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两日后，中东某国，国王府邸的起居室里，正值半夜轮岗交班之时。
夜半人静，一切都静得像被人按了暂停键，月光照在空无一人的楼道上。
不是刚刚轮了班吗？
新值班的保安呢？
穿着肥大起居服的国王从卧室里出来，心里嘀咕了一声，转身去了相距不远的书房。
他和老妻刚入睡就接到了侄子的紧急电话，说有要事商谈，为了方便，他离开卧室去了书房。
门咔哒一声响，国王推开书房的门，瞬间愣住了。
屋子里没开灯，可书桌上的电脑荧光冷冷地闪着，映在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国王大吃一惊：“什么人？你来这里干什么？”
让从电脑前抬起头，笑得很开心：“陛下真是眼神不好了，我们昨天可是见过面的。”
昨天老亲王正式下葬，声势浩大，无比隆重，在人群中，让和国王远远见了一面。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第一次见面是五年前的某次晚宴。
这个国家的军权多年来都是老亲王一手掌握，让以前都是和老亲王直接联系，并行事低调，国王不眼熟是正常的。
他从电脑桌前站起来，旁边的打印机已经打印完毕，他伸手取下那些资料，笑了笑：“财务清单，我的好陛下，你好像有很多海外资产都避开了国会哦。”
国王震惊，他扭头就往外跑：“警卫！警卫！”
走廊上闪出一个黑影，迅速捂上他的嘴，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拧，轻而易举把国王重新推进了书房。
“唔唔，唔唔……”国王不住挣扎，他看清楚了这个捂着自己的人，正是昨天在哥哥葬礼上献花的某个美籍亚裔。
据说是个生意大佬，叫张文洋。
张文洋故意用力堵了一会儿他的呼吸，铁钳般的手让国王毫无任何挣脱的可能，他的脸因为缺氧迅速涨红又铁青。
让打了个手势，张文洋稍稍松开手，国王立马狼狈不堪呛咳起来：“你……咳咳咳！你们想干什么？别伤害我，如果要钱的话，尽管开口……”
“钱？”让笑着点了点桌面的财产清单，“你能给我多少？”
他架起了二郎腿，“陛下，您请坐，我们好好谈谈吧。”
02
“陛下，您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国王，我们都无意挑战您的权威和地位，但是有些东西，我们希望您能识趣些，能拱手相让。”
让声音和缓，态度优雅，他抬了抬手示意了一下。
张文洋在国王身后站立，双手放在老国王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用英语很“温柔”地说了一句：“陛下，我给您松松肩膀，您别紧张。”
国王差点尿裤子，他抖成了筛糠，怎么都不明白，平日里戒备森严的王宫，怎么成了敞开大门的游乐场。
那一排排的警卫呢？死去了吗？
“你们想要什么？想要我让什么？”国王抖抖嗖嗖问，但话问出口，他也恍然大悟了。
“你们是纳塞尔的人！你们想要我明天选你们的人！”
最近因为总理职位，他和侄子吵得不可开交，他看上的人，小亲王不满意，而小亲王选中的人，他不想要。
他当然不要，小亲王选中的那个人，是个标准的亲王派，小亲王已经接了父亲的衣钵，掌控了军权，如果在关乎民生外交的方面也屈服，那他这个国王，当与没当有什么区别？
而且，小亲王才40岁出头，年富力强，如果军权行政权都在手，谁知道他后面会干什么？
如果他要王位，那自己的孩子们怎么办？国家怎么办？
肩膀上的手冷硬有力，国王刚刚抬了抬屁股，就被强行按了下去，他一头冷汗。
“纳塞尔已经什么都有了，他还想干什么？他非得把我们的国家送到战争的深渊里去吗？”
国王“愤怒”地说，但每句话都有气无力，光有其表。
让笑了起来，他靠在黑暗里，电脑光打在他微侧的脸上，半明半暗，明亮的那一边，蓝眼睛漂亮得犹如明净的天空。
他干净得犹如天使，又邪恶得仿佛魔鬼。
“陛下，你这话就不对了，就凭这个……”他拍了拍那沓财产清单，啧了好几声，“全球都有您的产业，您一向都号称是这个国家历史上最廉洁的国王，可实际上……”
