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雅间。
江书画早早候着。
一身簇新官袍,脸上堆着笑。
见秦昊只带一人前来。
他眼中神色一松。
连忙起身作揖:“秦大人肯赏光,下官不胜荣幸!”
秦昊在主位坐下。
神色平淡。
“江大人不是一直静养在家,怎么突然想起请本官喝酒了?”
“托大人的福,已能下地走动了。”
江书画躬着身,语气诚恳。
“这些时日是下官冒昧,冲撞了大人。经过这些天在家静养,痛定思痛,幡然醒悟。下官心中实在惶恐,今日特备薄酒,向大人赔罪。”
他亲自为秦昊斟酒。
酒液落入杯中,发出清脆声响。
举起酒杯,起身深揖。
“这一杯,下官向大人赔罪!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昊端起杯,浅啜一口:“江大人有心了。”
江书画一饮而尽。
坐下时叹了口气。
“不瞒大人,这段时间下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起那日派几个老弱衙役去迎接,简直是糊涂透顶!实在是因为救火时心神俱疲,才做出这等荒唐事……”
他边说边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秦昊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没有说话。
江书画见他不接话,话锋一转。
“说起来,大人初来淇县,怕是对此地还不甚了解。淇县虽小,却是漕运要冲。这金水湖的鱼虾、新淮河的码头,都是天赐的宝地……”
他开始滔滔不绝介绍淇县风土。
从金水湖每年春汛时的渔获,说到漕运码头上往来的商船。
从城北盐碱地的成因,扯到城南几家老字号的来历。
语速不紧不慢。
却一句接一句,仿佛真有说不完的话。
秦昊偶尔点头。
目光落在窗外渐沉的夜色上。
“大人您看。”
江书画指着窗外远处隐约的湖光。
“那便是金水湖。下官在任这些年,年年组织百姓修堤固坝,这才保住湖边万亩良田。记得有一年汛期,堤坝差点溃了,下官带着衙役百姓,三天三夜没合眼,总算……”
他开始讲述自己任上的“政绩”。
修堤、治水、劝课农桑、整顿市集……
一桩桩一件件,说得绘声绘色。
说到动情处,还举起酒杯。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下官虽不才,却也时刻不敢忘这八字。”
秦昊眯着眼睛静静听着。
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江书画见他神色平淡,又换了话题。
“对了,大人可知淇县最有名的特产是什么?”
秦昊这才抬眼:“愿闻其详。”
“是盐。”
江书画压低声音:“城东三里屯那片盐矿地,出产的盐质细腻,色泽洁白,供应着大半个永安府。下官这些年,可是费尽心思才把盐务理顺……”
秦昊眼眉一挑。
“你说的可是城防军营区的那片地?”
“不是。”
江书画笑道。
“那里早就荒废了。我说的是在其右边三里处的盐矿场。”
秦昊双眼微眯,不再说话。
江书画见他有了兴趣,便继续往下说。
从开采到运输;从征税到分销。
讲得头头是道。
时不时还穿插几句“当年如何不易”“遇到了哪些困难”。
语气里透着几分自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透了。
街巷里陆续亮起灯火。
江书画看了看天色,心中微松。
面上却更显热络。
又举起酒杯。
“大人,下官再敬您一杯。日后在淇县,还需大人多多提点……”
话音未落。
雅间门被猛地推开。
吴起大步闯进来。
一身戎装,腰间长刀未解。
他看都没看江书画一眼。
径直走到秦昊身侧,躬身抱拳。
“大人,鱼进网了。”
秦昊放下酒杯。
江书画脸色骤变。
“秦……秦大人,这是何意?”
秦昊缓缓站起身。
理了理衣袖。
“江大人。”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着江书画。
“你从淇县风土说到盐务政绩,从金水湖说到新淮河……说了有一个时辰了吧?”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可你一句都没提,杜修武现在正带着人,从县衙正门进去搬银子。”
江书画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桌上。
酒液四溅,染湿了袖口。
“大、大人……”他声音发颤:“您……您这话从何说起……”
秦昊站起身。
背负双手,冷冷看了他一眼。
“你任县丞七年,贪墨盐税、私占漕利、强夺民田,共计一百二十二万两。赃银藏于县衙后园假山密室——”
他俯身,盯着江书画惨白的脸。
“还要本官继续念,你是如何一笔一笔,把这些银子贪进自己口袋的吗?”
江书画身形一颤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
他自觉密室极为隐秘。
所以才放心将银子和账簿放在一起。
本以为坚持一段时间,等秦昊走了以后就万事大吉。
没想到如今却成了人赃并获。
“拿下。”
秦昊一挥手。
四名军士上前,将江书画按住,反绑双手。
“秦昊!你……你血口喷人!”
