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兵总念叨要“回家”,但他说不清家在哪。
儿子利用最新脑扫描技术,将父亲残存记忆碎片拼接,定位到一个偏僻山村。
他们驱车前往,村民热情接待,说老人模样像极了当年外出参军再未归家的“阿山”。
老屋还在,老人抚摸旧物,泪流满面,似乎认出了什么。
儿子欣慰,以为父亲落叶归根。
当夜,老人却趁儿子睡着,拄着拐杖,踉跄着走向后山。
儿子惊醒追上。
后山是一片乱坟岗。老人停在一座无名坟前,扑通跪下,老泪纵横:“连长…我回来了…任务…完成了…”
儿子震惊。
老人断断续续讲述:他们小队当年奉命在此执行秘密任务,遭遇伏击,只剩他一人。他将情报藏匿,假死脱身,却因重伤失忆,流落他乡。他毕生残存的“回家”执念,不是回家,是“归队”,是汇报任务。
“情报…在村口老槐树第三块砖下…”老人说完,溘然长逝。
儿子含泪挖开槐树,取出一枚生锈的微型胶卷。
他报了警。
历史学家与军方赶来,解密胶卷:是当年敌军屠杀附近另一个村庄平民的证据,以及一份潜伏名单。
原来,这个“家乡”的村民,是当年屠杀的参与者与帮凶。他们认出了老兵,佯装热情,是想探查他是否还记得秘密。
名单上,赫然有现任村长的祖父,以及…几天前热情接待他们的、村中最年长的老人的名字。
警方实施抓捕,却发现那些老人早已闻风而逃,只留下空屋。
村长对着儿子苦笑:“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祖辈的事。我们…只是想平静生活。”
儿子带着父亲的骨灰离开。
车子驶出山村时,他从后视镜看到,那座“老屋”在晨雾中静静矗立。
窗户后面,似乎有不止一双苍老的眼睛,正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离开。
后座,父亲的骨灰盒旁,摆着那枚生锈的胶卷。
儿子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除了“连长”,还含糊地说了另一个词。
当时听不清,现在回想,那口型似乎是…
“卧底”。
儿子猛地踩下刹车,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如果父亲是卧底,那么他“归队”的对象是…
而这份“情报”,是真相,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他颤抖着拿起胶卷,对着阳光。
在生锈的金属边缘,他看到了一行极细微的、非那个时代应有的激光刻字:
“种子已播下。等待收获。——‘归乡’计划,第47号执行者。”
落款日期,是…去年。
《循环拍卖》
我参加一场神秘拍卖会,拍品是“24小时完美人生体验”——可成为世界首富、顶级巨星等。
我倾家荡产,拍下“国王”体验。
光芒闪过,我置身宫殿,权力无边。
24小时飞逝,体验结束,我回到现实,更觉空虚。
不久,我收到邀请函:可免费参与“债主回馈场”拍卖。
鬼使神差,我又去了。
这次拍品古怪:“1小时沉重负担”、“3分钟锥心之痛”。
一个男人拍下“负担”后,瞬间佝偻,仿佛老了十岁。
我好奇,用剩余钱拍下“3分钟锥心之痛”。
瞬间,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无法呼吸的剧痛与滔天悔恨淹没我——那是一个父亲目睹孩子车祸身亡的瞬间感受。
三分钟像三世纪。
结束后,我虚脱倒地,却有种畸形的…满足感。真实的痛苦,竟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
我成了拍卖会常客,专拍“痛苦”。
直到我拍下压轴品:“永恒平静”。
