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旻晏特地收拾过一番，之前的胡子拉碴不见了，西装皮鞋，精神面貌一如从前，就好像他还是程氏那个高高在上的决策人一样。
可文景现在只相信程姎，在她心里，人品重于一切，阮旻晏外在形象再好，也抹不去他渣男的一面。下意识地把程姎拉到身后护着，嘴里清清淡淡地问了句：“阮先生怎么会这儿？”
从阮总到阮先生，虽只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
阮旻晏光从这个称呼当中就听出了文景的态度，她是决定站在程姎那边了。
低声笑了笑，讽刺道：“文秘书，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再回程氏了吗？”
文景冷声：“回不回，好像不是阮先生说了算。”
“是吗？”阮旻晏也不强辩，转而看向程姎，“我知道你来做什么，程姎，你说服不了他们的。”
“说不说服得了，好像也不是你说了算。”程姎拿现成的话怼他，“请你让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阮旻晏并没把跟在她后面的保镖放在眼里，他上前一步，一副“你不客气又能拿我怎样”的嚣张样子道：“如果你不想程氏倒闭，就让我进去，我跟麦总打过交道，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程姎脑子忽然闪过一道光，她眯着眼睛，带着质疑的口吻问：“你这么有把握，不会是你给麦总他们吹了耳边风吧？”
要不然没办法解释阮旻晏为什么在这儿！
连她都是昨天晚上才得知麦总要终止合作的事。
阮旻晏笑了笑没答话。
但这个样子明显就是默认了，程姎修养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咬牙骂道：“卑鄙！”
为了想回程氏，居然鼓动客户们撤资，够阴险的。
“你随便骂，反正麦总那边你没我就是不行。”阮旻晏极其自信，因为程启刚病倒之后，鼎尚、雅美几个老客户一直是他在跟，这个项目也是他谈下来的。
所以鼎尚只认他。
程姎不想跟他废话，拉着文景径直往里走，阮旻晏还想上前去追，保镖抓着他一侧肩膀，轻轻往后一拉，人差点跌了个狗吃屎。
他脸色难看至极，扭头怒目瞪着对方，正要喝斥，下一瞬，眼睛慢慢睁圆，到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换成另一句：“你是……夜北？”
夜北看都没看他一眼，擦着他肩膀往里走，一个连给少爷提鞋都不配的人，实在没资格叫他动手。
“姎姎，阮旻晏什么时候出来的？”进了门，文景到前台办登记，她之前陪程启刚来过这里，对于流程倒也熟悉。工作人员在前面领路，文景悄悄在程姎耳边问了一句。
“昨天晚上。”程姎把阮旻晏找人顶罪的事说了说，没提陆然。
文景皱了皱眉：“阮旻晏睚眦必报，他这一出来，必定新仇加旧恨，你以后可要当心。”
“知道。”有夜非白在，阮旻晏估计翻不起什么浪来。
程姎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心心念念地只想着怎么把麦总撤资的成命给收回去。二人来到球场，不打球，但为了更好的融入谈话氛围，工作人员给她们递球杆的时候，她们还是接了。
冬天户外寒冷，打球的人并不多，环视一圈，很快就找到麦总的身影。两人对视一眼，提着杆子上前装作偶遇的样子打招呼：“真巧啊，麦总。”
麦总回头看了眼，随即低头继续挥动着手里的球杆，呵呵道：“是巧，麦某刚到这里不过十分钟，你们就来了。”
话里的暗讽，程、文听得出来。既然他这么直接，自己也就没必要再拐弯抹脚了。程姎伸手：“麦叔叔，好久不见。”
麦石忝跟程启刚合作期间偶尔也会约在一起喝个茶聊个天，有几次程姎也在，彼此并不陌生。看到程姎停在半空的手，麦石忝睨了会儿，最终还是握了上去：“好久不见。”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又道：“你父亲走的时候，我正在国外，抱歉，没去送他最后一程。”
“程姎明白。”
麦石忝收回手，助理在地上放好球，他轻轻一动，球滚了出去，掉进前面的坑里：“你们的来意我知晓，恕麦某无能为力。”
文景向来沉稳，听到这话也不免发急：“能告诉我们是什么原因么？”
麦石忝似乎对打高尔夫有一种偏执的狂热，一定要等杆下的球进了才说话：“程总走得急，对公司的事没个交代。程小姐赶鸭子上架，她毫无经验，我们鼎尚怎么敢冒这个险。听说华泰那边已经放了话，往后跟程氏再无合作可能。”
“您打哪儿听的？”文景诧异，关于华泰他们都还没有收到确切消息。
麦石忝不答，专注着杆下另一个球。
文景瞬间明白，怕是他们在华泰内部有熟人。而华泰一旦真的终止合同，程氏就变得芨芨可危，程姎名下的房产、商铺她找人估过价，离二十亿还差得远。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鼎尚这么着急要和她撇清关系了，一个风雨飘摇随时会倒下的程氏，换成是她，她也未必敢下这个赌注。
但文景还是想再做最后的努力：“麦总，您跟我们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的能力您是看得到的……”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麦石忝抬手打断她，“但做生意不是纸上谈兵，一脚没踩稳，伤的是全身。”