他好笑地摇摇头，“实际上，您的财产却是小亲王的三倍，您觉得把这个国家带入深渊的，是您，还是小亲王呢？”
国王更剧烈地抖起来，整个人坐不住，直往座位底下溜。
03
张文洋走开去旁边倒水喝，他视力真好，黑咕隆咚也不影响他悠哉游哉。
他回头对国王笑，外面的路灯也有一点光在他脸上，把他的脸照得惨白发光，让人恐惧。
“陛下，你最好听话，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对不听话的人，一般没耐心。”他慢慢走回来。
“而且，我们有办法让你乖乖说真话，包括你的那些海外资产，那些大大小小的老婆，还有你控制的几个民间高利贷组织。”
国王整个被骇住了，他感到了心神俱慑的恐惧。
让一摆手，国王还在恐惧中呢，就感觉到脖子一阵刺痛，他回头，看见了一根银色的针管从眼前晃过去。
肩膀被死死压住，张文洋靠过来，连毛孔里都散发着血腥气：“好了，说真话吧。”
让在书桌后发出了一声轻笑，笑得无比得意又张狂。
国王的瞳孔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数个来回后，他的脸出现了怔忡，像是大梦初醒。
恐惧不见了，挣扎也不见了，只剩下平静和安详，像一块死猪肉。
“来吧，陛下，我们一个个问，你一个个回答，然后我们一起做事，共同发财，好不好？”让笑眯眯的，和善到不行。
国王呆呆看着他，过了几秒钟才点头：“好。”
张文洋看着让问国王答，国王乖乖给了他们想要的一切。
连夜修改了文书，并盖上大印拟发，甚至带着大印和文书，国王连夜去了小亲王府。
叔侄俩进行了友好夜谈，国王留宿，准备第二天一早，一起去发布会。
让和张文洋大功告成，鸣金收兵。
04
同时的香港，粤仙楼，小寿宴。
香港寸土寸金，人多地少，粤仙楼名号虽响，但地方不怎么宽敞，憋憋屈屈的，在九龙繁华闹市区最大商场的顶楼。
这是粤仙楼的第一家店，名气最盛东西最好吃，装修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没有改变。
朱太太五十有二的小寿诞，硬是在这个“螺蛳壳里做道场，方寸之间做腾挪”的小地方，搞得热热闹闹，精巧圆满。
“都说了人少点人少点，随便弄个几桌就行嘛，你们搞那么大排场干什么？”
朱太太一头烫得恰到好处的蓬松卷发，月白色的旗袍，在儿女的簇拥下从电梯里走出来，先被走廊上挤满了的花篮吓了一跳。
她笑着，玉手捂着嘴，露出精心做过的指甲，和身边的朱梓琪比起来像姐妹，完全不像母女。
朱梓琪扫了一眼堆满了的各式花篮，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是啊，不是说好的只有六七桌嘛？怎么搞这么大阵仗？
如果要这么来，就不该选这个地方狭小的老店，应该去新店啊。
这次小寿宴是二叔那边找人办的，她只负责带人过来，扮演好贴心女儿的角色。
不……还有……找张霁明。
前天晚上她回港，上飞机前给张霁明发了信息，结果直到下飞机，都没收到回复。
昨天她又打了电话过去，那边接倒是接了，但对她的邀约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张霁明只说了一句：明日朱伯母的寿宴他会参加，但私底下的见面，他太忙了，没空。
没空？信你才有鬼呢！
朱梓琪憋着口气，等着今天的见面。
“人多不好吗？人多才好呢，人越多，越表示你在爸爸心里越重要，爸爸很在乎你呀。”小妹在一边说，她才14岁，是朱家最小的女儿。
朱太太很满意这个答案，她一路笑着，从门口到入席，全程春风得意。
05
今天朱太太寿宴，粤仙楼推掉了所有外客，席开三十三桌，包厢撤掉屏障，满堂生辉。
众人刚进门，朱家二婶就带人迎了上来，二婶笑成了一朵花：“嫂子，”她嘴甜如蜜，“这是我们给你的一个惊喜，你看看，高不高兴？”
一开始的确是不打算大办的，也只包下了粤仙楼三分之一的场地，做小规模的庆宴，可自从朱梓峰自告奋勇从二叔手里接了之后，一切变了味。
“梓峰这孩子孝顺，说不管大小都是生日，借这个由头大家聚聚，一家人开开心心团圆一下。”
