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雾裹着潮气,“承岁号”木船泊在合流渠心,船板上凝着层薄霜。周丫踩着霜花往船头走,脚下忽然一滑,金蛇从船板缝里钻出来,用尾巴勾住她的裤脚,银蛇则往船板上吐了口黏液,霜立刻化了,露出底下的谷纹——是用蛇鳞刮出的“稳”字。
“是在护着船呢。”青禾抱着陶瓮过来,瓮里装着双渠合流后的第一捧水,水面浮着层谷壳,像撒了把碎金,“梅大夫说这水得让船板吸透,船才不会晃,你看,吸了水的地方,谷纹更亮了。”
赵铁柱正往桅杆上缠三色绳,绳头系着青铜哨和陶哨,双哨在雾里轻轻晃,发出细碎的鸣响。“李木匠说这绳得缠九圈,”他数着圈数,“一圈连岁,二圈连情,九圈绕完,船到哪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远乡的阿木蹲在船尾,往舱底铺蛇蜕绒:“俺们的引岁渠也派了艘船,”他指着雾里隐约的帆影,“长老说‘双船同航,岁才对称’,你看那船帆,和咱的一样,画着双蛇盘谷。”
雾忽然散了片,露出对岸的新仓,仓顶的炊烟直往上飘,与船帆的影子缠在一起,像条看不见的线。银蛇忽然对着炊烟嘶鸣,金蛇跟着往帆上爬,双蛇的鳞片在雾里反光,竟在船周织出个星纹圈,把合流渠的水圈在里面,像给船划了片安全区。
船行到合流渠的老闸口,水底忽然冒起气泡,赵铁柱用篙往下探,篙尖碰到个硬东西。阿木潜下水捞,浮出水面时举着个木盒,盒身缠着蓝布条,布条上的蛇纹被水泡得发胀,和太奶奶手札里画的“护渠盒”一个样。
打开盒盖,里面铺着层干艾草,躺着三样东西:半块蓝染布,布角绣着双蛇,和周丫铺在渠边挡雨的外衣纹络能拼成整幅;一卷麻线,线上系着枚铜扣,扣上刻着“共”字,是老仓门的搭扣;最底下是片蛇鳞,比银蛇的大,比金蛇的小,边缘泛着淡紫,像两蛇鳞的混种。
“是当年分渠时留下的!”青禾指着蓝染布,“这半块布在咱这,那半块指定在远乡的船上,长老说过‘分渠分物,合渠合物’,现在该拼回去了。”
话刚落,雾里的远乡船靠了过来,船老大举着半块蓝染布喊:“找着了!”两块布刚碰到一起,蛇纹忽然活了,双蛇顺着布面往船板爬,爬到中间时交缠成环,把“共”字铜扣圈在里面,扣身立刻发亮,映得舱底的蛇蜕绒泛着光。
渠水忽然往舱里漫,漫上来的水里浮着些谷壳,壳上的字拼在一起是“物归位,船开航”。周丫往水里撒了把和合谷,谷粒在水面打转,正好落在铜扣周围,像给旧物添了新谷。
张老板的婆娘划着小筏追上来,筏上放着个竹篮:“我娘让送这篮‘压舱谷’,”她往舱里倒谷,“说‘谷是船的根,根扎在渠里,船才不会漂’,你看这谷,一半是共田的,一半是远乡的,混着才够沉。”
孩子们趴在岸边看,小石头往船上扔了颗珠光谷粒:“让它给船引路!”谷粒落在舵上,立刻嵌进木缝,舵身竟冒出星纹,顺着渠水流向转动,把船引向更宽的水道,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掌舵。
船行到石滩处,忽然搁了浅,舱底传来“咯吱”响。周丫往水下看,石缝里卡着些旧木片,片上刻着蛇纹,是当年分渠时拆闸留下的,如今堆在一起,把航道堵了大半。
“是旧闸在拦路!”赵铁柱用篙撬木片,木片纹丝不动,反而越卡越紧,“李木匠说这石滩叫‘忆旧滩’,合渠时得让旧物认新船,不然过不了。”
阿木往石缝里撒了把远乡的土:“俺们的船也在这搁过,”他指着木片上的刻痕,“长老让往缝里塞新谷,说‘新谷裹旧木,旧物才肯让路’。”
