压在头顶，然后天空会变成深颜色。”
“与此同时，臭氧层也会被破坏，而没了臭氧层的保护，地球外层会被紫外线穿透，天空会变成黑色的。”
“接下来，海洋湖泊之中的生物会因为压力不够、氧气不足，逐渐的上浮，然后大范围的死亡。”
“到那个时候，地球人类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氧气破坏者破坏全球的氧气，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但是人类，远远没有这么长时间了。而制造无氧环境的机械运行，至少需要五个小时，各位，请尽快决断吧。”
憋着一场口气把这些话说完之后，杜卡奥也深深地发出一道叹息，不再说话。
忽然，视频会议之中插入了一条讯息。
在杜卡奥转头去看那道信息的时候，视频会议的另外几方，也纷纷接到了卫星拍摄的超自然事件汇报。
“黄河灵潮？”杜卡奥难得有些懵懂的，点开了那一段实时转播的画面，随即惊呼出声。
“我～靠！！！这什么鬼？！”
玉华山的别墅之中，莫甘娜看着她派出的飞行机器转回来的画面，吓了一大跳。
从视网膜中投射出来的影像，相比于卫星画面，显得更加清晰，距离也拉得更近。
于是，莫甘娜不但能看到这些穿着类似地球华夏古装的人们，身体呈现半透明状，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漂浮在水流之上，逆流而行。
更加能够看到，这些“人”，有的口歪眼斜，七窍流血，有的拦腰而断，胸间缺了一大块，有的提头而行，有的身体从中线分成两半，左手牵着右手，蹦蹦跳跳的向前……
“卡尔的幻体，不对，不像，差太多了。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这当然是鬼呀。”杨广站在地下室入口的楼梯上，左手抓着一本书，小臂横在腰腹之间，右手手肘抵在左手的手背上，手掌抚过耳廓，道，“你了解地球资料的时候没看到吗？”
“我看过，你们地球的神话传说太奇葩，一点都不科学。”话虽是这么说，莫甘娜接下来看到那些半透明人体左右两边出现的黑白长袍之后，倒是认了出来，“所以那些就是黑白无常？”
“大概吧。”杨广心不在焉地看着投影中的画面。
引领着数百万恶魂前进的那些黑白无常，每走出十步，就会甩动手中的哭丧棒或锁魂链，朝着恶魂抽打一遍。
这种抽打跟他们一般去锁魂的时候所进行的惩罚截然不同。
因为有着幽冥大帝的诏令，每次这些黑白无常挥动哭丧棒和锁魂链的时候，都能够引动幽冥神兵的力量。
冥河界桥的空间之力束缚着这些恶魂，不让他们偏离黄河，肆意妄为，而天蛇妖刀，将情绪扩大百万倍并极端化的奇特力量，在逆转之后，化作了抹灭意识的绝佳神罚之器。
每一次刀影闪过，这些恶魂的咆哮和怒骂就会削弱一波，身上纠缠的血腥怨气也会淡化，表情逐渐变得呆板，身体则变得更加透明。
等到这恶魂大潮逆行了上百公里之后，他们身上的血腥气，还有那种支离破碎的惊悚感都已经淡化了很多。
如果说本来看一眼能把人吓晕的话，那么现在，这些恶魂更像是一场裸眼3d的特效，而且还是和谐过后的那种。
提着自己脑袋一跳一甩的场景，不但不再血腥恐怖，反而有种诡异的萌感。
所以，黄河两岸的人们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时，竟然没有多少恐慌的情绪。
黄河两岸最近因为缺氧反应越来越多发，其实已经有不少人想要迁移，但是更多的人则是选择延长户外运动的时间，抒解心胸。
于是，这一部分人拍摄的黄河灵潮的画面，几乎在第一时间挤爆了网络，上了所有平台的热搜榜单，把最近又开始出现的红皮肤外星人闹事的热度压了下去。
杜卡奥他们统领的信息部门一时不查，竟然没能压下去。
“所以说，这也是氧气破坏者制造出来的现象吗？”
视频会议的一个成员向杜卡奥询问道。
“是吗？”杜卡奥一脸茫然，他一万多年来都没见过这种场面。不过很快，他就定了定神，“这种现象我们的资料库中也没有显示过，可能是外星文明开发出来的新手段。”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种诡异的现象不可能是好……”
“好消息！！”怜风直接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把刚才黄河周边传过来的数据交给杜卡奥，激动的甚至忘记了敲门报告，道，“将军，我们刚才发现黄河周边的氧气破坏者活动的痕迹减少了。”
“从空气、土壤等多种途径采样检查发现，所有从黄河之中溢流出来的氧气破坏者，出现了向黄河之中重新汇聚的现象。”
“什么？”杜卡奥一把捏住了数据板，“氧气破坏者在投放之后的繁殖扩散过程应该是不可逆的，就算是多手文明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怎么会出现这种走回头路的现象？”
“是真的。”怜风镇定了一些，掏出另一块显示器，“检测对比工作仍然在继续，目前显示的成果经过反复的确认，黄河周边的氧气破坏者含量确实在减少，全部都向黄河之中汇聚了。伴随大气流动，黄河周边的氧气含量稳步恢复，已经有不少严重缺氧反应的人症状减轻。”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杜卡奥紧紧盯着那条下降的曲线，对比着另一边卫星转播的画面，忽然道，“那些幽灵的数量是不是减少了？”
怜风一愣，连忙调出刚才的画面进行运算对比，道：“确实，对比十分钟之前，这些幽灵的个体数量减少了大约十分之一，不过他们的前进速度又加快了。”
本来这些幽灵就好像是没有重量的，前进的速度快到堪比飞机，而现在，更是快到了接近于军用战机的地步。
很快，这恶魂大潮就已经快要越过黄河的下游，开始从平原向山区挺进。
这是雄兵连所掌握的科技也无法解释的现象，可如果换了一个聊斋世界的修行者在这里，就不难看出现在这件事情的实质。
数百万恶魂在行进的过程中，恶念意识逐渐被消磨，而灵性解离，在幽冥之力的刻意引导下，落入黄河中，与黄河之中一种之前已经被幽冥之力标记的生物相结合，赋予其灵性。
幽冥，可以夺取万物的灵性，也可以赋予万物灵性，一收一放，才是一个完整的轮回。
就是说，粉碎的恶魂之灵，启发了“氧气破坏者”的灵性，让这些本来只具备微量本能的微生物开始有了思考的余地，但是他们的体量实在是太小，根本不足以进行完整的思考。
于是，在天性的牵引之下，所有的氧气破坏者会自发地聚集起来，形成一个具有统一思维的整体。
这在杜卡奥等人的观念之中，确实不科学，不过科学也只是人类学问的其中之一罢了。
任何学问发展到极致都可以达到一法通万法明的地步，但是在达到那个地步之前，如果不能以科学解释的话，就当它是玄学好了。
杨广如此对莫甘娜解释道。
莫甘娜搜索了一下地球上玄学这个词的意思，满脸不信的神色，道：“就算氧气破坏者会聚集成一个整体，但是这样的话，它应该是变得更强了吧，还有了智慧，岂不是更难对付？”
“唔。”杨广把手里的那本书递给莫甘娜，道，“所谓无知者无畏，有了智慧之后，才懂得趋利避害呀。”
莫甘娜低头，发现那本书已经被翻开。
那一页的第一行写着，良禽择木而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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