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姎抱着手机急急下楼，正在被季婶投食的雪糕见她脚步如风，立马跳下来，一起往外走。明叔和季婶一个望着程姎一个望着那条狗，目光里是数不尽的担忧和不舍。
老爷一走，往后这个家还有公司就只能靠小姐撑了，可她从来没接触过这些，如何担得下来这个担子？尤其是明叔，在知道阮旻晏的真面目后，更是对程姎牵肠挂肚了。
程姎还不知道两位的想法，她此刻很激动，父亲拟的股份转让协议，陆然极有可能是唯一的知情者，程氏将来的命运走向，他是关键。夜非白说给他三天时间，今天正好是第三天，他果然说到做到。
可当她满怀希望地往阳明山赶，却没想到，等待她的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阳明山腰处一段公路警车、警察围得水泄不通，升降机站在崖边，不时吊上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120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回响，严阵以待的架式让程姎心生不安。
夜非白也来了，下巴往上抬了抬，指着救护车里担架上被白布裹着的尸体道：“很有可能是陆然。”
“什么叫很有可能？”程姎不懂。
做完笔录的夜南走过来解释：“山脚下发现一辆车，车子严重烧毁，已经认不出原来的样子，但车牌号显示的确归陆然所有。”
原来那日夜南得了寻人的命令，随即就展开了调查。从陆然离职那天从公司离开的监控记录开始，一直查到了这儿。可阳明山是一座百废待兴的荒山，这边没有监控，而阳明山公路尽头的监控里也没有他出去的踪影，也就是说，陆然进了这里就没有出去。于是夜南猜想，人极有可能在这一带发生了意外，当即派人下山寸寸搜索，果然在崖底下发现一辆因坠毁爆炸烧亡的小轿车，司机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要不是京都城里最近都是低温状态，尸体早就腐烂发臭，被附近野兽叼走吃掉了。
“如果当日车里没有其他人的话，那么那个躺着的十有八九就是程小姐要找的人了。”夜南转身，望着救护车的方向总结。
程姎受不了这打击，身子晃了晃，夜非白伸手，及时扶住她：“先别急，死亡鉴定报告还没出来。”
一切都还只是他们的推断，不一定就是事实。
程姎点头，如今也只能尽量往好处想了。
“我们先回去等消息。”夜非白看她脸色不太好，打开车门搀她进去，待她坐好，才扭头吩咐夜南，“这里交给你了。”
“明白。”
夜南被留下，夜北自然而然就成了司机。
程姎坐在车里，苍白着脸六神无主，连雪糕向她亲近，她都没反应。夜非白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腾出一只手用力将她握成拳头的手包在掌心。
半晌，程姎似惊梦中回过神，扯着唇角，僵硬地笑：“我没事。”
夜非白淡淡应了声，眸子深深的：“有事也没关系。”反正有他在。
自他再次与她相遇后，他就发过誓，只要她有需要，他一定护其左右。
程姎靠在窗棱上闭了闭眼睛，等待的过程是很漫长的，但警方办事效率实在是快，到半柳山庄没多久，鉴定报告就出来了，死者确系陆然无疑。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后，程姎心沉到谷底，即为陆然心痛，也感到一丝莫名的害怕。
她颤抖着唇看着从书房那边过来顿在门口的夜非白道：“是意外还是蓄意谋杀？”
“看似意外，实则谋杀。”
“怎么说？”
夜非白走到沙发旁边坐下：“监控里没有第二辆车出现，但陆然的身体里却有令人产生致幻的迷药。”
也就是说陆然的死，另有蹊跷。
程姎指尖一颤，把好不容易挂上商行去卖的一处房产资料给一键消除了，她浑然不觉，愣愣道：“果然……”
父亲入院，陆然就辞职，而且辞职的当天就坠崖，这绝对不是巧合，白天在阴明山她就想到了，所以当时才那么恐惧。
“凶手一定是阮旻晏！”她说。
“进山的监控里并没有拍到他。”夜非白拧眉分析，“除非他提前躲进陆然的车里。”
“肯定是他！”
唐语琪能做出绑架撕票的事，阮旻晏跟她是一丘之貉，也好不到哪儿去。更不要说，他的真面目原本就丑陋不堪。
夜非白敛了敛眉没接话，转而道：“阮旻晏已经从局里出来了。”
“什么？”程姎又是一惊，不等她问原因，夜非白已是开口，“有人替他顶了罪。”
“谁？”
“吴方。”
吴方是程家以前雇佣的一个长工，在老宅专门负责院子前后花园的修剪和卫生，因为手脚不干净，被程启刚开除，他离开老宅后，程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
