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八九从中介店离开的时候，天色还没亮起。
赶回德隆，在车头灯的照射下，看到店门口站着一道人影。
骆八九走的时候，没拉卷帘门，只是在两道玻璃推拉门上挂了一道U形锁。
那道人影鬼鬼祟祟畏畏缩缩的扒在门上，骆八九毫不怀疑要是两道门之间的门缝再宽一点，那人影会毫不迟疑地挤进去。
骆八九想也不想的摁下了喇叭。
高昂持久的声音让那道人影像在泥土路上颠簸的皮球一样抖了几下。
还别说，这圆咕隆咚外加憨态可掬的人影，看上去还真有些眼熟。
骆八九车子还没停好，人影就贴了过来。
还真是那个讨债鬼，莫小朗。
”莫公子，你这大清早的怎么想起找我来了？“骆八九一边下车一边好奇的问道。
莫小朗每回出现，都让骆八九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个败家子儿，每次都能让自己有利可图；忧的还是这个败家玩意儿，每次都干出些刷新人三观的稀奇事。
他自己作死就算了，还不能让跟他沾边的人落丁点儿清闲。
莫小朗没说话，期期艾艾的站在那。
要是骆八九没看错，他脸上写着大大的心虚不算，嘴边跟眼角似乎还有些肿胀跟淤青？
联想到这个时间段。骆八九不由问道：“你这该不会是天阳从西边出来，早睡早起身体好吧？你从哪过来的？”
莫小朗这德行，除了身上的衣服跟腰子还在之外，其他一切都符合赌输了被赌场丢出来的特征。
果然，莫小朗嘿嘿干笑了两声，这才开口说道：“骆老板，能不能先帮我个忙？”
然后，骆八九就在莫小朗的指引下，看到了等在一边的出租车。
莫小朗让骆八九先把车费付了，然后再跟他细细道来。
骆八九脸上的肉抖了两下，拼命按捺住自己想要暴打他一顿的念头，皮笑肉不笑的帮莫小朗掏了八十块车费。
钱虽然不多，但这种被当冤大头的感觉并不美妙。
而莫小朗完全枚当回事，在骆八九打开店门的第一时间，就大大咧咧的走进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眼巴巴的看着骆八九。
“骆老板，那块木那包浆皮，咱们来谈谈价呗？”
就知道这孙子又在赌场赌输了。
要不然也不会起的比鸡都早。
骆八九心里本来就窝着一股火气，见他开口闭口都是钱，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没好气的说道：“知不知道做生意最忌讳早上收债？”
要不是看熊才面子，骆八九刚才就把他扫地出门了。还能由着他坐在这嘚吧。
莫小朗一脸认真，“啊？真的吗？我确实不知道。那几点收债方便？我可以等……”
他说的一本正经，像一团没有脾气的棉花，让骆八九想发作都找不到出气点。
他烦躁的挥了挥手，“准备卖多少？先开个价来听听。”
莫小朗眨了眨眼睛，“典当行垫付的钱都已经从其他料子里扣出来了，剩下的这块木那就……五十万卖给骆老板，怎么样？我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这个价格不算离谱……”
骆八九没好气的问道：“你再说一遍？”
莫小朗理直气壮的说道：“要是骆老板看不到这个价，那我就……就只能换个人交易了……”
骆八九的火气噌的一下窜了出来，“莫公子，之前没看出来卸磨杀驴玩的挺顺手啊。你耍我呢吧？”
那块木那包浆皮市场价值的确值五十万，甚至还有剩。
但那是市场价值，可如今两人涉及的是回收行为。
如今莫小朗将那些竞争力不强的料子以相对高的价格卖给了骆八九，转头要拿这块商家趋之若鹜的包浆皮去卖个好价钱。
真好事全他的。
莫小朗哭丧着脸，“我现在身上没钱了……要不然今天也不至于被赌场的人给打出来……”
骆八九毫不留情，“继续赌。再多赌几回就有了。”
莫小朗不知道是真没听出来骆八九说的反话，还是装没听出来。
竟然说道：“那不得有本钱才行么……”
骆八九也不废话，直接说道：“三十万！”
莫小朗常年像是睁不开的眼睛，瞬间瞪成一个铜铃，“骆老板，你别逗我了。三十万……你自己也觉得不合适吧？”
“为什么不合适？我觉得再没有比这个价更合适的了。反正要料子没有，要钱就这些。”
骆八九嘴上这儿说，其实心里还多给莫小朗留出来了几万块的议价空间。
这要是换个人，三十万一分都不能再多了。
但熊才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尤其是这莫小朗虽然怎么看怎么都有些不靠谱，但之前对熊才也算有情有义。
这才是骆八九愿意力所能及给他放水的原因所在。
