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历经多年屹立不倒，那是因为自独孤皇后、和武后之后，大祁的历任皇后都是出自周家；李氏根基孱弱，那是因为自神熙帝之后，李氏子孙越来越平庸，做了不少糊涂事……
这些东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被李离问起来，顾衣莫名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李氏、周氏联姻，在所有人看起来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祁历任皇后，都是出自陈郡周氏。
可是，一个王朝，所有的皇后几乎是出自一个世家，纵观史书，未曾有哪一朝哪一代有过出过这般显赫的望族的。
大祁历任皇后，都是出自周氏皇族，其下一任储君，皆是流着周氏的血脉。
血缘的羁绊，权利的控制，在悄无声息的渗透与影响之下，放眼当今朝野上下，有谁敢动周家，又有谁能动周家？这样一来，若再过几个朝代，李氏的江山将会在悄无声息中易主，所谓李氏皇族，却只不过是周氏的一个傀儡而已……
“储君人选，不是皇上能做决定，而是周氏挑选的！”李离以一种极为淡漠的声音，缓缓陈述这样一个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事实，“我们李家人，不过是周氏的傀儡！”
看见顾衣脸上满是惊骇的表情，比之前一脸淡然的模样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李离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个弧度。
所以……昔年先帝对李离纵然十分疼爱有加，李离又天资聪颖，曾被誉为有经天纬地之才，比之平庸的今上不知出色多少，但是最终……登基为帝的却是今上……
那是因为，李离太过于聪明又有手段，没有性情温和懦弱无能的元乐帝好控制！
皇家隐秘，外人不过窥探一角，却足以心惊！
“可是怎么会这样，太后……她可是你的母亲呢……”纵然顾衣觉得自重生后心里承受力早已经今非昔比，但是一听李离这样一番话，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喃喃道。
李离嘴角微微的勾起的一抹弧度，此时却僵了僵。方才跟顾衣说出那样一段隐秘的时候，李离都是以一种没有任何起伏的音调说的，不带有任何一丝自己的情绪在。
可是此时，李离脸上的表情结了冰，讥诮的笑道：“对于她们而言，周家的利益远远的高于一切！她们那样的人，骨肉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若是，真的当真念着骨肉亲情的话，周家便不可能有今天，那一种延于血脉中薄凉的东西，就算历经百年的时间都不会更变。
见李离这般，顾衣想到他与太后之间势如水火的关系默了默。
顾衣原本以为自己够薄凉的，与顾至远之间父女生疏，如同陌路人；可是比之李离和太后母子二人刀剑相加，相互算计。顾衣觉得，顾至远良善了许多……
若，为了周家的利益，所以当年先帝立储君之时，太后没有选择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懦弱无能的养子，因为他好控制。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太后对李离这样一个十分出色的儿子十分不喜，甚至不惜刀剑相加，最终太后薨逝之时，李离能够狠心到宁可被天下人指责不孝，也不见太后最后一面！
“可是，为什么会选择李明渊呢……”顾衣低声说道，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反问李离道：“今上身体不好，立储君是早晚的事情。储君人选，便就是在你也惺子李宸煜二人之间。你不好控制，所以周家人肯定不会选择你；但是，李宸煜是周后所出，周后可是周家的侄女，也是周家的血脉……不选择李宸煜，而是改选李明渊，那是因为……周后与太后不和，他们难以掌控周后么！”
“你还挺聪明的……”
今日到离王府有这么大意外的收获，顾衣自然是高兴的，被李离千年难遇的一夸赞，顾衣倒是有些飘飘然了，却忽略了李离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只是……”顾衣想到那个冠宠后宫，艳丽无双的女子，颇为苦恼的问道：“周后与太后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呢？竟然让太后与周家舍近求远，费尽心思去扶持一个李氏旁支的血脉？”
而且，卫王妃虽然也是周家人，可是好像与太后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从周家与卫王府交好，到最终李明渊除去李宸煜和李离登基为帝，顾衣知道，这一场局整整布置了十五年的时间。十五年的时间，那个布局的幕后人到死后才下完这一局棋！
