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的清晨,星渠的水面浮着层薄冰,周丫蹲在渠边凿冰,冰碴落进水里的瞬间,渠底忽然亮起微光。她俯身细看,只见冰层下的渠壁上,竟映出细碎的星纹——不是今年新刻的,是带着旧痕的,像被水流磨了多年的老纹,和太奶奶手札里画的星渠图分毫不差。
“这渠壁在显旧影呢!”青禾提着铜桶过来,桶沿的冰珠滴在渠里,激起的涟漪让星纹更清了,“你看那处弯角,和图里‘银蛇绕星’的位置一模一样,连蛇鳞的纹路都对上了。”
银蛇顺着渠壁游,鳞片蹭过星纹,渠水忽然泛起银雾,雾里浮出个虚影:太奶奶正蹲在渠边洗谷种,银蛇盘在她手腕上,尾巴尖沾着谷糠,时不时往她手心里蹭,像在撒娇。
“是太奶奶!”周丫伸手去碰虚影,指尖刚触到雾,虚影就晃了晃,太奶奶手里的谷种掉进渠里,竟顺着水流漂到周丫脚边,谷种壳上还留着牙印,是被银蛇啃过的痕迹。
赵铁柱扛着新做的渠闸过来,闸板上刻着双蛇衔谷纹:“李木匠说这闸得让旧渠水浸浸,”他把闸板放进渠里,“你看这纹,和雾里太奶奶身边的谷穗纹对上了——”话没说完,闸板上的蛇纹忽然发亮,和渠壁的星纹连成串,像条发光的链子。
远乡的阿木带着后生们来修渠,后生手里的铁锹刚碰到渠底的石板,石板就自动移开,露出个暗格,里面藏着个陶瓮,瓮口塞着蛇蜕绒,揭开绒布,竟飘出淡金色的雾气,雾里浮出远乡的旧影:阿木的爷爷正往渠里撒谷种,金蛇在他脚边转圈,把种粒往渠深处赶。
“这是俺们的‘引岁渠’旧影!”阿木捧着陶瓮笑,“长老说过,共田的星渠和远乡的引岁渠本是一条,当年为了分灌才隔开的,你看这瓮里的谷种,和你们渠里漂的是一个色!”
将陶瓮里的谷种撒进星渠,水面立刻腾起金雾,雾里的两个虚影慢慢靠近——太奶奶和阿木的爷爷隔着雾气打招呼,银蛇和金蛇顺着渠水游到一起,尾巴缠成圈,把两边的谷种裹在中间,种粒破开,冒出的芽竟带着双色纹,一半银一半金。
“是和合苗的芽!”青禾掐了节芦苇杆,往芽上一放,芦苇杆立刻生出星纹,顺着杆身爬到渠岸,在地上画出条细线,线的尽头正好对着共仓的方向,“这线是在指路呢!”
顺着线往共仓走,仓膜上的年景图果然有了变化。原本分开的共田与远乡谷堆,此刻被条星纹线连了起来,线的拐点处,画着两条渠交汇的样子,渠水泛着金银光,里面游着无数小鱼,鱼身的鳞纹是用谷粒拼的,拼的正是“岁”字。
金蛇忽然往仓膜上撞,撞出的火星落在星纹线上,线立刻活了,像条发光的蛇,顺着地面往星渠的方向爬,爬过的地方冒出细小的绿芽,是和合苗的幼苗。
“它要把两地的岁景连起来!”赵铁柱往芽上撒了把渠泥,“李木匠说,当年分渠时,太奶奶就在渠边种了和合苗,说‘苗连岁,渠连情’,等苗长到渠顶,双渠就能合流了。”
阿木蹲在渠边,往水里撒了把远乡的土:“俺们的引岁渠也显影了,”他指着水面浮现的虚影,“爷爷正和太奶奶商量合渠的事呢,说‘分渠易,合渠难,得让苗先认亲’。”
水面的虚影里,太奶奶和阿木的爷爷把各自的谷种放进同一个陶瓮,银蛇和金蛇趴在瓮沿,守着种粒发了芽,芽尖顶着星芒,慢慢往渠岸爬,像在铺一条从过去到现在的路。
连晴了几日,忽然来了场寒雨,雨珠砸在渠面上,竟把刚连起来的星纹线砸得七零八落。周丫看着仓膜上的线慢慢淡去,急得往渠里撒了把和合苗的种子,种子刚落水,就被雨水冲得四散,连银蛇用尾巴圈住的几粒,也被急流卷走了。
“雨太急了!”青禾用竹筐去捞种子,筐沿碰到渠壁,竟被旧影里的太奶奶伸手按住——虚影里的太奶奶正蹲在雨中护种,银蛇趴在她背上挡雨,尾巴把散落的种子扫进怀里,“太奶奶在教咱呢!”
