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慎言签完自己的大名后,事情并没有结束。
在刘江的示意下。
丁慎言接过刘江递过来的印泥盒,在里面用力按了一下拇指,将鲜红的指印,重重地按在了自己名字的旁边。
做完这一切,一份完整的、关于章幼营指使田文昌组织刺杀魏冬仁的口供才算成立。
孙一甫接过刘江递过来的口供纸,借着昏黄的灯光,快速浏览了一遍。
上面清晰地记录了丁慎言关于章幼营指使、田文昌策划执行刺杀魏冬仁的供述,虽然细节不多,但指控明确。
孙一甫满意地点点头,将口供纸仔细折好,放入怀中贴身的口袋。
“老丁,你好好在这里休息。”
孙一甫站起身,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希望我下次来看你的时候,能给你带来好消息。当然,前提是,你一直这么‘配合’。”
丁慎言似乎根本没听清孙一甫后面的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孙一甫刚才的一个动作吸引了。
孙一甫在放好口供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是市面上不错的“老刀牌”。
丁慎言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中冒出贪婪的精光,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包烟。
他用近乎乞求的语气、结结巴巴的说道:“孙科长,每天……每天能给我一盒……哦不,一根!一根烟就行!”
他已经太久没有碰过香烟了。
似乎,早已忘却了香烟的味道。
那是一种多么美妙的味道啊!
丁慎言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仿佛沉浸到了尼古丁带来的麻痹之中。
这种曾经习以为常的麻痹和慰藉,在漫长的囚禁中,变成了难以忍受的渴望。
孙一甫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冷笑,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看似宽容的笑意。
他指了指刘江手里还拿着的那份口供副本。
这是刘江刚刚记录的时候,又抄录的一份。
“老丁,把这份文件也签了,以后,每天一盒。”
孙一甫的话在丁慎言的耳中犹如天籁之音。
丁慎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看都不看那份副本上写了什么,直接抓过笔,又在副本上签下名字,按上手印。
做完这一切,他贪婪的看向孙一甫。
对他而言,此刻,一盒香烟的诱惑,远比未来的生死未卜更重要。
这是一种绝望中的及时行乐,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彻底屈服。
孙一甫接过副本,确认无误,对刘江点点头。
然后他从那包“老刀牌”里,抽出了两支烟,一支递给丁慎言,一支自己叼在嘴上。
他掏出火柴,“嚓”地一声划燃,先给丁慎言点上,然后才点着自己的。
丁慎言几乎是颤抖着将烟凑到火苗上,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闭上眼睛,让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再缓缓吐出。
一瞬间,他脸上露出了近乎迷醉的神情,仿佛吸食的不是尼古丁,而是琼浆玉液。
孙一甫看着“失迷”在其中的丁慎言,与刘江缓缓离开房间。
“别忘了……一盒烟……”
在孙一甫和刘江即将转身离开房间的最后一刻。
丁慎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烟熏的沙哑和执念。
孙一甫脚步未停,和刘江一起走出了房间。
铁门在他们身后再次被看守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将丁慎言和他对香烟的渴望,重新关在了那个昏暗、密闭的地下囚笼里。
走廊里,孙一甫拉上围巾,对刘江低声吩咐:“看好他,不能出任何差错。香烟可以给,但量要控制,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有精力胡思乱想。”
“另外,医院这里的看守,再增加两个暗哨,确保万无一失。田文昌或者章幼营的人,随时可能找过来。”
“明白,科长,您放心。”刘江郑重地点头。
孙一甫不再说话,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地下室,重新没入外面纷飞的大雪和江城的街巷之中。
只是,孙一甫的怀里,那份还带着丁慎言体温和指纹的口供,沉甸甸的,仿佛一块烧红的铁,又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他知道,自己手里现在握着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供词,更是一把足以将章幼营、田文昌,乃至他们背后那部分老势力彻底掀翻的利器。
这把利器何时亮出。
以何种方式亮出。
才能将效果最大化,同时将对自己的反噬降到最低,还需要仔细谋划。
但无论如何,反击的序幕,已经由他孙一甫,亲手拉开了。
江城站这潭深不见底、已经沸腾的浑水,注定要因为这份口供,掀起更加狂暴的巨浪。
而他,将是那个站在浪尖上,伺机攫取最大利益的人。
风雪依旧,前路莫测。
但孙一甫的脚步,却比来时更加坚定,也更加冰冷。
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暗战,正在这银装素裹却杀机四伏的江城里,走向更加不可预测的高潮。
……
午夜的钟声早已敲过。
江城沉浸在一片被新雪覆盖的、近乎死寂的沉睡中。
风停了,雪也暂歇。
但寒气却仿佛凝聚成了实体,从每一道缝隙、每一片瓦檐渗透出来,将整座城市冻得瑟瑟发抖。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月光和远处零星未熄的街灯,在皑皑白雪上投下冰冷而模糊的光晕,偶尔有枯枝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折断,在寂静中传出老远。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敲门声,打破了顾青知公馆门前的宁静。
声音不大,但在万籁俱寂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紧迫感。
书房里的顾青知还没睡。
他披着厚厚的棉质睡衣,正就着台灯昏黄的光线,翻阅着一份关于近期江城物资流动的报表,眉头微蹙,显然心思并不完全在纸上。
白天与孙一甫那番暗藏机锋的谈话,以及孙一甫离去时眼中那抹决绝而危险的光芒,始终在他心头萦绕。
他了解孙一甫,那老狐狸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说要“撕破脸皮”,手里必然握着足以让马汉敬伤筋动骨的把柄。
但这把柄究竟是什么?
孙一甫又会如何运用?
这一切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不得不保持警惕。
敲门声响起时,顾青知几乎立刻抬起了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这个时间,这种敲法,绝不会是寻常访客。
……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谍战江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