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年度经济总结会的会场,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主席台上,省长李平江正襟危坐,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台下各地市的一二把手们。
他的左侧,常务副省长兰仕林刚刚结束长达四十分钟的总结报告,此刻正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掩饰着嘴角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刚才仕林同志总结得很全面,数据详实,问题也点得很准。”李平江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沉稳而有力,“去年一年,在省委的坚强领导下,经过全省上下的共同努力,我们荆楚的经济确实实现了稳固向好的发展。”
他稍稍停顿,翻开面前的报告页:“全省经济总量达到5.6万亿元,同比增长7.2%,这个成绩来之不易。特别是几个重点市州,发挥了重要的引擎作用——汉江市突破1.6万亿,阳城市1.4万亿,夷陵市也跨过了8000亿门槛。”
台下响起一阵克制的掌声。
李平江微微抬手,掌声渐息:“成绩要肯定,但问题更要清醒。区域发展不平衡、传统产业转型阵痛、新兴动能培育不足……这些都不是开一两次会就能解决的。今年,我们要……”
三天前,中组部的文件正式下发,同意周东军同志退休。昨天,省委为这位在荆楚工作了二十三年的老副书记举行了隆重的荣休仪式。
会上,王维波发表了真挚的讲话,感谢周东军为荆楚发展付出的心血,希望他“退而不休”,继续为荆楚建言献策。
场面温馨,程序圆满。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省委副书记这个关键位置,从这一刻起,彻底空出来了。
一月的荆楚,冬意正浓。省委大院里的几棵老樟树依旧苍翠,只是叶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霾。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有些模糊。
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起来。
王维波转过身,看了眼来电显示——内部号码。他停顿了两秒,走到桌前,在第三声铃响时接起电话:“你好,我是王维波。”
“维波同志,我是范志国。”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爽朗,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部长好。”王维波的声音恭敬而自然。
“东军同志退休了,你们安排得很周到。”范志国开门见山,“副书记的位置空出来,省里应该有些动静了吧?”
王维波握着话筒的手稍稍紧了紧。他走到窗前,用肩膀夹住电话,腾出手来拉上了半边窗帘。办公室的光线暗了些,更利于思考。
“部长,确实有些同志在积极争取。”他选择了一个中性的表述,“不过总体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翻纸声,范志国似乎在查看什么材料。几秒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维波同志,你是班长,对班子情况最了解。依你看,谁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问题看似在征求意见,实则是一种高明的试探——试探王维波的倾向,试探荆楚班子的平衡,也试探他本人对这个关键位置的影响力。
王维波沉默了片刻。
“部长,”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从荆楚当前的发展阶段考虑,我认为从现有班子成员中选拔一位同志接任副书记,可能更有利于工作的延续和班子的稳定。”
“哦?具体说说。”范志国的语气听不出倾向。
王维波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必须给出一个既体现自己作为省委书记的格局,又不会过早暴露个人倾向的答案。
“比如宋江同志,”他首先提到这个名字,“在汉江的表现有目共睹,思路开阔,敢闯敢试,经济工作抓得实。如果他能上来,对推动全省改革创新会有很强的带动作用。”
他停顿了一下,给范志国留出反应的时间。电话那头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再比如兰仕林同志,”王维波继续道,“常务副省长,熟悉全省经济工作,大局观强,协调能力突出。如果由他接任,可以确保政府工作的连贯性。”
“还有洪文涛同志,”他补充了第三个名字,“纪委书记,原则性强,在全面从严治党方面经验丰富。他上来,有助于进一步巩固荆楚的政治生态。”
三个名字,三种不同的背景和优势。王维波没有排序,没有倾向,只是客观陈述。这是一个省委书记该有的姿态——从工作出发,从大局出发。
电话那头沉默了更长时间。
“这几个同志确实都不错。”范志国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语气平稳,听不出特别的倾向,“不管在大局观上,还是政治上都合格,都能担此大任。部里会综合荆楚省委的意见,通盘考虑,挑选出最合适的人选。”
标准的组织语言,既肯定了王维波的推荐,又保留了最终的决策权。
“维波啊,”范志国的语气忽然亲切了些,“你是班长,关键时期一定要稳住班子,团结同志。我不希望再出现上次那种……过于活跃的情况。”
王维波心中一动。范志国指的是半年前副书记位置刚空出来时,省内一些干部上蹿下跳、四处活动的乱象。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如果这次再出现类似情况,他这位书记就有失职之嫌。
“部长放心,我会注意的。”王维波郑重回应。
电话那头又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长得让王维波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对了,”范志国似乎不经意地问道,“汉江那边的人事调整,进行得怎么样了?副书的位置,空了很久了吧?”
问题来得突然,但王维波瞬间明白了——这才是今天这通电话最核心的目的之一。
范志国真正关心的,或许不是省里的副书记人选,而是汉江那两个位置,特别是……姚小辉。
“正要向您汇报此事,”王维波的声音依然平稳,“原本这几天就要上会研究,但出现了一个突发情况。”
“哦?”范志国的语调微微上扬。
“姚小辉同志被人实名举报了。”王维波选择直接说破,“举报信直接寄到了省纪委,内容涉及利用职务便利为亲属谋利,还有个人作风问题,附有照片。”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
王维波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五秒,十秒,十五秒……时间在沉默中显得格外漫长。
“查实了吗?”范志国的声音终于响起,比刚才低沉了许多,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已经让纪委介入调查了。”王维波回答得滴水不漏,“我的要求是,一定要彻查清楚。如果姚小辉同志确实有问题,绝不姑息;如果举报是诬告,也要还他清白,追究诬告者的责任。总之,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恶意造谣、诋毁干部的人。”
这番话,既是向范志国表明态度,也是为自己留下了进退的空间。
“嗯……”范志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声音通过电话线传来,带着电流的微噪,“维波,你处理得很妥当。一定要查清楚,绝不能冤枉干实事的同志,不能让真正踏实工作的人寒心。”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凌厉起来:“对于那些别有用心、恶意诬告陷害干部的人,一旦查实,必须严肃处理!这种歪风邪气,绝不能助长!”
“明白。”王维波简短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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