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农奴对于山河间的事几乎一无所知，自然也不识得眼前的二人。
他们悲惨却天真，见到林琅与白知寒也愿意端出一碗清水，眼中充满谦卑。
林琅接过水饮尽，那人双手接过碗便重新回到了田埂中。
白知寒默然。
二人行了千里路，便看了千里的天堂与地狱。
天堂地狱，皆在人间。
便只有烂陀山脚下的这座小镇，有些人间的烟火气。
白知寒冷笑，“既然是门面自然要装的好看些。”
烂陀山石阶前，依旧站着众多散修，试试谁能走的更高些，其中也不乏一些境界尚可的修者，那座钟楼之上萦绕着一圈淡淡的光晕。
“以前听师父提起，这众生信仰亦是一种力量。”
白知寒看着那道佛光，有些厌恶道。
林琅皱起眉头，这些和尚吃肉饮血，更是敲骨吸髓，受信徒供养不说，还要用信仰之力反过来镇压信徒，真是恶心至极。
林琅从背上布包，两截枪合二为一。
白知寒淡声道：“闯闯？”
“既然要高调些，自然是要闯闯。”
……
儒雅青年自石阶之上狼狈滚落，脸上却难掩欣喜之色。
日前他只方踏上石阶便被那道雄浑钟声震退，如今已能前行数步！
山河间修行之法分门别类，真正传承下来的只有那些宗门，至于山河散修则没那等福分，天资平平难被选中，侥幸踏上修行之途，亦无良师指引，只能自行摸索，如今能够借机感悟大道钟鸣在他们心中已是莫大的福分。
青年跌落石阶，又有人跃跃欲试。
天地之间响起一声剑鸣。
众人皆捂住耳朵，即便如此亦是心神震荡。
若说钟声是厚重磅礴，那这声剑鸣便是锋芒毕露！
一柄通体洁白的长剑仿佛自天外而来。
钟楼的僧人眸中透出一丝凝重，刹那之间佛光大作！
金光宛若实质，如一口金钟倒扣坐落此间，仅是逸散的气息便将石阶下的众人震退百丈！
长剑瞬息而至，便刺在金钟之上，剑身没入其中，空余剑柄。
白知寒翩然而至，右边袖袍随风飘荡。
“还是我快些。”
白知寒转过头笑道。
一道烟尘自远处而来，速度极快，烟尘之后的青石路面尽成齑粉。
待烟尘散去，林琅一身黑衣长枪斜指立身于石阶之前。
林琅无奈摇头，跑的果然没有飞的快……
被震退百丈的众人回过神来，自然便看见了那两道身影。
看到那白衣身影右边袖袍空空荡荡，他们自然也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绝迹山河三年，如今再现于烂陀山，小山主竟风采依旧。
他们自然也知道，这次的大衍会有他的到来便不会再平平无奇。
那身着黑衣之人虽陌生，看到那杆枪便也不再陌生。
山河间使枪的人不多，可也不少，大胤军中可见，比如出身学宫的那位连横将军，镇守临江城数十年，可连横可不会于江湖中横枪立马。
剑山前山镇杀云间观五位长老，百花会中屠尽出云国修士的那位狠人，便使枪。
山脚大坪之上一片寂静。
这二人竟一同来了烂陀山。
白知寒转身握住刺在金钟之上的凌霜剑，单臂下压。
看似坚不可摧的佛光金钟便剌开了一道口子！
林琅咧嘴一笑，枪尖刺入那道缺口，手腕一拧，一枪横扫！
雪剑纵切，长枪横扫。
钟楼之上的僧人脸色苍白，那金钟乃是以他的境界与精念所化，如今却斩出一纵一横两道缺口，心念受损，气息颓然。
林琅收回长枪，一拳轰在濒临崩溃的金钟之上，瞬间垮塌。
僧人于钟楼之上合掌胸前，眼中有些疲惫道：“小山主是准备在佛国再起屠刀？”
白知寒淡笑一声，“大师何出此言？”
僧人抬眼看着白知寒说道：“久闻小山主在出云国仗剑横行，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如今来我佛门清净之地，意欲何为？”
白知寒朗声笑道：“大衍会乃山河盛会，天下修者可共赴，我如何便来不得？既是天下共赴，烂陀山摆此阵于石阶之上，又岂是待客之道？你说佛门清净之地，这千年古刹受无数香火供奉，这里是佛门，那山下农奴所在可是佛门？可得清净？”
僧人已疲惫不堪，只是说道：“大衍会正日未至，遂未开山门。”
白知寒冷笑一声，“既摆出此阵，岂不是待人破阵之意，说这些废话作甚？”
僧人低眉道：“此后还有十七钟，小山主当真要闯？”
白知寒朗声道：“大师莫非眼神不好，这山道之前，天下修者尽汇于此，不是我要闯，是我们都要闯。”
僧人看着白知寒，“此阵人多无益。”
白知寒握剑直指，“你等借众生信仰之力，反过来抗拒众生，人多若无益，何来佛祖金身？”
僧人内心震动，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合掌道：“阿弥陀佛…”
钟声不再响起，那佛言便微不可闻。
白知寒与林琅并肩而上。
山脚下众多山河散修面面相觑。
儒雅男子最先踏出一步，此前他在那金钟之上收益颇丰，如今见白知寒出剑，反观那金钟不过土鸡瓦犬尔。
随着儒雅男子也踏上石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上那石阶。
越过钟楼之后，石阶宽敞了不少，尽头处是一座鼓楼。
一面巨大的铜皮鼓卧于楼中，其上盘坐着一位僧人。
十八钟乃是山河之称，见钟而始，又因佛门僧人皆是掌握一门名金钟罩得护体法门，便将这十八道关隘并称十八钟。
僧人抬头看了一眼，并非是看山道上行来的人，而是看了一眼天边。
日渐西山，只剩余晖。
僧人扣指轻轻落在坐下鼓面之上。
晨钟暮鼓。
不似钟声那般震人心魄，而是极为沉闷。
林琅蹙起眉头，那鼓声好像就只是鼓声，并未带来其他。
僧人继续扣指，那鼓声极为规律，每一声之间都是分毫不差。
“装神弄鬼！”
白知寒低喝一声，手中凌霜便已一剑斩出！
对于剑修而言，世间万法，吾以一剑破之！
管你什么法门，先递一剑再说！
如霜剑气自剑锋而出，脱离剑锋不足十丈竟缓缓逸散于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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