听明叔说，吴方走之前曾跪在地上给父亲嗑头赔罪，请求再给他一个机会，父亲没答应，吴方因此跟父亲还吵过一架。
这一段，夜南已经从局里的笔供中了解并向夜非白刚刚汇报过，他视线下移，指了指她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道：“看新闻。”
程姎意识到什么，迅速拿起手机，微信里有两条未读信息，是他发来的两张截图，她点开，一则“一次行窃引起来的藏尸案”占据了头版头条，里面的内容写得触目惊心。
夜非白睨了眼程姎面前的电脑，说道：“吴方上有老下有小，没了那份工作，全家人都只能去喝西北风。当时行窃也是迫不得已，据吴方口述，他八十岁老母躺在医院急需用钱，他没办法才走了这条路。”
他偷盗是情有可原，而程启刚一点情面都不讲就显得刻薄寡恩。
这事这么一论，程启刚死后被藏尸于野外之地不得安宁，倒还罪有应得了。
夜非白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吴方要是因为这个报复你父亲，完全说得过去。”
“你的意思，警方会相信他的话了？”程姎看着网上颠倒黑白的结论，气得心肝冒火，根本没注意那茶。夜非白只能把它塞进她手里，“阮旻晏的速度很快，一出局子就让人写了这么一篇文章，澄清自己的清白。”
要不是夜南在警署等陆然的调查结果，阮旻晏被保这事他们都不可能这么快知道。
实在是也没想到板上钉钉的事，还有这反转，是自己低估了那个跳梁小丑。
“新闻已经被我压下了，不过舆论没有停止。”
夜非白指的是这下面的评论，程姎看到了，差不多有上万条，之前一面倒的骂阮旻晏骗婚骗财产，是个没有底限的人渣，现在风向全部指向她和她父亲，说她们父女地主作风，不把下人当人看。
言辞特别激烈，这一看就知道是阮旻晏买的水军。
夜非白可以阻止网上发酵，但阻止不了他们私底下口口相传的抨击。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打算从来只有一个，就是让阮旻晏去他该去的地方。”程姎握紧手机，双目生恨，“谣言不会止于智者，他会找人写报导，我也会。”
夜非白饶有兴致的望着她：“那你想怎么写？”
程姎拧眉，这个她还没想好，无非就是把黑的再写回白的。不过这样无异于一对一的对骂，没什么意义而且效果也不会很大。
夜非白看她想得这么辛苦，拍了拍她的头说道：“陆然死了，这是个现成的开头。”
是啊，陆然死了，不管上面现在有没有查到阮旻晏身上去，只要他们把这事往这个方向引，舆论自然而然地偏向她了。
程姎说干就干，立马起身走到阳台给文景打了个电话过去，把这事同她说了说，让她尽快安排下去。然而，话音落下之后，文景也给她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姎姎，华泰撂下的那个项目我们目前收到的反响不大，而且因为华泰的不明朗态度，鼎尚、雅美还有泉清几个老总都打来电话，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要与我们终止合作的意向。”
鼎尚、雅美、泉清都是做房产或是房地产相关的，是程氏的老客户。他们的投资占据公司总资产百分之二十，华泰的二十亿还没着落，若他们全部撂担子，对程氏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程姎一个头两个大，她这时才知道商场如战场，生意比自己想像中还要难做。
“文景姐，你能跟这几位老总约个时间吗，我想跟他们见个面。”即是老合作商了，见面总有三分情，只要她把话说得好听点儿，事情或许还有转机，程姎道，“但是地点得我们来定。”
吃了袁世才那个亏，程姎可不敢再把主动权交给对方。
文景却是道：“我已经约了，他们不见。不过，我打听到鼎尚的麦总每周六都要去高乐打一次高尔夫球，我们如果要见他，只能去那里堵人。”
而明天正好是周六，程姎在心里盘算一番后，便挂了电话。
这一夜，她心事重重，夜非白躺在旁边瞧着她总一幅沉闷不语的样子难得没有碰她。第二天天没亮，程姎就起了，洗漱过后喝了杯牛奶便匆匆出门。
夜非白凝着她慌忙的背影，思忖片刻拿起旁边的手机，给苏默尧挂了个电话过去：“给老梁补过生日，你通知一下其他人，地点我等下发你。”
高乐门口，文景和程姎先后下车，两人边商量着对策边往里走，冷不丁地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竟是从看守所出来的阮旻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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