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阿惘一脸郑重地摇了摇头，“文飞，我帮的是你，我是在阻止你不要做傻事，况且……”阿惘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易长乐，紧接着郑重其事道：“你也不会是易姑娘他们三个人的对手。”
“呵。”许文飞十分无奈地笑笑，表情不屑道：“阿惘，你可别被他们的话给吓到了，什么天族太子、九尾狐少族长，还有说创世之器的，这一听就是胡说八道的。他们也不想想，就凭我，怎么可能接触到那样层面的人物。”
“可就算易姑娘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我也相信她能够帮到我。”阿惘神色笃定，“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总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我无法压抑它，也无法控制它，可当易姑娘出现，我一看到她，身体里的躁动突然就消失了，我整个人瞬间轻松，舒服了不少。”
“身体中有东西？”阿惘话音刚落，许文飞立刻变了脸色，紧张道：“你为何什么都没和我说？是什么地方不舒服？肚子疼不疼？头又疼不疼？”许文飞边说着边作势去摸阿惘的额头。
阿惘拦住了许文飞的动作，乖顺地摇摇头，“放心，都不疼，你总是为了我奔波，我怕你担心又怕你累，所以才没说的。”
“文飞。”阿惘顺势拉住了许文飞的手，劝道：“你心里明白的，我本不该活到现在，如今，你我都不该再强留了，该放手了。”
“我不放。”
“求你了，文飞，我不想变成易姑娘口中的恶鬼。”阿惘眼尾红红的，对着许文飞恳求。
“我不会让你变成恶鬼的，阿惘。你别信他们。”
……
易长乐将一切都尽收眼底，赞叹道：“阿惘姑娘你，倒是难得的清醒。”
闻言，许文飞对易长乐怒目而视，“你找……”
‘死’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易长乐便轻轻挥手，施法堵住了许文飞的嘴，将他定在原地，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后，红唇轻吐出两个字，“很烦。”
从手中传来的温度，变得僵硬，又见易长乐的举动毫不费力，阿惘连忙出声求饶，“易姑娘，您要就要我的命吧，无论十八层地狱还是什么刀山火海，我都愿意的，一切的因果报应都由我来承受，求您放过文飞吧。”
“你别跪。”见阿惘屈膝，易长乐连忙阻止。
“没错，她很讨厌被人跪她的。”开天在一旁真诚的开口，建议道：“若你真要求她，千万别跪她。”
闻言，阿惘屈着的膝，立马变得挺直，红着眼看了许文飞一眼后，开口道：“文飞本性不坏的，他的一生还很长，不该像我一样，在暗无天日的贫民窟中，永远烂在土里。”
“他本性还不坏？”开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他本性不坏，那三界之中也就没有坏人了，应该岁月静好才是。”
“阿惘姑娘。”易长乐对开天的话不可置否，“先前，我们说了那么多，你或多或少也应该听进去了不少，可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遍，你眼前的这个许文飞，不是人，他是个披着人皮的黄瞳怪物，而他披着的这张人皮，是他从真正的许文飞身上，活生生剥下来的……”
“我知道。”阿惘打断了易长乐的话，“可易姑娘说的这些，都是文飞来金陵前发生的事。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不是什么黄瞳怪物了，他是许文飞，有着与人族一样温度的许文飞。”阿惘说话时，不知不觉间变了位置，从护着易长乐变成了站在许文飞身前，那模样俨然与许文飞一条战线。
“是吗？“易长乐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可视线却没有离开过阿惘，“可在我看来，你说的这些，不过是自己欺骗罢了。”
许文飞虽被法术定住无法说话，可听到易长乐这话，他看向易长乐的眼神就像恨不得将易长乐碎尸万段般狠毒。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真正的许文飞在什么地方？”
“在什么地方？易姑娘问的这问题好生奇怪。”阿惘面色迷茫，“若是一个人被……被剥了皮，那他肯定是活不成了，过去这么久，活不定他都已经投胎转世了……等等！”阿惘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易姑娘难道是想告诉我，他投胎转世，又投到了金陵？”
易长乐没想到阿惘的思维能发散到如此地步，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后，小幅度地摇头否认。
“不在金陵？那难不成是在……”阿惘的眼睛亮了亮，“贫民窟里。”不等易长乐回答，阿惘眼中的光无助地熄灭，脸上更是多了些莫名的愧疚。
易长乐再次摇了摇头，否认道：“也不在。”
“这样啊。”接连的错误猜测让阿惘忍不住有几分沮丧，可听到易长乐的答案，阿惘又多了些庆幸，“若他不在贫民窟中，那可真是太好了。”看阿惘的模样，俨然是庆幸占了上风。
“好？”易长乐不解阿惘的庆幸，问道：“你为何这么说？”
“都说世人皆苦，可生在贫民窟中里的人，相较其他人总要更苦些，既已承受了剥皮之痛，那……那人来生要少吃些苦才好。”阿惘面色认真诚恳，可当她用‘那人’去指代被剥皮的许文飞与每每提起他的停顿时，便已经将她内心的不平静与愧疚给暴露了个彻底。
“拜你身后这个黄瞳怪物所赐，真正的许文飞还没有投胎转世。”
“还没有投胎？”阿惘担心地追问，“难道他的魂魄直到现在还在人间徘徊吗？那这样他岂不是变成孤魂野鬼了？”\u000b“与他如今相比，孤魂野鬼算是好的了。”
“孤魂野鬼算好的？”阿惘的眉头紧锁，“难不成他如今要魂飞魄散了？”
易长乐没有说话。
易长乐的沉默在阿惘眼里成了默认，阿惘咬着唇，将背挺得又直了些，试图将她身后比她高大不少的假文飞给严严实实地挡住，尽管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易姑娘能救他吗？他没有做错事，不该落个魂飞魄散的结局。”阿惘遮掩半天，还是开了口。
