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手术室里的护士和麻醉师，都和程以沫相识已久了，她以前那么工作狂，很多时间泡在手术室里的。
有时候都不由得让人感觉，比起科室里的同僚，她好像和手术室里的人相处时间更多似的。
他们还真是第一次看到程一刀在工作时间会有这么紧张的情绪。
毕竟程一刀其人，但凡在工作时间，确切的说，但凡她在手术室里的话。
哪怕外头天塌了地陷了世界末日了，好像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绝对是难看到她有什么紧张的。
所以陡然看到她这么郑重其事的紧张，搞得大家也都不敢怠慢。
连连说道，“程医生放心，大家都不是喜欢背后说什么的，共事这么长时间了，我们的人品你还不放心么？”
程以沫点了点头，似乎放心了些。
当然不可能因为私事带来的情绪影响工作，两台手术很成功，毕竟是程一刀，手术的技术是有目共睹的。
两台手术结束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程以沫从手术室出来之后，本想向家属说明手术情况以及告诉他们手术成功结束了。
但是……手术室门口竟是一个等着的家属都没有。
于是程以沫只能连手术服都没换，披上白大褂就去了急诊。
本以为急诊的情况已经好些了，但没想到，依旧在闹腾着。
说起来，人有时候真的是很奇特的生物。
在急诊室闹的那些家属里，其中就包括了程以沫刚才手术的这两个伤者的家属。
这些家属彻夜未眠，一个个都红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是丝毫不担心上手术台的亲人。
而是更关注要找谁的麻烦，这事儿应该谁来负责。
徐峦一双眼也是熬得通红，比起缺少睡眠的疲惫，他更多的是头疼，被吵得头疼。
程以沫走到徐峦旁边，就低声说道，“真是开了眼了，他们不关心手术的情况，手术室门口一个等着的人都没有，反倒是……”
她朝着那边的人们抬了抬下巴。
徐峦撇撇唇，“可不是么，都忙着扯皮呢。就好像治疗的事情交给医院之后，他们就不用过问了，扯皮才是他们的任务。”
有时候，身为医生，真是能够看尽人生百态。
对于一些情况，也真的是很无奈的。
别看这些家属眼下对亲人的手术情况似乎完全不在意，一门心思忙着扯皮。
但凡要是手术情况不好，他们又哭天抢地，就像他们从刚开始就对手术有多关注多在意似的。
然后又因为手术情况不好的事情，忙着跟医院扯皮，忙着跟医生扯皮。
这种奇葩家属，还真不是没有。
甚至无论是程以沫还是徐峦，都不是第一次见了。
“我去和他们汇报一下手术情况吧。”程以沫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头疼得很。”
“能不疼么，你想想我吧？我这急诊每天都是战场啊……叶琼都说好几次了让我转科。”徐峦叹了口气。
程以沫都觉得他好像一夜之间清瘦了几分。
“没办法，你这里毕竟是第一线。”
程以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曾经轮科的时候在急诊待了几个月，瘦了十几斤，看着都让人心惊。
“我看你要么还是去练练，若是碰到酒疯子和家属冲动袭击的，起码能自保，我看你先前那傻愣愣看着垃圾桶砸过来时的模样，觉得你能没伤没折的在急诊这么久，都是上天保佑了……”
听了程以沫这话，徐峦叹了口气。
就指了指那边，“你过去吧，不用担心，家属虽然情绪依旧激动难平，但是警察已经来了，场面还是能控制得住的。”
程以沫点头，“嗯，你辛苦。等会你正好结束值班，一起早饭去，我请。”
说完就朝着那边走了去，所谓的那边，其实是个单独的诊室，特意空出来了，留给他们扯皮，省得他们在急诊大厅里吵吵闹闹的影响其他患者。
半夜和清早来急诊的，多半是很不舒服的患者，本来就身体不舒服，还要听着这些闹腾，就太闹心了。
诊室的门没关，两个医院的保安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就是怕里头要是起了什么冲突，他们能及时进去制止。
程以沫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对骂的声音。
“如果不是你儿子逆行！我儿子会出事？该死的是你崽！凭什么是我儿子死了？”
“你说话别太过分了，意外谁也不想的！都是酒驾，谁也不比谁高尚！生死有命！”
“呸！就因为你家那个报应仔乱开车！害了这么多人！他居然只得个轻伤？他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你才下地狱！活该你们小孩死了！有你们这样嘴上不留德的爹妈！活该你们小孩替你们受难！”
“老子草尼玛的！”
里头又是一阵骚动，可见又要动手了。
程以沫站在门口，原本还想着自己要不要挑着这个敏感的时机进去呢。
就听到里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都差不多一点！冷静点！”
程以沫一愣，往里探头，“楚辞？”
楚辞看到她，也是一愣。
程以沫难得看到楚辞穿着警服，原本就是这样的，好看的男人穿制服那叫做诱惑。
楚辞和温泽显然都是这个型，楚辞穿上警服，明显就和平时那总一身痞气的模样不同。
他旁边还有另外三个警察，也都是一身警服。
程以沫没忘了正事，就问道，“请问谁是刘明德的家属？”
“我是我是！我儿子怎么样了？”
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匆匆站起来，这会子对儿子的伤情急切了。
程以沫淡声道，“手术很成功，麻醉还没醒，在监护病房观察，麻醉醒了之后会转进骨外科普通病房去。”
然后她又问道，“邱瑜的家属是谁？”
“我是我是！我女的手怎么样了？”
“手术成功了，麻醉也已经醒了，转去骨外科的病房了，你们去把住院手续办了吧。”
“凭什么？凭什么得我们出钱办手续？会出事都是他们家孩子害的！”
刘明德的父亲顿时就朝着程以沫吼了起来。
程以沫眸子微眯，声音平静得几乎淡漠，“我是医生不是法官，该问责谁和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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