没想到的是，骆八九好说话的时候，莫小朗蹬鼻子上脸，如今他态度一强硬，莫小朗立刻怂了。
连挣扎都没再挣扎一下，就妥协了。
说真的，到现在为止，骆八九跟莫小朗也算打了好几回交道了，却完全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有些时候看上去市侩狡猾，有些时候又的确很傻很天真。
象是完全不懂得这个世界对应的生存法则。
简单来说，就是跟社会有些格格不入、脱节。
像现在这个情况，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再开一口价，哪怕能多得一千、一万块呢，那也是钱啊。
可莫小朗就不按常理出牌。
骆八九还是跟上次一样往他账户上转了三十万。
没想到莫小朗说了一句“谢谢老板”之后，又二话不说转回给自己八十块，说是还刚才的车费。
骆八九叹了口气。
看他那副样子，想着他当初为熊才所做的，心里又有些不落忍。
又给他转了三万块过去，还不忘嘱咐一句可别再去女票女昌了。
莫小朗也没跟他客气，高高兴兴的收下钱后，表示自己一次就足够长记性了。
以后就算出去跟失足小姐姐谈业务，也一定现金往来，不给后面埋雷。
说完起身告辞走人。
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骆八九还是没忍住把他喊住了。
“莫公子，黄赌毒最害人，趁现在没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及时收手吧。你看看那些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都是被这几样祸害。”
莫小朗默不作声听骆八九说完，眨巴了一下眼睛，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然后自顾自走了。
骆八九总感觉莫小朗跟正常人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但又说不出来更具体的。
转念一想，自己作为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做的也算对得起他了。
能不能听愿不愿意改，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跟莫小朗的账目现在算是清算干净，以后也没什么交集。
这尊大神算是从天而降又各自回归原本的生活轨迹。
骆八九一厢情愿的认为以后不会跟莫小朗再有什么交集。
但这也只是落花有意罢了。
作为莫小朗来说，骆八九就是一个能将他从亲爹那坑来的石头变成钞票的变现机器，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跟他断了联系。
当然这会儿的骆八九是完全不知情的。
一个上午他征用了所有能征用的车子，将三分之一数量的百山桥料子送到了老板娘的中介店。
并且说好，等后面接剩下那部分料子的时候，会先暂存在她店里。
在老板娘安排阿弟清点料子的时候，骆八九跟老板娘大致交接了一下这批料子的公斤价。
毕竟数量在那摆着，要是给每一块精准定价，别说骆八九觉得麻烦，这老板娘也绝对没那个耐心陪着他数数。
但就这样，老板娘的反应也跟昨晚那些上门选料子的老板们差不多。嚷嚷着这价格太贵了。
骆八九也没多说一句废话，只是跟老板娘说，可以由着她随便选，把所有她上的料子解成改口料。
贵还是值，到那个时候再看。
届时，只要老板娘说贵，他骆八九立刻二话不说降价。
他这态度颇对老板娘胃口，连态度都跟着缓和了不少。
只不过人也没玩虚的，当下就安排了三个阿弟带着几块料子出门解石去了。
骆八九店里还有大把料子待处理，所以没有太多时间在这消耗。
跟老板娘添加了联系方式，表示后面有任何问题都只管跟自己联系后，匆匆忙忙走人了。
赶回店里的时候，看到代晨跟小主播还有石磊三个人齐刷刷的坐在店里，旁边一溜手机排开，排场相当感人。
骆八九一头雾水的看了一眼孙老头，见他没好气的转过身去，显然对眼前的场景也有相当的不适。
“干什么呢你们这是？”骆八九好奇的问道。
这个问题得到了代晨跟小主播两人一致噤声的反应。
石磊正襟危坐在手机屏幕前侃侃而谈。
这是在……做直播？
可为什么会是石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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