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他忽然深深地叹口气，松开了刚才拉着床沿扶手的手，转而向前伸，想拉住我的手。
我把我的手递给他。
“对不起，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你不想说就不说吧。现在能不能把杜斌叫进来？”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已经躺着休息了一会儿，所以从站床转移到轮椅，他自己其实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是动作会慢点。
何况现在有我在他身边，他完全可以在我的帮助下加快转移速度，然后我再陪着他一起去卫生间处理问题就行了。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还是坚持说：“叫杜斌吧。你有事都不跟我说，我又干嘛让你帮忙。”
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让我听着怪难受的。
“我说还不行嘛？”我嘟囔了一句，“阿楠哥哥，我刚才照镜子，看到我自己变丑了好多，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啊？”他惊讶地看着我，“你说什么？你觉得你——配不上我？”
我点点头，可不嘛，我现在这个样子，和谈恋爱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而阿楠哥哥呢，因为长期饮食规律，坚持复健，身材皮肤都保持得还不错。身体情况也比我们刚重逢的时候好了不少。
他自己拉着扶手想要坐起来，我赶紧在他背后扶了一把，他才坐了起来。
我扶着他的肩膀，赶紧把他的双腿放到床下，这样他才可以坐得比较稳。
“阿锦，你碰到我的裤子了。”他忽然说。
“我要拉你的腿，当然会碰到你的裤子了。”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可是，我刚刚失禁。裤子上还有……”
“这又不是你的错。”我安慰他，“毕竟你没感觉呀，我们控制得再好，也总会有失误的时候。”
“所以，阿锦，你外观上的改变也不是你的错。何况，我从来没觉得你变丑了。”
我停下了我手上的动作。
我抬头看着他。
他也正看着我。
“阿锦，”他伸起手撩着我额前的头发，“你很美，甚至比以前更美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最初见到我萎缩的连自己都嫌弃的双腿，都没有说过一句丑，怎么到你这儿，你就觉得我会嫌你丑了？”
“可是你的腿真的不丑，它们只是细了一点儿。而我现在发型丑、脸型丑、皮肤也差，是真的变丑了。”
“好好好——”他开始顺着我说，“我们阿锦怀孕以后，确实是变了样。不过我依旧不会嫌弃你呀，因为我比你更怕被嫌弃。”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我今天又失禁，我是不是更应该担心你嫌弃我。”
“那不一样——”我赶紧说。
“是不一样。你的发型、脸型、皮肤，都还可以改变，可我的瘫痪，却没救了。”他两手随意一摊，结果紧接着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
我赶紧抱住他，让他重新坐稳。
他看着我，流泪的人变成了他，“程锦，我现在还年轻，这张脸勉强能看，所以你可能为了我帅气的脸庞勉强接受我瘫痪的身体。可再过几十年，我老了，满脸褶子了，你还愿意照顾不能动的我吗？”
啊？怎么话题就说到这儿来了？
我喜欢上阿楠哥哥，爱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瘫痪，身体状况甚至还不如现在呢。
我要是没下定照顾他一辈子的决心，怎么可能会选择跟他结婚？
“阿楠哥哥——”我把他搂在胸前，“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胡思乱想的。你说了不嫌弃我，我怎么还能不相信你呢？”
他抽泣了两声，自己拽了一下轮椅，想转移到轮椅上去。
我帮他拉过轮椅，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想抱他上轮椅。
“停停停——”他立刻制止了我，“阿锦，你就不怕把宝宝挤着。”
得，我一着急又忘了我的大肚子。
我只好从旁协助，看着阿楠哥哥自己往轮椅上转移。
他才刚准备挪动，双腿就开始痉挛，剧烈的抖动带着他的身体差点滑到地上去。
我用力搀着他，又把轮椅往床边推了推。
还好痉挛很快过去，他重新开始了转移的动作——他把身体向右侧倾斜，右手扶住轮椅右侧的扶手，左手手腕抵着床，然后双手一起用力，把屁股抬离床面，又一点一点蹭到了轮椅上。
他每次独自转移的过程，都会把我看得心惊胆战，但我其实很少表露我的担心。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阿楠哥哥才终于坐到了轮椅上。
他从轮椅的口袋里拿出一包消毒湿巾，自己擦起了站床，一边擦一边跟我说，“阿锦，以后不要说谁嫌弃谁这样的话。我们既然选择了对方，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理想法，你说是吧？”
他虽然刚刚失禁，但因为量不多，又隔着裤子，所以站床并没有弄脏，可他还是认真擦拭着，几乎把他刚刚躺过的地方全部擦了一遍。
等他全部擦完，他又擦了自己的双手，最后，转回头认真地看向我，“阿锦，答应我，以后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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