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本该是带着暖意的,但吹拂在东魏北方的原野上,却显得格外焦躁、滚烫。
太阳像一个挂在天上永不熄灭的黄铜火盆,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一滴像样的雨水落下了。
田埂上,五十多岁的老农王石头蹲在自家地头,满是褶子的脸上写满了愁苦。他从地里抠起一块泥土,放在手心,只轻轻一捏,那泥块就“噗”的一声,碎成了干巴巴的粉末,从指缝间流了下去。
“老天爷……你这是要收了俺们的命啊……”王石头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龟裂的田地。那一道道裂缝,纵横交错,像是大地痛苦的伤口,深不见底。不远处的河沟,早已见了底,干涸的河床上,翻着白皮的死鱼散发着阵阵腥臭。
这对于靠天吃饭的庄稼人来说,是最可怕的凶兆。往年遇到这种事,大家除了跪在地上磕头,求龙王爷开恩,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稼枯死,然后准备卖儿卖女,背井离乡去逃荒。
但今年,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王石头想起前阵子,官府派人敲锣打鼓地在村里宣传,墙上还贴了好多画。那些画,他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也看得懂。画上说,要是天一直不下雨,地裂开了,河干了,就赶紧拿着干泥块去里正那里报告。官府还颁布了一个叫什么……《灾异预警条例》的东西。
“报官?报官有啥用?官老爷还能给你变出雨来?”旁边的几个老伙计唉声叹气。
王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揣着那块干裂的泥块,朝着里正家走去。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记得那些官差说,这是丞相陈兴亲自下的令。那个让大家都能读上简易书册,让自家娃儿在冬学里认了不少字的陈丞相,王石头总觉得,信他一次,或许没错。
里正一看到王石头手里的泥块,脸色也变了。他不敢怠慢,立刻按照条例上的规定,快马加鞭,将旱情和样本送往县城。县城接到报告,不敢停留,立刻通过新建的驿传系统,八百里加急,将警报送往都城邺城。
一张由下而上的信息网,一张陈兴耗费了无数心血才铺设开来的预警网络,在灾难初现端倪之时,第一次发出了它尖锐的嘶鸣。
与此同时,在数百里之外的西魏边境。
一名西魏的边境斥候,正策马飞驰在一片同样干涸的河谷中。他叫赵三,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的任务是勘察地形,为即将到来的大战绘制军用地图。
“驾!”他催动着战马,马蹄踩在干裂的河床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河床已经完全干涸,裂开的缝隙宽得能塞进一只拳头。
赵三的眼中没有丝毫忧虑,反而闪过一丝喜色。
他在随身携带的羊皮地图上,用炭笔重重地标记了一下这个位置,并在旁边写下了一行小字:“河道干涸,河床坚实,便于大军通行,可为奇袭之径。”
在他看来,这干涸的河道,不是天灾,而是上天赐予西魏大军的通途。他只是一名军人,他的眼睛里只有地形、优势和战机。至于这条河的干涸,对下游的百姓意味着什么,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回到军营后,他将这份详尽的地图和报告,交给了自己的百夫长。百夫长看了看,对赵三的细致大加赞赏,并把这份报告层层上报。
最终,这份包含了“河道干涸,便于大军通行”这一重要军事情报的报告,被送到了长安的兵部档案库中,归入了“边境地形勘察”的卷宗里。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读出那背后隐藏的,足以倾覆一个王朝的巨大危机。
东魏的警报,是一份关于“生存”的呐喊,它被送到了最该看到它的人手中。
西魏的情报,是一份关于“战争”的注脚,它被淹没在了浩如烟海的文书里。
同样的裂痕,出现在不同国家的土地上,却预示了截然不同的命运。天,还没真正裂开,但两个王朝的根基,已经在这无声的对比中,显露出了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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