周后与太后还有周家，究竟有着什么样难以修复的关系，竟然不惜让太后从那么多年前开始，便就着手布局？
“她们之间的恩怨，谁又知道呢。”李离轻笑了一声风轻云淡的说道。
顾衣恍然。
周后是元乐帝第二任皇后，说起来当年周后进宫的时候李离还在徐州出征，虽然周后进宫八年，但是李离也不过是去年才回皇宫的。
听说周后平日里又深居浅出的，外人都很少见到，李离不了解她和太后之间的恩怨也属于正常。
不过顾衣对周后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一是因为……周后长的好看，第二么，周后毕竟明里暗里帮了不少次，不管是为了针对太后还是什么缘故。
二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离又是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顾衣就有点忍不住了，乘着李离心情好一脸的将那些问题都问了出来——李离性格阴晴不定，嘴又严实，谁又知道下次从李离的口中试探出东西的时候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就算如你这般所说，难道每一任皇帝都是周家的傀儡不成，可是大祁百年的时间，不是还出过一位武后么……”顾衣好奇的问道。
却见，李离的脸色黑了黑。
高宗武后，说起来算的上是李氏子孙的耻辱。
昔年高宗独宠贱籍出身的武后，甚至为其废黜后宫。那武后是个难得的奇女子，虽然出身微芥，但是却聪慧伶俐敏，深得高宗喜爱。
高宗身体不好，朝中奏折多是武后批奏，也就渐渐的滋长了武后的野心。拉拢朝臣，独揽大权，陷害李氏子嗣，所作所为于后世来说可谓是罄竹难书！
若非是后来惠帝登基，李氏江山险些易主姓武了。
也正是自武后之后，李氏皇嗣稀少，越来越孱弱……
武后之事，对于李氏子弟来说都是个莫大的屈辱，顾衣却一时嘴快。
却见李离脸上只是微微的变了变之后，倒是没有入顾衣想象中那般反应激烈，眉头动了动，言简意赅的说道：“纵然周家只手遮天，却也不可能算无遗漏。武后，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那出生卑微的宫女，无父无母，有朝一日却站在了那样的位置上，就算如周家来说，险些是毁灭性的打击！
李氏皇族，周家隐秘，还有嘉寿宫的那位佛口蛇心，顾衣今日到离王府来，可谓说是收获颇丰。险些忘记了正事……
“如今知道这么多，可还想拿章家的事情与谈条件？”李离看着顾衣淡淡问道。
顾衣看着某人素来神色的寡淡的脸此时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觉得……知道的越多，我的处境越是不妙呢……”
“越来越聪明了。”李离赞赏的看着顾衣道，此时顾衣一点都不想听到李离的夸赞……
“那是因为，太后既然对已经你下手，是在怀疑，你便是那预言中有母仪天下命格的女子！”
顾衣瞪着李离，咬牙切齿！
枉费她自作聪明以为能借机试探李离的话出来，却未曾想到从一开始每一步都是在李离算计中。
太后为了周家要扶持李明渊自然不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李离娶一个传言中有母仪天下命格女子为妃的！哪怕，那样的预言尚且不知道真假。
但是见李明渊和太后都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顾衣不得不信这样子虚乌有的事情。
也就是说，当她成为离王妃，当李离为她“痴迷”的事情传开之后，她已经成了太后、卫王府、周家，三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活命下去，不得不依附于李离生存！
小命被李离捏在手心，就算是她有任何的算计，在李离面前根本无法耍自己的小聪明……
“王爷，您真阴险！”饶是伶牙俐齿如顾衣，一改方才得色，词穷的瞪着李离道。
李离倒是非常痛快的收下了顾衣的“夸赞”，满意的看着顾衣被气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吹了吹茶杯中的茶叶，心情一扫之前阴霾，愉悦的道：“所以你想要活下去，就必须阻拦太后和李明渊的计谋得逞……”
李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衣皮笑肉不笑的拦住了话头：“所以，帮助王爷阻止李明渊得到章家，这是我分内之事；所以，等沈家回到长安，让沈家归顺到王爷这边，也是臣女之责任！”
如今已经是五月末，三月的时候元乐帝便已经下旨让驻守漠北的沈家回长安。算算时间，应该不过月余的时间沈家便要回来了。
沈家手握重兵，在朝中颇有威望，若是沈家站在李离这边，无疑于是让李离多了一层助力！而她是沈意唯一的外甥女，由她从中牵线沈家和离王府的关系，是最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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