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穿过红色的外墙，进入城内。一路看不到活人。或者说，活人都被隔绝在坚硬的牢笼里。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小Q模样的飞行器在城市上空飘来荡去，一遍一遍倾洒着刺鼻的液体。
“尊敬的红村市民，我是您的导航员小C，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飞行器发现了茶茶的踪迹，操着清脆的电子音关切的询问。尽管是程序设定，这只红村唯一活动的冰冷机器，竟代表着整座城市中最为稀缺的人情味。一字一顿的语调透出丝丝的温暖。
“我想去最好的医院。”茶茶说。
“好的，小C收到。”飞行器的屏幕旋转着，很快规划出一条最佳路线，“红村的三甲医院有三家，根据现在的交通状况，小C为您选择了红村医院。红村医院离现在的位置是八千九百五十一米，到达需要两个小时。请跟小C来。”
茶茶跟着飞行器径直朝着内城走去。那些原本应该移动的建筑此刻停滞在路边，宽阔的棋盘空空荡荡，红村宛如死城。茶茶移动的速度很快，小C需要不停的调整适应。“尊敬的市民，红村医院还有八千一百二十米，根据您现在的行驶速度和现在的交通状况，到达需要十分钟。请跟小C来。”
五分钟后，茶茶见到了活人。他们如此疯狂，宛如聚集的丧尸在大街上胡乱奔跑。茶茶不得不跳到楼顶，避开狂热的人群。飞行器跟着上升。因为程序的设定，并没有对茶茶惊人的弹跳力表示惊讶。
路过一栋高楼，有人从楼顶跃下。电光火石间，锁链从茶茶手心生出，将绝望的病患卷到身旁。
“我死了？”男人看着茶茶手中的镰刀，脸上绽放出笑容，“我真的死了吗？”
“你家在哪儿？”茶茶不答反问。
“哦，三十一楼。”男人用手指了指。他的手上还残留着自己咬噬的牙印，“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我还没有解脱。”
“你睡一觉，会好的。”手刀落下，将男人打晕。锁链卷起，扔回三十一楼的家里。透过窗户，他那目睹全过程的妻子，对茶茶报以感激的微笑。妻子手臂上的牙印更深，脸上也满是血痕。只有坚毅的眼神还在对抗病魔。屋内还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女孩儿。身上全是绯红的皮疹。没有哭闹的拆着玩具。
“你们都会好的。”茶茶说。收起镰刀继续赶路。
“尊敬的红村市民，您的目的地红村医院到了。”飞行器停在一栋高大的白色建筑前，发出清脆的电子音，“请对小Q本次的服务表示评价。A：非常满意，B：满意，C：不满意，D：非常不满意。”
“A，非常满意。”茶茶诚恳地说。
医院外站着两排保安，医院人满为患，没有通行证，不得进入治疗。茶茶出示了村长开的特殊证件，他们才为她放行。
推开医院的大门，里面乌泱泱的躺着数不清的病患。每个人都在隔离的机舱里，依靠着机器维持体能。舱外跳动的红线起起伏伏，左边第二个舱室的曲线逐渐平稳。滴的一声，长长的机舱直接变成患者安葬的容器。
几个护士装扮的女子，在机舱中穿行，忙碌的调试机器。她们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也感染上病毒。医院的大部分工作都交给机器人完成，真正的护士却是极少的。而这些极少的护士也因为病毒的肆虐，越发稀少。
“我来自最严重的疫区。”茶茶说。
“你看起来很健康。”这一次的医生，不再是全息的投影，只是整个人都装在防护的护具里，“医院里交叉感染严重，你需要做的是呆在家中隔离。”她的语气平静，连头也没有抬。她已经习惯了，总有人仗着几分权势每天都过来浪费资源。
“我的确来自最严重的疫区。”茶茶重复说，她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传进医生厚厚的防护服里，“我和守护兽生活在一起。”
“你是说，你可能……”医生的语气终于有了起伏，“你的血液存在抗体？”
“你甚至可以用我的血做实验。”茶茶掏出那张特殊的证件，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叶怂怂的身上可能存在抗体，但她的姐姐却在生病。村子里的人，的确和大猫们生活在一起，但他们体内的抗体，恐怕不会对全部的病毒有效。
能对抗它们的，恐怕只有茶茶自己的这副躯壳。即使她的魂魄到处是破洞，依然坚挺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茶茶被装进长长的机舱里，透过舱室的外壳，白色的身影绕着她旋转。针头探入身体，茶茶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又梦到那个名为404的地方。
“这些人，是在解剖我吗？”茶茶拿着那张写着冥魇的名片，自言自语道。
“是的。”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茶茶看到自己的影子。同样的脸上，有着理智到冷酷的表情。
“他们解剖我干什么？”
“获得力量。”
“这不可能。”茶茶反驳道，“他们没有抽血，也没有把我的器官拉出来。他们只是用机器在我脑子里搅动。”
“是吗？”
“是的！你看，那是掌管记忆的区域。”茶茶语音一顿，“是他们破坏了我的记忆？”她仔细看着一张张蒙在口罩里的脸，这是人类的瞳孔，人类的毛发。她能从瞳孔的颜色判断出这些人出生的地点。他们为何要用如此粗暴的方式破坏她的记忆？难道，就是这些人，让她的魂体破烂不堪？愤怒宛如狂风般搅起，黑气从破损的躯壳迸发。
“仔细看你的魂魄。”另一个声音响起，无比熟悉的声线，来自苏明衍。还是那身白色的衬衫，还是那张帅气的容颜，“你的魂魄，在解剖前就已经损毁了。”
“苏明衍，你怎么在这里？”茶茶从愤怒中惊醒，那抹煽动情绪的影子忽然消失不见，“平时你入梦的时候，穿的都是玄色长袍，而且特别面瘫。”
“我给了你名片。”苏明衍说，“冥魇被你的力量屏蔽了。但我能通过坐标找到你。你刚刚叫我了。”
“这样啊。这个功能，感觉就像我送给爱豆的长生符。只不过，我是在梦里看见你。”茶茶说，“那你也见过阿雪了？”
“见过了。”苏明衍说，“她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你的也没有。”
“鬼一他们还好么？”茶茶问。
“那群老鬼好得很。七月半论坛也被董沫的师弟运行得很好。现在是我们那个世界最大的灵异爱好者论坛。第二星的事情被玄研的人接手了。就是玄学研究会，他哥哥在那里，用不着我帮忙。”苏明衍说，“你呢，你还好吧？我看到你找回了左手和心脏。”
“我很好，阿雪也很好。”茶茶说。
“那就好。”苏明衍递给茶茶另一张名片，“这是冥魇加强版。你拿着，对你有用。”
“嗯嗯。”
“你的身体要醒了，我该走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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