“他不该魂飞魄散，那你觉得谁该魂飞魄散？”
“我。”阿惘想都没想，就将这个答案脱口而出，“若一定有人要魂飞魄散，那就让我来！”
易长乐仔细端详了阿惘一会儿，确定她是发自内心的视死如归后，缓缓开口：“放心，你和他都不会魂飞魄散的，只不过，直到如今，你都不愿提到他的名字，究竟是因为你身后的这个黄瞳怪物占据了许文飞这个名字，还是因为你内心深处无法接受黄瞳怪物，对真正的许文飞有怜悯，甚至愧疚呢？”
“我……”
看着阿惘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易长乐抬抬手，道：“不用说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还有件事，我猜你应该想知道，这事会让你的答案更坚定一点。”易长乐顿了顿，接着道：“真正的许文飞，如今正在福星城中。”
听到这个消息，阿惘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孤魂野鬼，不会魂飞魄散就好。”可没多久，阿惘又皱起眉头，不解道：“可他既好端端的在福星城中，易姑娘之前为何说孤魂野鬼算好了的话？”
“好端端？我可不会用这三个字去形容任何和福星城有关的人。”易长乐对着阿惘提示道：“福星城以女子为尊，而所有男性黄瞳怪物又都如同你身后这个般，离开福星城潜入人世，可福星城地下还埋着那么多的金子，要将它们给挖出来，工作量可不小。”
易长乐叹了口气，“阿惘姑娘，你猜，福星城地下埋着的金子要由谁去挖？”
闻言，阿惘仔细分析道：“若是以女子为尊，那这样的苦活累活，自然不会由女子去做，可男子都出了城，那福星城中也不剩下什么人了……等等，福星城中还有那个人。”说到此处时，阿惘脸色骤变，“难不成，福星城的金子是鬼在挖？”
“不错。”易长乐点点头，道：“每个被黄瞳怪物剥皮的人，魂魄都被困在了福星城，他们没日没夜的挖着金子，一刻也不能停歇。这些人无一例外，活着的时候被活生生剥皮，甚至就连死后，也不难幸免。”
“阿惘姑娘，知道了所有真相后，你还觉得你身后的这个黄瞳怪物‘本性不坏’吗？”易长乐说到‘本性’两个字时，特地用了重音，嘲讽之意明显。
先前再怎么难回答也会想方设法接话的阿惘，突然沉默了起来，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连一直坚定的神色，也增添了几分犹豫，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连魂魄都不放过。
“倘若被活生生剥皮的是你，没日没夜干活的是你，你会愿意原谅你身后的这个怪物吗？”易长乐的质问，让阿惘本就白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一直向后紧握的手也无力地松开，缓缓垂下。
假文飞的眼中有恳求，有绝望，有后悔……无数种情绪交织，可阿惘却没有回头。
“阿惘姑娘。”见到阿惘松开的手，易长乐承诺道：“你是强留在人间的，如今大限已至，既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若你肯点头，我便送你入轮回。”
阿惘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她更没有回头，可脸上的眷恋却无法作假。
易长乐没有催促，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阿惘该自己做出选择，唯有自渡，才是真渡。
“我走。”不知过了多久，阿惘声音沙哑的开了口，“做错了事，就得去承担后果。易姑娘，求您帮我。”
易长乐点点头，随后闭上眼，随着她睁开眼，一朵莲花自她额头中间飞出，朝阿惘而去，莲花在空中变大，将阿惘整个人都罩在了花瓣中，一阵金光闪过，阿惘消失在了原地，莲花也飞回了易长乐的额心。
易长乐看得清楚，直至阿惘消失前，她一次也没有回头，易长乐猜阿惘或许是不想，又或许是不敢，万一回了头，离开的心可能就没办法那么坚定了。
将阿惘送走之后，易长乐抬手解开了假文飞的定身法，恢复自由的那一霎那，假文飞向前一扑，试图找到早已消失的阿惘留下的踪迹。
意料之中的，假文飞扑了个空，可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趴在地上不断地翻找，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阿惘，阿惘，阿惘……”
“诶。”开天朝易长乐靠近，用手肘碰了碰易长乐，“你看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开天边说着边用手指了指易长乐的脑袋，“这儿出了问题？”
“别说是疯了，就算他死了，我们也得把他的尸体带回福星城。”易长乐语气异常的冷漠，显然她对眼前的黄瞳怪物并没有太多的耐心。
假文飞猩红着眼狠狠瞪向易长乐，“你把阿惘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把阿惘还给我！”说着，他猛地起身扑向易长乐。
“砰。”易长乐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身边的开天就已经一脚踢到了假文飞身上，假文飞被踢到墙上，随后又重重地落下，“砰。”两声接连的巨响听着都疼。
见到假文飞疼到呲牙裂嘴，开天忍不住勾起嘴角，这脚踢得实在是合他心意，若是可以，他还想多踢几脚。
“我本不想与你多费口舌，可……算了，我便与你说个清楚。阿惘姑娘从来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想去什么地方，她便能去什么地方，她善良却不爱心泛滥，她果敢又勇敢，即便没有你，她这一生也能活得很精彩，若不是因救了你，她不会沾染上恶气，差点成为恶鬼。你都不敢用真面目面对她，你哪来的脸说出让我将阿惘姑娘还给你，这种话？”易长乐微微低头，看向假文飞的眼神全是不屑，“不过，告诉你也无妨，阿惘姑娘到了她该待着的地方，一个你永远去不了的地方，毕竟你是个连下一世都不配拥有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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