周丫学着太奶奶的样子,脱下外衣铺在渠边,雨水打湿的衣料正好兜住被冲来的种子,银蛇则游进水里,用身体围成圈,把种子圈在中间,金蛇也赶来帮忙,两蛇首尾相接,在渠心织成个保护网。
赵铁柱扛来新扎的草垛,往渠边一立,挡住了部分雨水:“李木匠早备着这个了,”他往草垛上撒了把谷壳,“说‘草承露,壳护芽’,让谷种沾点旧岁的气,雨再大也不怕冲。”
雨越下越大,渠水开始漫岸,刚冒头的和合苗被冲得东倒西歪。阿木忽然想起什么,往渠里扔了块引岁渠的渠底石:“俺们的渠石浸过十年岁水,能定住水流!”果然,石块落水的地方,水流立刻缓了,星纹线在石边慢慢重聚。
虚影里的太奶奶和阿木爷爷正往渠里铺石板,石板上刻着“岁承雨,雨养岁”,每铺一块,现实的渠岸就冒出块新石板,正好接住漫出的水,把水引回渠里。周丫看着虚影里的人忙得脚不沾地,忽然明白——当年合渠不成,不是苗不肯认亲,是少了场让苗经风雨的机会。
寒雨停在午夜,星渠的水面浮着层薄雾,周丫划着木筏往渠心去,筏子刚到双渠交汇的老地方,就见水下亮起光。她俯身看,只见两条渠的星纹线在渠底融成了圆,圆里浮出个大陶瓮,瓮口飘着张谷壳纸,上面是太奶奶的字迹:“岁在渠,渠在苗,苗在人”。
银蛇和金蛇钻进瓮里,衔出两把铜钥匙,钥匙柄上分别刻着“星”和“引”,周丫接过钥匙往渠壁的锁孔里插,锁孔竟是和合苗的形状,钥匙一转,“咔嗒”轻响,两边的渠壁缓缓移开,露出底下连通的水道,水道里漂着无数谷壳纸,上面记着历年的收成,有共田的,有远乡的,字迹新旧交叠,像在说悄悄话。
“双渠合流了!”青禾在渠岸喊,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看仓膜!”
周丫抬头望,共仓的仓膜此刻亮得像块大琉璃,膜上的年景图里,星渠和引岁渠汇成一条大河,河里的鱼群衔着谷粒,把两边的谷堆连得严严实实,谷堆上的人影越来越多,有太奶奶,有阿木的爷爷,还有好多陌生的面孔,都在往河里撒种,种粒落水就发芽,芽尖顶着星芒,长成新的仓膜,把更远的田垄也圈了进来。
阿木蹲在新露出的水道边,往水里撒了把远乡的新谷:“长老说‘合渠不是堵水,是让岁流通’,”他指着水里游弋的银蛇和金蛇,“你看它们,在旧渠里找着新道了。”
赵铁柱往水道里放了只新做的木船,船上载着今年的谷种,船帆上写着“岁不分新旧,渠不论远近”:“李木匠说这船叫‘承岁号’,”他挠挠头笑,“说让它载着新谷去远乡,再把那边的旧谷拉回来,让两地的岁认认亲。”
周丫摸着渠壁新露出的星纹,忽然觉得掌心发烫,低头看,是银蛇和金蛇衔来的谷壳纸,纸上的字迹混着水汽,慢慢晕开,变成片模糊的暖黄,像无数双手在揉面,把新岁旧岁揉成一团,发酵出更沉的香。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合流的渠水已经唱起了歌,水流过新通的水道,带着两边的谷香,带着旧影里的笑,带着新苗的嫩,也带着无数双眼睛里的盼——盼着这渠水长流,盼着这岁景常绿,盼着那些藏在谷粒里、膜纹里、蛇鳞里的情分,能跟着水,跟着苗,跟着年景图里的每笔账,一直走下去,走到看不见的远方去。
周丫跳上“承岁号”,银蛇盘在桅杆上,金蛇趴在船头,赵铁柱和阿木撑着篙,青禾在船尾撒着新谷种,种粒落水的涟漪里,她仿佛看见太奶奶和阿木的爷爷站在渠岸挥手,银蛇和金蛇的旧影在水里游,与现实的双蛇交叠成环,环里的岁水流啊流,流成了没有尽头的线。
“开船咯!”她迎着晨雾喊,声音被风送得很远,远到能追上那些漂在水上的谷种,远到能让所有等着的人听见——
新岁连着旧岁的路,才刚铺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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