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和刘光连忙出了二堂，回到府院大堂。
广德王上官杰大大咧咧跪坐在上首，右手边站着个老道士。
上官杰的身旁也跪坐一人，身穿戎装，英气十足。公孙弘一眼看去，便知这是个女子，莫不是传闻中的萧王妃。
公孙弘与刘光行礼后，各自坐定。
扬州别驾郑克威站在正中，正解释道：“王爷，下臣是奉扬州刺史之命而来。那些县令之前不想着死守城池，为朝廷尽忠，个个打着为百姓免遭战火之由，大开城门，降于伪汉。如此不忠不义之辈，何须同情。”
萧彦儿不屑道：“扬州刺史陈徽他自己呢？死守建邺了吗？怕是伪汉兵锋未到，早已经逃之夭夭了吧。”
郑克威辩解道：“陈刺史是奉了楚王之命押运物资北上司州，何来逃亡一说。”
萧彦儿冷哼一声，道：“我阿爹忍辱负重，明面上领了越王之印绶，实际上却是处处维护广德和朝廷的威严。这件事，广德内史胡敬早就上书朝廷说明过。
别的县城我管不着，那逡遒县实际上是我阿爹派人保全的。逡遒县令心向朝廷，不得不假意归附。县城既无战火，也没有资助伪汉一兵一粮。如何也要受楚王之惩？”
郑克威高声道：“萧王妃不过蛮女，不读四书五经，不明儒道正理。若是人人都狡辩为‘假意归附’，那公理何在，天道能允？”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公孙弘听着皱起了眉头。
萧彦儿起身缓缓走近郑克威，厉声道：“伪汉大军压境的时候，楚王和陈刺史何在？如今眼见攻守异势了，又回来耀武扬威。还在这里谈什么天道公理，你们不害臊吗？”
她突然拔出佩刀，将刀架上郑克威颈上，道：“我已嫁入广德王府，也是上官家的媳妇儿了。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别驾，楚王身边的狗的狗，也敢一口一个‘蛮女’来辱我？
既然你说我不通事理，我今日便一刀杀了你。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脖子硬？”
郑克威没想到她是这么一个刚烈的女子，那刀锋架在自己脖子上冰凉冰凉的，顿时吓傻了，哆哆嗦嗦道：“你……你敢擅杀朝廷命官？”
萧彦儿冷笑道：“你们存心与我阿爹过不去，我已受牵连。如今便是杀了你，又有何妨？”
郑克威感觉她眼中杀气十足，不像是恫吓，赶紧向公孙弘发出求救的眼神。
公孙弘不得不起身，向萧彦儿行了一个大礼，道：“萧王妃且息怒，陈刺史嫉恶如仇，或许不知道护蛮校尉和逡遒县之间的事情。郑别驾只是奉命，何必为难小人？”
上官杰也觉得太突然，道了声：“彦儿，算了。”
萧彦儿手腕发力，抡刀一转，将郑克威后脑勺划断几缕发丝下来，才悻悻收刀。
郑克威几乎吓瘫，缓缓坐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这个广德王妃不好惹，陈刺史怎么派我来这个鬼地方。
公孙弘使了个眼色，刘光会意，将郑克威扶下大堂。
公孙弘笑盈盈道：“我本来奉楚王之命要去拜访广德，既然王爷和王妃亲自来了，倒是省了老夫奔波。”
上官杰疑问道：“你是楚王长史，也最清楚了。孤已经给朝廷上书解释过了，四哥何必揪住逡遒县令不放，到底要做什么？”
公孙弘看了看旁边的鱼向东，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上官杰便道：“鱼真人是孤的王友，不是外人，公孙长史有话便直说吧。”
“既然如此，老夫就直说了吧。楚王已经在建邺厉兵秣马，准备清剿越蛮二十八寨。”
此话一出，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上官杰不解问道：“护蛮校尉接受伪汉‘越王’之事，是孤叫他假意接受的。不但保住了孤的益达城，还在诸多战事中暗中相助，收复庐阳也有他的功劳。怎么四哥偏偏要咬住不放呢？”
公孙弘摆了摆手中的羽扇，答道：“伪汉之乱，为祸江左。罪魁祸首便是李辰，王爷知不知道，李辰本名张畅，是个蛮人。他在豫章城消失，其实是被蛮人所救，极有可能躲在大山深处某个蛮寨之中。为了杜绝蛮人李辰死灰复燃，楚王只好做足了清剿蛮寨的打算。”
上官杰大悟道：“就因为这个，所以你们容不下逡遒县令，他把女儿嫁给蛮寨小主，四哥就不高兴了？”
“是，也不完全是。”
上官杰面有不快道：“他不过是与蛮寨结姻便要受罚？那孤也娶了蛮寨之女，难道你们也要计较不成？”
公孙弘冷眼看了看上官杰，笑而不语。
上官杰感觉到了一丝威胁，后背一阵发凉。他看了看萧彦儿，见她也是愁眉不展。
突然，身旁传来鱼向东的笑声，响彻大堂。
鱼向东上前道：“公孙长史好一个虚张声势。王爷放心，楚王绝不会向越蛮开战的。”
上官杰问道：“鱼真人这话怎么说？”
鱼向东笑道：“越蛮二十八寨都在山中，真要清剿，必定要出其不意。哪有长史这般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况且，二十八寨都分布在扬州、江州和广州各处，楚王哪有这个工夫，邺城不用管了么？”
公孙弘摇羽扇的手一顿，心下暗道，广德王身边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位人物。
上官杰与萧彦儿对视一眼，又问道：“那四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才这位长史其实已经说了。”鱼向东捋了捋胡须，道：“若是老道儿没有猜错，楚王是想要捉拿罪首李辰。但他被某个蛮寨所救，山高林深，费力费时也找不见。而萧校尉为越蛮二十八寨共主，如此刁难，实际是作为筹码，换得李辰伏诛。”
公孙弘呵呵一笑，道：“不错，若是萧校尉能将李辰交出来，便是大功一件。楚王自是不计前嫌。不但赦免萧校尉和逡遒县令，便是王爷你请都督一州之职或是增封户邑，都不在话下。”
上官杰这才明白，楚王上官玮还是要李辰的人头成就他的不世之功。
他连连叹气，问道：“四哥他已经是大司马了，权盈朝野。五哥恭恭敬敬地将朝廷的大事都一一请示了四哥。四哥还要争这些功劳做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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