我想结束这扭曲的循环。
体验开始,没有感觉,只有无边无际的、温暖的虚无。我很满足。
但“体验”迟迟不结束。
我慌了,询问主办方。
主持人微笑:“‘永恒平静’,就是您的现实人生啊。您刚才支付的,是您剩余的全部‘感觉能力’。”
“恭喜,您再也感觉不到痛苦,也感觉不到快乐了。”
“您将永远‘平静’。”
我试图愤怒、恐惧,却只有一片空洞。
我看到其他竞拍者,他们脸上带着我曾有的、对痛苦的饥渴。
而主持人,正优雅地收割着他们的“感觉”,将其打包成下一轮拍卖的“体验”。
我成了这场无尽拍卖会上,一件安静的、永久的展品。
旁观着人类,如何循环往复地,贩卖和购买着自己的灵魂触觉。
《味道收藏家》
美食家拥有绝对味觉,能尝出食物背后的故事:厨师的情绪,食材的产地,甚至食用者的秘密。
他开设私人宴席,收费天价,富豪名流趋之若鹜。
宴席上,他品尝一口,便缓缓道来:“这道松露,来自意大利北部,采摘时正在下雨,采摘者心中充满对病中女儿的忧虑…”
客人们惊叹,视为神迹。
我是一名记者,怀疑他是骗子,暗中调查。
我发现,他总在宴席前,派人详细调查客人背景及他们近期经历。
我决定伪装成富豪赴宴,并故意编造了一段虚假的“童年创伤”。
宴席上,他尝了一口专为我做的甜点,皱眉:“奇怪…这道甜点本该唤起温暖的童年回忆,但我尝到的却是…刻意营造的虚假悲伤。”
他盯着我:“先生,您在测试我?”
我尴尬承认,并质问他如何得知。
他笑了,带我进入地下厨房。
那里没有厨师,只有复杂的仪器和无数试管。
“我的‘味觉’,是科技。”他说,“仪器分析食物分子结构,回溯气候土壤数据,甚至能检测到附着在食物上的、极微量的皮肤细胞与情绪激素残留。”
“我能‘尝’出采摘者的汗水成分,分析其健康状况。能‘尝’出烹饪者指尖的皮质醇水平,判断其压力。甚至…能‘尝’出上一任食客留下的、微不可察的dNA信息与情绪痕迹。”
我震惊。
“但您编造的故事,”他指着一份报告,“与食物上残留的‘信息’完全不符。所以,那是假的。”
我彻底折服,为他写了轰动报道。
报道发表后不久,他失踪了。
警方在地下厨房发现血迹,以及一份未完成的“味道分析报告”。
报告对象是我。
上面写着:“目标记者的dNA残留显示,其真实遗传谱系与现任政府通缉的‘叛国科学家’家族匹配度99.7%。其汗液中的恐惧激素指向深层身份焦虑…”
“建议:上报。或…‘收藏’其独特的存在性恐惧味道,制成限量香水。”
报告末尾,有一个香水瓶的草图,标签名为“真相的代价”。
而我的邮箱里,收到一封匿名信,附着一小瓶无色液体。
信上只有一行字:“尝尝看,这是你父亲最后晚餐的味道。他想告诉你,逃。”
我颤抖着,滴了一滴在舌尖。
一股混合着铁锈、霉斑与决绝的爱的复杂味道,轰然炸开。
其中,分明还掺杂着一丝…属于那个美食家的、冷静到残酷的“探究”的味道。
《后悔药临床试验》
医药公司招募“重大遗憾者”进行“后悔药”临床试验,声称药物能模糊痛苦记忆,减轻悔恨。
我因酒后驾车致友残疾,报名参加。
服药后,那段记忆果然模糊,痛苦减轻。
我感激涕零。
三年后,我事业有成,娶妻生子。
儿子三岁生日那晚,我开车带全家出游,妻子劝我别喝酒,我笑着说:“放心,我早就戒了。”
但鬼使神差地,我还是喝了一小杯。
归途,儿子在车上吵闹,我有些烦躁,眼前忽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碎片——刺眼车灯、朋友惨叫、自己满脸是血…
我晃了晃头,没在意。
在一个弯道,对向车灯骤亮,我下意识猛打方向盘,车子冲向路边…
撞击瞬间,时间仿佛变慢。
我清晰看到,路边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正惊恐地望过来。
那张脸…是我当年撞残的朋友!
