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边境研发中心,关翡的静思室。
这里并非客房,而是一间位于主建筑顶层角落、没有任何标识的房间。面积不大,陈设极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一把同样质地的官帽椅,靠墙是一整面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并非书籍,而是排列整齐的、标注着复杂编号的加密存储设备。唯一的装饰是书案对面墙上悬挂的一幅字,铁画银钩,只有两个字:“静虑”。
关翡没有开主灯,只燃着一盏仿古的豆青色瓷质油灯,火苗如豆,在无风的室内稳定地投射出温暖而有限的光晕,将他半边脸庞映在明明暗暗中。他独自坐在官帽椅上,身体微微后靠,闭着眼,手指在光滑冰凉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极有韵律地轻叩。
田文和李钧肃立在一旁,如同两道沉默的影子,等待着。
“马斯克要的窗口期……”关翡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冷冽,“他以为是他用提前签署让渡协议逼出来的,是他谈判的胜利,是他背后那些饿狼挽回损失甚至大赚一笔的机会。”
他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灯火,深邃得如同古井。
“可他忘了,或者故意忽略了,这场棋,从他用华尔街的资本围剿风驰和翡世开始,就不只是我和他两个人,甚至不只是特斯拉和特区两个实体之间的对弈。”
田文微微颔首,接口道:“前期为了抵御做空,稳定股价,尤其是保住天工科技和远航资本这两块核心技术资产不被恶意收购,我们动用了几乎所有的防火墙,也请动了不少‘朋友’。程家动用了其在金融系统和部分国企的影响力,协调了关键时期的流动性支持,并压制了一些试图落井下石的国内资本。苏家则通过其深厚的医疗、文教界人脉,在舆论上为我们构筑了第二道防线,尤其在‘金晖传媒’受到波及时,稳住了基本盘。他们的出手,并非纯粹的道义,而是基于对特区未来、以及对关总您个人的……投资。”
“投资,就要有回报。”李钧的声音低沉而务实,他调出另一份绝密的股权及资金流向图谱,投射在书案旁一面不起眼的白色墙面上。图谱比白天给马斯克看的要复杂十倍,密密麻麻的线条和节点,清晰标注着在过去几个月的惊涛骇浪中,哪些资金在关键时刻入场托底,哪些渠道提供了关键的过桥融资,哪些力量在幕后消弭了致命的监管风险。其中,几个以“程”、“苏”为代号的节点,虽然持股比例经过多层稀释和代持,显得并不突出,但其资金进入的时机和关键的串联作用,一目了然。
“程墨那边,虽然从未明言,但程家内部对特区项目的关注度一直在提升。”田文继续分析,语气冷静如手术刀,“程老虽然退居二线,但影响力犹在。程家第三代中,程墨扎根边城,政绩卓着,上升势头明显。特区的发展,尤其是如果能成功引入特斯拉这样的标志性项目,对他而言,是极为亮眼的‘区域协作、跨境发展’的政绩。程家的支持,需要我们未来在产业落地、跨境治理、乃至某些政策试点上,给出实实在在的、能写入报告的成果。而资本层面的回报,则是这种支持能够持续且深入的‘润滑剂’。”
“苏家更直接一些。”李钧补充,“苏老看重的是囡囡救治晚意小姐的恩情,以及囡囡小姐与晚意小姐的情谊。但苏家盘根错节,子嗣众多,并非铁板一块。前期支持我们,除了情分,也是看到了特区模式尤其是‘翡野’、‘金晖传媒’等在高端消费和新兴文化领域的独特价值和增长潜力。他们需要看到这份投资的‘价值体现’,不仅仅是在股价上,更希望在未来特区的文娱、康养、乃至教育板块的扩张中,能有更深入的合作机会。”
关翡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份复杂的图谱上。灯火将他棱角分明的侧影投在身后的书架上,仿佛与那些冰冷的加密设备融为一体。
“马斯克想要窗口期,吸筹,赚快钱,弥补损失,顺便加深捆绑。”关翡缓缓说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好,我给。但这个窗口期,怎么开,开多大,风向往哪边吹,不能完全由他说了算。”
他站起身,走到那面投射着图谱的墙前,伸出手指,虚点了几个属于程家和苏家关联资金的节点。
“通知我们在香港、新加坡的合规团队,以及北斗的金融小组。”关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以最快速度,设计两到三条绝对干净、完全符合境内外所有监管规定的资金通道。通道的末端,要能无缝对接程家、苏家指定的、最可靠的离岸投资实体。”
田文眼神一凛:“您的意思是,在马斯克他们的资本进场之前,优先安排我们盟友的资金,进行‘前置布局’?”
“不是优先,是同步,但路径更优。”关翡纠正道,眼神锐利,“窗口期总共可能只有五个交易日,时间紧,任务重。马斯克的人需要建仓,我们盟友的人也需要安全、高效地落子。我们要做的,是利用我们对天工、远航股权结构、交易盘口、甚至市场情绪最细微的掌控力,为我们的盟友创造几个短暂的、流动性充沛且价格相对理想的‘黄金买点’。比如,在明天早盘,利用部分获利了结盘或技术性调整,制造一个短暂的回调,幅度不用大,2%-3%即可,但必须干净,不能引起市场恐慌和监管警觉。这个回调,就是给盟友的第一个窗口。”
李钧迅速心算:“这样的话,需要精确控制抛盘的数量和节奏,同时要有足够的承接盘伪装成市场自然行为……我们可以通过几个关系密切的券商席位和程序化交易策略来实现。但必须确保所有交易记录可查、合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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