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京都格外热闹。
除夕刚过不久,上元佳节又至,满城灯烛辉煌,街巷间张灯结彩。
皇城内外的官道上,各色花灯流光溢彩,鳌山灯楼高耸入云,百戏杂耍沿街表演,欢笑声、叫卖声、丝竹声交织在一起,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在此之前的几日,三皇子府邸内,南宫沧溟却无心欣赏这良辰美景。
他独自坐在书房中,手中捏着一封密报,嘴角扬起一抹压抑不住的笑意。
“好,好得很!”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狂喜的光芒,“南宫佑宁啊南宫佑宁,你也有今天!”
二皇子南宫佑宁失势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据说是因为联系外族,所以惹得皇帝震怒,故而心里不快,才失了势。
南宫沧溟看着信件上皇上震怒,已下旨褫夺其亲王封号,削去一切职务,软禁府中听候发落。
这个多年来与他明争暗斗的兄弟,终于倒下了。
南宫沧溟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月色皎洁,府中花园里也挂满了各色花灯,仆人们正忙碌着准备今年的灯会游园。
可他的心思早已飞向了东宫方向。
“二皇兄倒了,接下来……”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只剩下太子了。”
南宫问天,他的长兄,当朝太子。
那个自幼便被立为太子,处处压他一头的人。
如今二皇子失势,朝中能与他争锋的对手,只剩下这位东宫之主了。
“爹爹。”一声稚嫩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南宫沧溟转过身,看见儿子南宫承鹏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由乳娘牵着走了进来。
六岁的承鹏穿着崭新的锦袍,头戴小巧的玉冠,像模像样地行礼:“孩儿给爹爹请安。”
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南宫沧溟忽然心中一动。他蹲下身,摸了摸承鹏的头:“鹏儿乖,今年的灯会,爹爹带你去赏灯可好?”
“真的吗?”承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但随即又犹豫道,“可是娘亲说,外面人多,怕有危险……”
“有爹爹在,怕什么。”南宫沧溟笑道,眼中却闪过一丝算计。
他忽然想到,对付太子这个“老”的固然不易,但太子有个软肋——五岁的皇太孙南宫承赢。
若是皇太孙出了事,太子必定方寸大乱。
而太子一乱,他的机会就来了。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草般疯长。
“来人。”南宫沧溟唤来心腹侍卫长陈锋,低声吩咐了几句。
陈锋脸色微变:“殿下,此事风险极大,若被查出……”
“所以要做得不留痕迹。”南宫沧溟冷冷道,“元宵灯会,人多眼杂,正是好时机。但东宫戒备森严,皇太孙身边护卫众多,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
他踱步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薛君意,还有她姐姐薛君如——将军夫人。“我听说去年,皇太孙曾险些溺毙,是这姐妹俩及时相救。太子妃因此对她们信任有加。”
陈锋立刻明白:“殿下的意思是,从薛家姐妹入手?可她们与皇太孙并无太多接触机会……”
“元宵灯会,便是机会。”南宫沧溟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太子妃已邀薛家姐妹入宫同赏花灯,皇太孙也会随行。你去安排,让咱们的人混入薛家的随从中。记住,不要直接动手,要制造‘意外’。”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事若成,一石二鸟。皇太孙一旦出事,太子必然震怒,定会追究护卫责任。而薛家姐妹作为陪同之人,难辞其咎。太子与梁略利之间,必生嫌隙。”
陈锋会意,躬身退下。
南宫沧溟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眼中野心勃勃。
元宵节,或许就是改变一切的关键时刻。
……
元宵佳节当日,
东宫之内,太子南宫问天正与太子妃商议今晚的行程。
“承赢还小,灯会人多,真要带他去吗?”太子妃有些担忧。
南宫问天温和地拍拍妻子的手:“元宵佳节,一年一次,让他见识见识也好。况且有御林军护卫,又有薛君意和将军夫人作伴,不会有事的。”
提到薛君意和薛君如,太子妃的脸色柔和了许多:“也是,君意那丫头最会带孩子,承赢也喜欢她。上次若不是她反应快……”