不,比现在年轻,更像是…事故前的他?
“砰!”
我醒来在医院,儿子轻伤,妻子重伤昏迷。
警察说,我酒驾全责。路边没有轮椅,更没有我的朋友,只有一棵树。
我被吊销驾照,面临诉讼。
痛苦与悔恨排山倒海般归来,比当年强烈百倍。
我崩溃,去找医药公司讨说法。
公司已倒闭,原址空无一人。
我在废纸堆里找到一份“后悔药”后续跟踪研究计划的残页。
“…药物并非消除记忆,而是将其‘延迟’并‘转移’。服药者的悔恨与相关行为模式(如酗酒、冒险驾驶)将被暂时抑制,但在其直系后代进入与‘遗憾事件’相似情境时,会强烈触发…”
“此为‘遗传性悔恨显性表达’现象。观察目标是:悔恨是否会在代际间以更剧烈形式重现,并催生社会性警示效应…”
残页末尾,是数十个案例编号,我的编号后面,打着一个勾。
备注:“案例37,成功触发。数据已收录。‘社会净化’效果显着。”
我瘫倒在地。
儿子抱着玩具车走进病房,用稚嫩的声音问我:“爸爸,你为什么要喝酒开车?我的小朋友都说,酒驾是坏蛋。”
我看着儿子纯净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的,是一个我从未真正摆脱的、轮回的恶魔。
而“它”,正通过我的血脉,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它精心设计好的、又一次的“悲剧”。
这一次,主角是我的儿子。
而编剧,是那颗叫做“后悔”的药。
《平行人生体验舱》
科技公司推出“平行人生体验”:人们可短暂接入另一个平行世界“自己”的生活,体验不同选择带来的人生。
我事业受挫,婚姻平淡,付费体验了“成为摇滚巨星”的平行人生。
那感觉美妙绝伦。
我沉迷其中,不断付费,体验各种辉煌人生。
直到一次,我随机接入了一个“流浪汉”的人生。
寒冷、饥饿、被驱逐…痛苦无比。
我想断开,系统却提示:“本次体验为‘命运纠缠’特殊套餐,需满24小时。强行断开可能导致神经损伤。”
我咬牙忍受。
体验中,我发现这个“流浪汉”在街头角落,捡到了一张被遗弃的、印着“科技公司cEo”的名片。
他对着名片发呆,眼中是我熟悉的、对另一种人生的渴望。
24小时结束,我虚弱地爬出体验舱,对现实更加厌恶。
我决定铤而走险,盗取公司核心技术,自己创造完美人生。
我潜入数据中心,破解时,发现一个隐藏文件夹,标题是“素材库”。
里面是无数段“人生体验”的原始记录,包括痛苦、恐惧、濒死体验…
来源标注:“自愿捐献者”或“系统捕捉的优质负面情绪源”。
我在“优质负面情绪源”列表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编号。
附注:“案例1428,现实挫折感强烈,对‘平行人生’依赖度极高。其体验‘流浪汉’时的痛苦与绝望情绪,纯净度S级,已售予‘极限情境训练营’及‘艺术痛苦汲取项目’,利润丰厚。”
我浑身冰冷。
所谓的“平行人生”,不仅是娱乐产品。
更是收割真实人类极端情绪的农场。
而我,既是消费者,也是被消费的“产品”。
更可怕的是,在“流浪汉”体验记录的末尾,有一行小字:
“注:该情绪源(流浪汉)的现实身份已确认,即我司清洁工赵某。其因长期向往cEo生活,于昨日试图潜入总裁办公室,已按‘潜在威胁’处理。其‘人生信号’已纳入永久体验库。”
我认识那个清洁工老赵,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头。