江书画挣扎嘶吼。
“那些银子……那些银子本就是县衙库银!我只是暂放——”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
“我……”
江书画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秦昊直起身,对吴起吩咐道:“押上,回衙。”
与此同时。
县衙。
杜修武领着三辆板车,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
守门的老卒看了他一眼。
欲言又止。
最终低下头装没看见。
院子里空荡荡的。
只有两个杂役在扫地。
“快!”
杜修武压低声音。
“直接去后院!”
二十余人推着板车。
穿过前堂、二院,直奔后花园。
沿途竟无一人阻拦。
假山前。
一名衙役迎上来。
正是白日里给秦昊递请柬的那个书吏。
他脸色发白,低声道。
“杜爷,人都支开了,就半个时辰时间——”
“够了!能搬多少就搬多少!”
杜修武推开他。
“开门!”
假山密道被推开。
一个个红木大箱被抬到洞口。
“装车!”
杜修武催促。
众人七手八脚抬起箱子往板车上搬。
银锭沉重。
压得板车吱呀作响。
杜修武守在院门口,不时张望。
额角渗汗。
快了……再快些……
几辆车全部装满以后。
他长舒一口气。
正要挥手让车队往外走——
“吱呀——”
县衙大门忽然被重重关上!
门闩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杜修武猛地回头。
火光骤亮!
前院、二院、回廊……
数十支火把同时燃起。
将整个县衙照得如同白昼。
两百军士从各处涌出。
持刀握弓。
将杜修武一行人团团围住。
“这……这是……”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杜修武瞬间脸色煞白。
“杜县尉。”
秦昊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军士分开一条道。
秦昊缓步走进院子。
身后两名军士押着被反绑的江书画。
“本官的银子。”
秦昊扫了一眼板车上的木箱。
“好看吗?”
杜修武浑身发抖。
“大、大人……下官……下官是奉江大人之命,清点库银……”
“清点?”
秦昊走到板车前。
随手掀开一个箱盖。
白花花的官银在火把下泛着刺目的光。
“带着二十多个壮汉,夜闯县衙,用板车清点库银——”
秦昊转身,看向杜修武。
“杜县尉,你这清点方式,挺别致啊。”
杜修武双腿一软。
“扑通”跪倒在地。
他猛地指向那名书吏。
“是他!是他给下官开的门!说……说今夜衙中无人,让下官来搬……”
书吏脸色惨白。
也跟着跪下,连连磕头。
“大人饶命!是江大人逼小的!他说……说若不听命,就杀小的全家……”
秦昊没理会他们。
他走到江书画面前。
江书画被按着跪在地上。
头发散乱。
官袍沾满尘土。
早没了白日里的体面。
“江大人。”
秦昊蹲下身,与他平视。
“你还有什么话说?”
江书画抬起头。
眼中满是血丝。
忽然嘶声笑起来。
“秦昊……你以为你赢了?”
他笑声凄厉。
“这淇县上下,哪个不是老子的人?你今天抓了我,明天就有人让你在这县衙待不下去!”
秦昊静静看着他笑完。
“说完了?”
江书画喘着粗气,死死瞪着他。
“老子是太后的人!你即便抓了我又能把我怎么样?”
秦昊站起身,对吴起说道:“江书画、杜修武,贪墨官银,人赃并获。押入死牢,明日升堂公审。”
“其余从犯,一并收押。”
“所有衙役——”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身影。
“全部羁押候审。”
吴起抱拳:“是!”
军士们上前拿人。
哭喊声、求饶声、镣铐碰撞声在院子里响成一片。
秦昊转身。
看向那几车银子。
火把的光在银锭上跳动。
映着他平静的侧脸。
“这些。”他开口道:“入县库,登记造册。”
“明日张榜,昭告全县——江书画一党伏法,所贪赃银尽数充公,用于新区建设。”
说完,他迈步往外走。
经过江书画身边时,脚步未停。
江书画被军士拖着往外拽。
忽然挣扎嘶吼。
“秦昊!处置我你会不得好死!秦是非不会放过你!太后也不会放过你——”
声音戛然而止。
吴起一记刀柄砸在他后颈。
人软软昏了过去。
院子重归寂静。
秦昊走到县衙大门前,停下脚步。
大门大开。
门外夜色如墨。
夜风扑面,带着初秋的凉意。
“告诉梁大人。”
他声音平静。
“自明日起,由新军接管县衙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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