“所以放心便是。”南宫问天笑道,“我已加派了人手,明暗两路护卫,万无一失。”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将军府中,薛君意正在为今晚的行程做准备。
“三姐姐,你这支簪子真好看。”薛君意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珍珠步摇,对着镜子比划。
薛君如笑着从她手中接过簪子,轻轻插在她发间:“这是你姐夫去年送的。今晚灯会,正好戴它。”
姐妹俩容貌有七分相似,都是柳眉杏眼,肤白如玉。
不同的是,姐姐薛君如气质温婉,已是将军夫人,举止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身上的,母性特质更为明显,薛君意的相貌还带点薛老五的男儿般的英俊气质。
“听说今晚皇太孙也会去赏灯。”薛君如边为妹妹整理衣襟边说,“你可要仔细照看着,莫让小家伙乱跑。”
薛君意点头:“知道啦,我会牵紧他的。上次可把我吓坏了,幸好没事。”
“说起来,三皇子府最近似乎很安静。”薛君如忽然压低声音,“二皇子刚出事,他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薛君意撇撇嘴:“表面安静罢了。”
“确实,前几日我还听将军说三皇子还私下联络了几位朝中大臣,不知在谋划什么。”
“朝堂之事,我们女眷少议论为好。”薛君意谨慎地说,但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虑。
薛君如点点头。
丈夫梁略利是当朝大将军,手握兵权,朝中局势变幻对他们乃至薛家都影响深远。
二皇子倒台后,三皇子与太子之间的争斗势必更加激烈,梁家作为太子一系的重要支持者,恐怕难以置身事外。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薛君如收起思绪,为妹妹披上斗篷。
姐妹俩相携出门,门外马车已经备好。
她们不知道的是,在街角暗处,几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将军府大门。
……
华灯初上,皇宫西苑外的灯会现场已是人声鼎沸。
巨大的鳌山灯高达三丈,上面缀满千百盏彩灯,形如一座发光的小山。周围各式花灯争奇斗艳:走马灯旋转不停,展示着三国故事;荷花灯漂浮在水面,随波荡漾;兔子灯、老虎灯、金鱼灯……形态各异,琳琅满目。
皇太孙南宫承赢穿着红色锦袍,像个小团子一样被薛君意牵在手里,眼睛瞪得圆圆的,左看右看,兴奋不已。
“姨姨,那个灯会动!”他指着旋转的走马灯叫道。
薛君意笑着蹲下身:“那是走马灯,里面点了蜡烛,热气推动它转起来的。”
“好厉害!”承赢仰着小脸,眼中满是惊奇。
薛君如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温柔。
她想到了以后自己的儿子女儿,也会如此扯着薛君意还有她的手,问东问西。
真神奇,薛君如抬眸看着人山人海,感慨,自己居然成了人妻,也马上就要当娘了。
人生何等的奇妙。
“君意,那边有卖糖画的,我带承赢去看看,你在这儿稍等。”薛君如说。
“好,我就在这儿看这盏鲤鱼灯。”薛君意点头。
薛君如牵着承赢走向不远处的糖画摊子,几个护卫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薛君意独自站在一盏巨大的鲤鱼灯下,仰头欣赏灯上精巧的绘画。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一道异样的视线。
转过头,只见人群中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男子迅速移开了目光。
薛君意心中一惊,那人的眼神太过锐利,不像是寻常百姓。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又发现另外两个同样打扮的人在不远处徘徊,目光时不时瞟向糖画摊方向的承赢。
不好!薛君意心中一紧,正要向姐姐那边走去,忽然一个卖灯笼的小贩挡在了她面前。
“小姐,买盏灯吧,您看这莲花灯多精致……”小贩殷勤地推销着。
薛君意急着脱身:“不用了,谢谢。”
她想绕过小贩,可对方却像无意般又挪了一步,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就在这一耽搁间,薛君如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承赢!”薛君如的惊呼声传来。
薛君意心头大震,猛地推开小贩冲了过去。
只见糖画摊前人群混乱,一个蒙面人正伸手抓向承赢,薛君如拼命护着孩子,与那人拉扯。
周围的护卫已经反应过来,拔刀冲了上去。
然而混乱中,另外两个蒙面人突然从两侧冲出,一人挥刀砍向护卫,另一人则直扑承赢!