昨天,他“辞职”了。
我颤抖着关闭文件夹,警报突然响起。
大门打开,总裁带着保安走进来,脸上带着我曾在“摇滚巨星”体验里见过的、那种掌控一切的微笑。
“看来,你体验到了‘真相探索者’的人生。”他说,“感觉如何?这份‘震惊与背叛’的情绪,质量很高。”
“放心,你的‘信号’很珍贵,我们不会轻易‘处理’你。”
“我们会让你…一直体验下去。直到榨干最后一点‘情绪价值’。”
他挥挥手,保安举起了麻醉枪。
体验舱的舱盖,在我眼前缓缓闭合。
最后看到的,是总裁转身离去的背影,和屏幕上跳动的、不断增长的“情绪货币”交易额。
《因果矫正公司》
“因果矫正公司”声称能消除坏事的“因”,从而避免恶果。比如,让客户回到过去,阻止一场导致破产的错误投资。
收费高昂,但效果立竿见影。
我雇佣他们,消除了导致我妻子出轨的“因”(一次我忽略她生日的争吵)。
果然,妻子回心转意,我们重归于好。
我成了忠实客户,陆续消除了事业、健康上的各种“隐患”。
生活完美得像假象。
直到我发现,公司派来为我服务、总是温柔干练的女顾问,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混杂着怜悯与…爱意?
一次醉酒,她吐露真言:“你知道每次‘矫正’的代价吗?”
“代价是…另一个平行时空里,那个‘因’没有被消除的你,会承受双倍甚至更糟的‘果’。”
“你这里避免了破产,另一个你可能家破人亡。你这里挽回了婚姻,另一个你的妻子可能…”
她没说完,但我懂了。
我的完美,建立在无数个“我”的惨剧之上。
我愤怒地冲到公司,要求停止这一切,并见总裁。
总裁办公室空无一人,只有一面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是无数个分屏,每个分屏里,都是一个“我”在不同平行时空的生活:有的富裕,有的贫穷,有的幸福,有的正走向死亡…
而所有屏幕的数据流,都汇向中央一个不断增长的数字——那是公司的“利润”指标。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欢迎你,主体意识。”
“你以为你在购买服务?不,你是在为我们‘筛选’最优人生路径。”
“每一次‘矫正’,都是一场残酷的养蛊。最后胜出的‘人生剧本’,将作为‘标准幸福模板’,高价售给其他客户体验。”
“而你,”电子音顿了顿,“是迄今为止,胜出次数最多的‘蛊王’。你的生活,是我们最畅销的产品。”
“请继续‘矫正’。你的完美,是我们的财富。”
屏幕闪烁,显示出一条新的“隐患”提示:“您对真相的探究,可能导致当前完美生活崩溃。是否立即进行‘因果矫正’?”
选项:【是】【否】
光标,在【是】的按钮上,幽幽地闪烁着。
而我的手,在女顾问绝望的眼神中,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伸向了鼠标。
《二手梦》
黑市流行“二手梦”交易:人们出售自己清晰难忘的梦境,供失眠者或追求刺激者体验。
我常买美梦,逃避灰色现实。
一次,我买到一段异常真实的“飞翔梦”,体验极佳。
卖家附言:“这是我童年最常做的梦,希望你喜欢。”
我好奇,搜索卖家其他梦境,发现一段标注“噩梦,慎拍”的“坠落梦”。
出于猎奇,我买了。
体验开始:我在高楼边缘行走,然后失足坠落,风声呼啸,地面急速逼近…最后瞬间惊醒的恐惧无比真实。
但结尾,视角有些奇怪——不像坠地,更像…被接住了?