周丫和青禾往石缝里塞和合谷,银蛇和金蛇则钻进缝里,用身体把谷粒往深处推。谷粒遇水发胀,竟把木片撑开了些,石滩的水慢慢漫上来,刚好够船身浮起。
船刚动,石缝里忽然飘出串谷壳,壳上的字在水里晃:“旧闸记恨,新谷消怨”。周丫忽然明白,当年分渠时定有争执,这些旧木片是带着气的,如今用合渠的新谷去喂,气才肯消。
远乡的船也动了,双船并行时,舱里的双蛇忽然往对方船上游,银蛇钻进远乡船的舱底,金蛇则留在对方的船头,像在互换信物。阿木看着蛇影笑:“长老说‘双蛇换船,船才认亲’,以后两船的货,混着运都不会错。”
船过石滩,航道忽然宽了,渠水泛着淡金光,水底的星纹连成条路,路两旁的谷苗都往中间倒,像在欢迎。周丫往渠里撒了把压舱谷,谷粒落水就发芽,芽尖顶着双哨影,顺着水流往远处漂,像在给后来的船引路。
双船行到四乡交界的码头,岸上的人都来接货。周丫打开舱门,里面的和合谷泛着光,谷粒上的星纹比出发时多了些,像记录着航行的路。
“这谷会自己记路!”接货的张村长拿起粒谷,对着光看,“你看这纹,弯的地方是石滩,直的地方是宽渠,比账本还清楚。”
远乡的船卸了货,舱里多出些新采的草药,药草上沾着谷粒,是和合谷的种。“这是俺们的‘回礼’,”阿木把草药分给四乡的人,“长老说‘船载谷去,带回新种’,让四乡也种种远乡的药草,混着谷长,虫都不敢来。”
梅大夫捧着草药闻:“这药和咱的艾草能配成‘护苗散’,”他往药草上撒了把和合谷,“谷气混药气,比单用厉害三倍,太奶奶的药谱里记着这方子,只是缺了远乡的药引子。”
船要返航时,周丫往舱里放了个新木盒,里面装着拼好的蓝染布、双哨的穗子、还有双蛇新蜕的鳞。“得留个新物给后人,”她盖紧盒盖,“就像当年的护渠盒,让他们知道双船同航的事。”
阿木在盒上刻了行字:“岁船载谷,谷载岁情”,刻刀刚落,盒身就冒出星纹,和老护渠盒的纹慢慢融在一起,像两代人的手在交接。
归航时已是黄昏,双船并排在合流渠里漂,船帆的影子在水里拖得很长,与仓顶的炊烟缠成个圆。周丫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新苗往远处长,苗叶的星纹连成条绿带,把合流渠、新仓、远乡都系在里面。
银蛇和金蛇盘在桅杆上,双哨的鸣响与蛇嘶混在一起,竟像首完整的歌。赵铁柱往渠里撒了把新磨的谷粉,粉在水里散开,画出双船同航的图,图角写着“第一航”,是用谷粉拼的。
“明年开春,咱再开第二航,”阿木擦着船板,“长老说要往更远的地方去,让合流渠的水,流到所有种谷的地方。”
船靠岸时,新仓的仓膜亮了,膜上的年景图多出双船的影子,船帆上的双蛇正往更远的水道游,水道尽头画着片新谷田,田边的仓门挂着双哨,和共仓的一样。
周丫把新木盒放进仓底,与老护渠盒并排,两盒的星纹在膜下连起来,像条从过去到未来的船路。她忽然明白,太奶奶留下的半块蓝染布,不是为了分,是为了等——等合渠的那一天,等后人把布拼起来,把情续起来,让分出去的岁,顺着渠水、跟着船帆,重新聚成团。
暮色里,双船的帆慢慢落了,像两只归巢的鸟。银蛇和金蛇往新仓爬,尾巴尖还勾着船帆的线头,把航行的路记在身后。周丫望着合流渠的水缓缓流,水流过船板的痕迹,流过双蛇的鳞片,流过仓膜的年景图,像在说:
这航船的路,才刚扬起第一片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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