“住手!”薛君意厉喝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她不会武功,但情急之下爆发出的力量惊人,竟然一把撞开了那个扑向承赢的蒙面人。
对方踉跄一步,反手一刀挥来。
薛君意躲闪不及,左肩一阵剧痛,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君意!”薛君如尖叫。
护卫们终于控制住了局面,三名蒙面人见势不妙,其中一人吹了声口哨,三人迅速退入人群中,转眼消失不见。
“追!”护卫首领下令,一半人追了出去,另一半人迅速围成一圈,将薛君如姐妹和承赢护在中间。
承赢吓得小脸苍白,紧紧抱着薛君如的腿。
薛君如则急忙查看妹妹的伤势:“君意,你怎么样?”
薛君意捂着肩膀,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但她强忍着疼痛摇头:“我没事,承赢有没有受伤?”
“没有,你护住了他。”薛君如眼中含泪,撕下衣襟为妹妹简单包扎。
这时,太子南宫问天和太子妃闻讯匆匆赶来。
看到眼前情景,太子妃险些晕厥,被太子扶住。
“怎么回事?!”南宫问天面沉如水,眼中怒火熊熊。
护卫首领跪地禀报:“有刺客欲对皇太孙不利,薛六小姐为护太孙受伤。
刺客共三人,已逃窜,属下已派人去追。”
南宫问天看着薛君意苍白的脸色和满身鲜血,沉声道:“速传太医!封锁所有出口,务必抓住刺客!”
他蹲下身,检查儿子是否受伤。
承赢看到父亲,“哇”一声哭了出来:“爹爹,有坏人要抓我……姨姨流血了……”
“不怕,爹爹在这里。”南宫问天将儿子紧紧抱在怀中,目光冷冽如冰。
他的视线扫过惊慌的人群,最终落在薛君意身上,语气柔和了些:“薛六小姐,多谢你护住承赢。伤势如何?”
薛君意虚弱地摇头:“草民无碍,太孙平安就好。”
太医很快赶到,为薛君意处理伤口。
伤口颇深,所幸未伤及筋骨,但失血过多,薛君意脸色越来越苍白。
“立刻送薛六小姐回府静养。”南宫问天吩咐道,又转向薛君如,“梁夫人受惊了,本王会加派护卫护送你们回府。”
薛君如担忧地看着妹妹,点了点头。
灯会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草草结束。
消息很快传遍了京都,朝野震动。
……
三皇子府中,南宫沧溟得知行动失败,勃然大怒。
“废物!三个大内高手,对付不了一个女人和孩子!”他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陈锋跪地请罪:“属下该死。
但事发突然,薛君意那女子不知哪来的勇气,竟能撞开王猛。
加上东宫护卫反应太快……”
“借口!”南宫沧溟冷声道,“现在打草惊蛇,再想下手就难了。”
他烦躁地在房中踱步。计划虽然失败,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薛君意重伤,太子与梁略利之间,或许仍能制造嫌隙。
“薛君意伤势如何?”他忽然问。
“据说伤在肩膀,失血过多,但无性命之忧。”
南宫沧溟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派人暗中散播消息,就说这次刺杀可能与梁略利将军有关。”
陈锋一愣:“殿下,这……”
“薛君如是梁略利的夫人,薛君意是她的妹妹。若是有人说,这次刺杀其实是梁略利指使,意图除去皇太孙,为未来铺路……你说太子会怎么想?”南宫沧溟阴冷地笑道。
陈锋会意:“属下明白。但梁将军毕竟是太子一系的重臣,太子会信吗?”