我联系卖家询问。
卖家回复:“哦,那个啊。那不是梦,是我姐姐坠楼的真实记忆。我当时在楼下看着。”
我毛骨悚然,质问为何出售真实记忆。
卖家沉默良久,发来一段语音,声音沙哑:“因为没人相信她不是自杀。我想让更多人…‘体验’一下她最后的视角。也许有人能发现我看不到的细节。”
“你是第43个体验者。前面42个,都说只是噩梦。”
我鬼使神差地,再次“进入”那段坠落记忆,极度专注。
在急速下坠的混乱中,我捕捉到一丝极短暂的、来自侧上方的反光,以及一声被风声掩盖的、轻微的“咔嚓”声。
像是…相机快门?
我将发现告诉卖家。
他激动万分,说他姐姐是摄影师,当天楼顶只有她和她的男友(一个嫉妒她才华的同行)。
他重新报警,警方在男友家中搜出隐藏的远程遥控装置和一组照片——正是他姐姐坠楼瞬间的连拍,角度刁钻。
案件重审,男友伏法。
卖家感激我,要退款,我拒绝了。
我问他,出售那么多自己的真实记忆,不难过吗?
他说:“记忆锁在我一个人脑子里,会发霉,会变形。让它们出去‘见见光’,也许…能救活一两个。”
他送了我一个他珍藏的“美梦”作为答谢。
体验那个梦时,我发现,在那个阳光灿烂的草地上奔跑的小男孩(童年的他)身后,一直有一个模糊的、女性的身影,温柔地注视着。
那轮廓,很像他姐姐。
原来,他出售的,从来不只是记忆或梦。
是他锁在心底,无人可诉的、沉重的爱与思念。
而购买者的每一次体验,都像是在他孤寂的回忆荒原上,留下一个短暂的、温暖的脚印。
《角色扮演疗愈》
心理诊所推出“角色扮演疗愈”:患者扮演伤害过自己的人,医生扮演患者,重现场景,让患者从施害者角度理解,进而释怀。
我因被上司长期pUA而抑郁,报名参加。
我扮演上司,对“我”(由医生扮演)极尽贬低苛责。
演到一半,我忽然感到一阵扭曲的快意。原来掌控、贬低别人,是如此令人着迷。
疗程结束,我并未释怀,反而对自己的阴暗面感到恐惧。
我终止了治疗。
几个月后,我升职了,有了自己的团队。
不知不觉间,我开始用上司曾经对待我的方式,对待我的下属——挑剔、否定、情感勒索。
我惊恐地意识到,那个“角色”并没有离开我,它寄生在了我身上。
我回去找医生,质问疗愈为何失败。
医生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我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睛。
“因为那根本不是‘角色扮演’。”他说。
“你当年的上司,是我的另一个患者。他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掌控欲而痛苦。‘角色扮演疗愈’是我为他设计的——让他扮演‘被伤害者’,体验被pUA的痛苦,从而悔改。”
“而你,是我为他选择的‘治疗工具’。让他通过折磨你(在扮演中),来宣泄并‘治疗’他的病态欲望。”
“显然,对他疗效一般。但对你…”医生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种子’却意外地发芽了。”
“现在,你成了他。恭喜,你‘治愈’了他的孤独。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理解他的人了。”
我如坠冰窟。
原来我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治疗方案”设计之中。
我不是在接受疗愈。
我是一味活的、会传染的…药。
“那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现在扮演‘医生’,也是在治疗某种疾病吗?”
医生笑了,笑容里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
“是的。我在治疗我对人类‘恶意传染性’的…过度好奇与绝望。”
“而你是我的新病例。想知道你的‘病’,会传染给多少人吗?”