程姎见文景说不通，便开始打感情牌：“麦叔叔，您好歹跟我父亲有十几年的交情，哪怕您就看在他的面上，给我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麦石忝摇头，拒绝得很干脆：“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若哪一天程小姐落魄了，我可以念在你父亲的份上，保程小姐一口饭吃，但别的真的无能为力，毕竟，鼎尚也养了一大堆人呢，我得对他们负责。”
他把球竿递给助理，随后走向不远处的休息亭。亭面四周是玻璃，里面有暖炉，隔着落地窗似乎都能看到里面热气腾腾的温度。
程姎追上去想再软磨硬泡一阵子，奈何麦石忝的助理拦住了去路：“程小姐，麦总该说的都说了，请回。”
程姎哪里甘心，抓着助理的手，跳脚大喊：“麦叔叔，请给程姎一个机会。”
文景没想到她这么放得下面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麦石忝头也不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程姎豁出去了，大喊大叫，不断地重复刚才那句话，把球场上本就不多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助理觉得丢人，正欲阻止，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吟。
扭头一看，只见刚才还好好的麦石忝忽然捂着胸口跪在地上，一张脸痛苦至极。助理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麦总，您怎么了？”
麦石忝摇头，想说话说不出来，嘴巴张了几次没说出一个字，呼吸一促一促的，又短又急。程姎这时也来到身边，一看他按压的位置，顿时明了。
她拿下他的手，自己覆盖上去，果然心跳很快。
“有带救心丸么？”
助理一脸懵：“没，没有。”
程姎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有带，因为父亲也有心脏病，为保险起见，她就带了这个药，不仅是她，父亲的办公室和包包也备了。父亲去世后这些药她都没来得及整理，没想到还会派上用场。她紧忙打开包包，迅速找到药瓶子，打开倒出一颗，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麦石忝已经冒了一头的冷汗。
“麦叔叔，来，把这个吃了。”
麦石忝依言张嘴，药又干又苦，粘在喉咙口难以下咽，文景适时递来一瓶水，这才顺利把药吞进去。
“把麦总背到休息室去，地上太凉了。”
助理早已吓得没了主意，麦总这趟出门只带了他一个，若有个意外，他怎么向公司向麦总的家人交代。眼下看程姎处变不惊，有条不紊，自然而然把她的话当成了主心骨。
休息室没几步路，里面开了空调，温暖如春，程姎把麦总外面的厚外套给解开，又拿起桌上一本杂志给麦总扇风。待得麦总脸色稍微好转以后，她半跪在地上，捉起麦总的手细心给他把起脉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助理这时稍稍回了神，他抹了下头上的汗珠轻声问文景：“程小姐懂医？”
“嗯。”程姎学医文景知道，不过学到什么程度，她不清楚。
但看麦总脸没有之前苍白痛苦，便知程姎刚才那颗药喂对了。
过了半晌，程姎收回手，而这时麦石忝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发病那会儿他虽难受，但谁救了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看着程姎，感激道：“谢谢。”随即惭愧，“我刚刚拒绝你，你却不计前嫌地救我。”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的天职。”别说麦石忝只是拒绝她一单生意，就是从牢里跑出来的牢犯，该救还是得救。“您这病并不是突发性的，近期应该也有胸闷气短的症状，麦叔叔有时间还是到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吧！”
“做过，上次体检就查出我心脏有问题，当时我只觉得是医生危言耸听了，没当回事，毕竟以前我也没感觉哪里不舒服。”麦石忝摆手苦笑，“不过医生也说了，一旦发病，情况会很危急，甚至会直接威胁到我的生命，所以刚才，你是救了我一条命啊。”
他望着程姎，似乎在下一个决定，迟疑两秒，终于说道：“这样，已经订下的合作我们继续，但如果你们收拾不了华泰丢下的那个烂摊子，这单生意后，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毕竟我也得给其他股东一个交代是不是？”
程姎没想到事情还有这等转机，看了身边的文景，简直不敢相信。
“另外，我再卖你一个消息，当是我这个做叔叔刚才对你的一点歉意。”麦石忝道，“我撤资除了不信任你们的能力以外，还有一个原因。阮旻晏私下找过我，答应若助他重回程氏，在原有的基出上多让出两成利，对雅美的谢总，泉清的严总应该也是一样的承诺。等下他们也要来，不仅仅是他们，听口气，纯珍的许总、天海的包总似乎也会到。”他看了下腕上的手表，“你们最多只有两分钟的准备，能不能把他们说服，你好好把握，我只能帮你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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