“疑心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南宫沧溟淡淡道,“不需要他全信,只要他开始怀疑,就够了。”
他走到窗前,望着东宫方向:“我的好大哥,这次算你运气好。但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
将军府中,梁略利刚回府就得知了灯会发生的事,急忙赶往薛君如的院子。
“君如,你没事吧?”他进门便问,眼中满是担忧。
薛君如红着眼摇头:“我没事,但君意她……”话未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梁略利将妻子拥入怀中:“我已经听说了,君意是为护太孙受伤的。
太医怎么说?”
“伤得不轻,失血过多,需要静养数月。”薛君如哽咽道,“将军,我总觉得今晚的事不简单。那些刺客明显是冲着皇太孙去的,若不是君意反应快……”
梁略利面色凝重:“我已派人暗中调查。这次刺杀计划周密,绝不是普通贼人所为。”
“会不会是……”薛君如欲言又止。
梁略利知道她想说什么,低声叹道:“朝中局势微妙,二皇子刚倒,就发生这样的事。但无凭无据,不可妄言。”
他轻轻拍着妻子的背:“这几日你多陪陪君意,我会加派府中护卫。至于朝中之事,我自有分寸。”
薛君如点头,心中却隐隐不安。
她想起灯会上那些刺客的眼神,那种冷酷和决绝,绝非寻常匪类。
这京都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汹涌,而她们薛家姐妹,似乎已被卷入这漩涡中心。
……
将军府单独留给薛君意的闺房中,烛火摇曳。
她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斜靠在床头。
肩膀处的伤口阵阵作痛,但更让她心绪不宁的,是今晚发生的一切。
那些刺客的目标明确,就是皇太孙。
而且他们选择在姐姐带承赢离开自己身边的短暂时刻动手,显然是经过周密计划和蹲守的。
“小姐,该喝药了。”丫鬟端着药碗进来。
薛君意接过药碗,忽然问:“芙蓉,今晚灯会上,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人?在出事之前。”
芙蓉想了想:“特别的人……啊,我记得有个卖灯笼的小贩,一直缠着小姐您买灯,挡着路不让走。后来出事了,他就不见了。”
薛君意心中一动。那个小贩!他挡路绝非偶然,是在为同伙制造机会。
“还有吗?”
“还有……出事前,我看到不远处有三个人,穿着普通的灰色短打,但站姿笔挺,不像寻常百姓。他们一直往糖画摊那边看。”芙蓉回忆道。
薛君意握紧了药碗。那三个人,应该就是刺客。他们在等待时机,等待承赢离开自己视线的时机。
“小姐,您说那些坏人为什么要害小皇孙啊?”芙蓉不解地问。
薛君意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烛火。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皇太孙若是出事,太子必受打击。
而太子若倒,受益最大的会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她想起之前纪连枝曾说过的话:“朝堂如棋盘,每一步都是算计。你们姐妹虽为女子,但既嫁入权贵之家,便注定无法置身事外。”
当时她不以为然,如今却深有体会。
今晚她为护承赢受伤,看似偶然,实则已不可避免地卷入了这场权力争斗。
“姐姐没事吧?”她问。
“三小姐没事,说明日再来看您。”
薛君意点头,将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入喉中,她却浑然不觉。
窗外月色依旧明亮,元宵的灯火尚未完全熄灭,京都仍在节日的余韵中。
但薛君意知道,从今夜起,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承赢那双惊恐的眼睛,还有刺客冰冷的刀光。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今晚的生死一刻。
这只是一个开始。
薛君意有种预感,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
而她们薛家姐妹,已身处风暴眼中,无处可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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