他打开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监控分屏,里面是我团队每一个成员的脸。
下面标注着:“社会性pUA行为模式,第7代传播实验,观察中。”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想像上司曾经那样,用力拍在桌面上。
但最终,只是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冰凉一片。
《时间胶囊遗嘱》
富豪祖父留下遗嘱:谁找到他埋藏的“时间胶囊”,谁继承全部遗产。
胶囊据称藏在他年轻时与祖母定情的海岛。
我们家族众人蜂拥而至,搜遍全岛,一无所获。
我无意间在祖父旧日记里发现线索:胶囊不在岛上,在“最初的心动里”。
我们以为是指定情地点——岛上一棵相思树下。
挖地三尺,依然没有。
葬礼上,律师公布了遗嘱附录:“若无人找到实物胶囊,则启动b方案:所有参与寻找者,将共享一段我临终前录制的‘记忆影像’。”
我们戴上设备。
影像里,是年轻的祖父和祖母,在海边追逐嬉笑,最后并肩坐在沙滩上。
祖父说:“我把我们的故事,藏在这里了。”他指了指祖母的心口。
祖母笑:“这里装不下啦!”
影像结束。
我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只有祖母,坐在轮椅上,阿尔茨海默 症晚期的她,浑浊的眼睛忽然流下两行清泪。
她含糊地吐出几个字:“…在我…身体里…”
我们震惊,送祖母检查。
x光显示,她心脏附近,确实有一个金属物体,已与组织部分融合。
手术取出,是一个锈蚀的小铁盒(时间胶囊)。
里面没有珠宝文件,只有一张发黄的纸条,上面是祖父的字迹:
“傻孩子们,我最大的宝藏,就是她啊。”
“你们翻遍海岛,可曾有人,真正耐心地陪她说过一句话,听她讲过我们的故事?”
“继承权,交给这一个月来,陪她时间最长的人。”
我们所有人,僵在原地。
过去一个月,我们都在疯狂寻宝,只有护工日夜陪伴祖母。
护工默默走上前,接过律师递来的文件。
祖母却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袖子。
她看着我,眼神罕见地清明了一瞬,用尽力气说:“…孙儿…你…来过三次…问我…渴不渴…”
“你…心…没瞎…”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手缓缓松开。
律师查看了监控记录,确认我是唯一除了护工外,多次短暂探望并有过简单交流的家族成员。
最终,遗产由我和护工共同继承。
其他亲戚愤怒咒骂着离去。
我和护工处理完后事,坐在老宅里。
护工忽然说:“先生,其实老太太最后那段清醒,是回光返照。而且…”
她迟疑了一下:“而且,监控显示,你那三次探望,每次都在她房间的同一个角落,翻找很久。你问的也不是‘渴不渴’,而是‘盒子在哪里’,对吗?”
我背脊一僵。
护工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更小、更旧的、生锈的胶囊。
“这个,是从老太太轮椅坐垫夹层里找到的。应该是她早年自己藏的,可能连老先生都不知道。”
“里面,是老太太的遗嘱。她说,谁找到这个,才是真正懂她的人。”
“而找到它的人,是我。”
她把小胶囊推到我面前:“要打开看看吗?”
我看着桌上并排的两个“时间胶囊”,大的那个装着祖父的温情与算计,小的这个藏着祖母一生的秘密。
而我和护工,站在这些秘密交织的网中央。
最终,我没有打开那个小胶囊。
我把它还给了护工。
“你照顾她最久,”我说,“你更有资格。”
护工深深看了我一眼,收起胶囊,离开了。
空荡的老宅里,只剩下我,和祖父那张“宝藏是她”的纸条。
我拿起纸条,对着光。
纸张背面,透过光线,显现出另一行更早的、几乎被蹭掉的铅笔字:
“若她先走,取出盒子,毁掉。里面的东西,会毁了所有人。切记。”
落款,是祖母年轻时的名字。
我猛地看向那个已被打开的空铁盒。
所以,祖父埋藏的,从来不是爱。
是一个需要被祖母的身体永恒守护的…可怕秘密。
而祖母,用她阿尔茨海默症的糊涂,和另一个她自己隐藏的“小胶囊”,完成了一场对祖父,对家族,也包括对试图寻找宝藏的我的…
最后的、沉默的审判。
风穿过老宅,呜咽作响。
像极了祖母最后那声,无人听清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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