朱二婶妙语如珠，那边的朱二叔也凑过来，追问嫂子是否满意？
满意？那可是太满意了！
满眼望去白色勾金线的桌布，还有桌子上那一簇簇紫色的鸢尾花，别致又富贵。
“难得梓峰有心了，知道我最喜欢紫色鸢尾花，整个布置没走大红大绿，挺好挺好，我很喜欢。”
朱太太赞许，她也会做人，在今天这个时刻，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下了面子。
朱二叔兴高采烈地叫朱梓峰过来说话。一头细汗，还在奔波的朱家私生子跑了过来，恭恭敬敬行礼，在一边赔笑。
寒暄了几句后，正好客人大量涌入，大家各就各位，分散开来。
没多久，朱胜定也来了，朱家人团聚，开始拍照留影，还没开席呢，先进入了一波小高潮。
朱梓琪留了半只耳朵去关注门边，人到了一半多后，她才在眼角掠过去的瞬间，看到了张霁明的影子。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身宝石蓝西装，正从门外大步走来。
明明一张挺周正的脸，却偏偏走出“移动的石头”的既视感，朱梓琪远远看过去，忍不住扶额。
这个张霁明，能不能把“被迫应酬”四个大字表现得更明显一点？
她往那边去，人有点多，地方有点小，她走得很慢。
张霁明弯腰低头签名，递上红包，露出了一个极为客套的笑容，闪了闪就收了回去。
然后，朱梓琪看见他放下笔后，人往后退了一步，那架势——仿佛是要就此离开。
06
朱梓琪急了，正要脱口而出喊人的瞬间，张霁明被从斜刺里过来的朱梓峰突然搂住了肩膀。
“霁明兄！”朱梓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不放手，“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给我壮胆。”
张霁明拔了拔胳膊没挣脱，他顿了顿：“你很紧张？”
“当然……”朱梓峰悄声说，“当然紧张，那可是我爹啊。”
张霁明想说什么朱梓琪就挤了过来：“张霁明，你们俩认识？”
三人在登记台前面面相觑，朱梓峰松手：“当然认识，我好歹也是在香港这边混的，认识霁明兄有什么奇怪的。”
朱梓琪懒得理他，她去看张霁明：“我有话和你说，正好还没开席，我们找个地方聊会？”
“好，”张霁明脸上虽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在看向她的时候，乌黑的眼睛却是温润柔和的，“我们去外面说话？”
朱梓琪很爽快答了声好，张霁明身后的那两个男子想上前说什么，被张霁明用眼神阻止了，他们退到了一边。
朱梓琪往旁边去，才走到门口，就被突然蜂拥而至的人给又挤了回来。
张霁明在身后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站稳：“怎么突然又多了这么多人？”
他低声问，朱梓琪摇摇头，是啊，怎么突然一下多了这么多人，乌央央的，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并且不远处的电梯里，还有人在往外走，就连走廊上的花篮，也在这一瞬间被挤倒了不少。
并且都是些生面孔，还都是些普通平凡的，集体身着黑色长袖的年轻男子。
“朱梓峰。”她听到身边的张霁明低声喊了一句。
朱梓琪回头去看，看见那个异母弟弟已经不在身边，他顺着人群，正在往主席桌那边去。
耳边瞬间一热，朱梓琪被人转过身往里推：“你去找朱梓峰，他要闹事。”
什么？！
朱梓琪还没反应过来，贴耳私语的张霁明就已经离开，他往门外走，和她不同方向。
朱梓琪懵懵懂懂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同时，有个清清亮亮的声音在前方人群中响起。
“朱太太生日快乐！我们今天来给你过寿，祝我们漂亮的朱太太永远风姿卓越，性感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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