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奎现在听不得‘井’字。
自打弄清楚饼里字条是什么意思后,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口井,那就是关乎他命运的月亮井。
互市监对面的,刚被封填上的,可不就是月亮井?
“挖开”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顷刻间驱散睡意,甚至连头皮都绷紧了。
陆奎赶紧下床穿鞋更衣,一刻都不敢耽搁。
好端端的,把封填的井挖开,难不成是那孽障发现了什么端倪?
可是不应该啊,那个叫星翼的星罗卫不还昏迷着吗?
人是在一里外的街上出的事,怎么就寻摸到月亮井去了?
而且她不是声称要避嫌,什么都不管了吗?昨晚冯江带去出营她都没搭理,这怎么又开始作妖了?
陆奎火大得很,一想到苏未吟处处与他作对,就恨得牙根儿痒痒。
再想到月亮井下面的秘密……这要是挖到底,简直要了命了!
陆奎没敢往下想,喉咙紧张得发干,额头溢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收拾妥当,双手搭在门上,他又收回来搓了把脸,松一松僵硬的面皮,再定了定神,这才将门拉开。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儿?”陆奎拂着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苏未吟迈步进院,停在距陆奎三步远的位置,微微侧头,瞄了眼他身后不远处低眉顺眼的随从。
“在这儿说?”
陆奎呼吸一滞,暗暗咽了口唾沫,将她领去厅里,再叫人送早饭来。
乳茶、肉干、麦饼一一摆上桌,两人屏退左右。
厅门敞开着,各自的人候在院前,留出足够的说话空间。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道身影绕过整座院落,翻过院墙,悄无声息的缩在厅后墙根儿底下。
苏未吟捧着热乳茶暖手,开门见山,“月亮井下方塌陷,吞了个小孩儿进去,官衙的人正在用最快速度将刚填上的井挖开找人。”
“什么!”陆奎噌一下站起来,“现在怎么样了,人救出来没有?”
北地确实有封填的井塌陷吞人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概率极低,十年都不见得能遇到一起,按常理来说不应该那么寸,偏偏就让月亮井遇到。
但塌陷是因为井下中空,不空也就不会塌,陆奎心知肚明,月亮井封填的沙土下面,它就是空的。
须臾间,陆奎心思百转。
其实说起来,要真是‘吞’了人,不见得就是坏事。
人随着塌陷往下落,四周泥土盖下来,通常不会沉得太深。
既是为了救人,把人挖出来后自然也就不会再继续往下挖了。
只要不是一挖到底,对他来说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悬着的心略微定了定,唯有心下泛起嘀咕:太子殿下的人办事儿,这么不靠谱吗?
离开座位,陆奎正想说看看去,但见苏未吟稳坐不动,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担心,还未落地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不对,若真有人遇险,这孽障不该是这个反应。
“你、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陆奎试探着问。
“不着急。”苏未吟冷着脸,犀利的目光牢牢锁定陆奎脸上每一个细微反应,“挖到底还得花上一些时间,晚些时候再过去也不迟。”
声调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砸在陆奎心上。
挖到底?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陆奎面色煞白,心脏突突直跳,撞得胸口生疼。
想到月亮井下面的秘密即将被人发现,整个人顿时陷入灭顶的绝望,双眼圆瞪,眸光却黯淡灰败。
“你又想折腾什么?”陆奎习惯性的倒打一耙,嗓音不受控制的发紧。
“我今天过来,不是来看你演戏的,也不想浪费口舌。”
苏未吟放下乳茶,站起身,目光如炬。
“徐大将军在北地手眼通天,你那些小动作连我都瞒不过,还指望能瞒得过他的法眼?他没捅破,不是不知情,而是现在还没到收拾你的时候。献礼在即,使团需要一个主使,加上胡使进城,不好让外人看了笑话,折损大雍国威。”
苏未吟每说一句,陆奎浑身的血就凝冻一分。
明明外头日光越来越盛,他却如坠冰窟,彻骨生寒,连呼出的气都仿佛能结出冰晶。
“什么小动作……你又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是不是?”陆奎坐回去,硬着头皮强撑。
苏未吟从他的反应里愈加确信月亮井的秘密就藏在地下,面色沉凝,加重语气。
“不要拿别人当傻子,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殊不知在别人眼里你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
这话属实是不中听,陆奎一拍桌子又站起来,气得脸上横肉直抖,“你你你……怎么跟老子说话的?”
苏未吟冷冷睨着他,语气强硬,“我奉劝你,趁现在还来得及,主动去找徐大将军如实交代。”
“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他总会留几分余地。你若是能把话编圆一些,姿态做足,求得他稍微抬抬手松松口,不说完全无过,但至少不会惹下太大祸事,如若不然……”
“虽说陆欢歌被囚奉心堂,陆晋乾也成了废物一个,但废物的命也算命。若是等徐大将军主动找到你头上,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了,到时候呈报到天子面前,只怕这俩废物都得陪着你一起死。”
苏未吟的话一如既往的难听,只是最后几句里,陆奎除了觉得刺耳,还听出几分劝诫。
真不真心他不知道,但是不可否认,她的话确实精准扎中了他心里最脆弱的那道缝隙。
他不想死,更不想拖着孩子一起死。
若非被魏平安拿住了把柄,他说什么也不会来趟这潭浑水,可事到如今,他还有得选吗?
苏未吟说完就走,把时间留给他自己考虑,只在跨出门时提醒了一句:“月亮井已经在挖了,徐大将军做事雷厉风行,你的时间不多了。”
等井下秘密挖出来,说什么都晚了。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苏未吟步伐坚定,堵在心里那口郁气已然消散。
明路已经给陆奎指出来了,也算是仁至义尽,至于要怎么选,就看他自己了。
陆奎僵直着目送那道挺拔英姿步步远去,阳光有些刺眼,恍惚间,他像是看到了年少时在南疆战场上的苏婧。
飒爽,敏锐,洞察力强。
最重要的是,苏婧面对战局给出的决策和建议,好像从来就没有错过。
一次都没有!
陆奎心乱如麻,欲盖弥彰的端起乳茶,却心不在焉,连茶碗倾斜乳茶倒出烫红了手也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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