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楚耀坐在母亲边上,算盘打得噼啪响,手指翻飞地核账。
田庄春耕的钱粮一笔一笔对得认真。
她面前摊开三本账册,一本记收支,一本录租税,一本专管库房出入。
每核完一项,就在页边打个勾,发现问题立即派人去查。
沅沅呢?
他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当马鞭,吆喝着指挥家丁打扫角落。
看见猫爬上了墙头,立刻追过去要抓住审问。
丫鬟们躲着他笑,他反倒更起劲。
一眨眼,春天都快过了,四月的风吹得柳絮满天飞。
河岸边的垂柳抽出嫩芽,细枝随风摇摆。
园子里的海棠开了又谢,落花铺了一地。
天气渐渐暖起来,蝉鸣也开始在午后断续响起。
陆楚文也动身去了贡院,参加一年一度的府试。
考棚外挤满了人,学子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各府来的书生穿着不同样式襕衫,互相打量对方出身。
当陆楚文露脸时,周围顿时安静了几分。
“那位就是将军府的大公子?”
“可不是,县试拿了第一,据说才学极好。”
“先前都说他眼疾难治,没想到恢复得这般迅速。”
“嘘,别说了,他走过来了。”
瞎子世子的传言早没人提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是县试头名,肚里有真货。
不少人偷偷拿眼打量他,心里默默把他列成了头号对手。
陆楚文压根没理会四周那些盯过来的眼珠子。
登记完名字,拿了号码牌,不紧不慢地迈进了考场大门。
守门吏卒高声报数,核对印鉴无误后放行。
身后人群喧闹渐远。
那号舍小得可怜,人一进去几乎转不了身。
长约六尺,宽仅三尺,头顶勉强够低头进出。
桌椅陈旧,边缘已被磨得发亮。
墙角蜘蛛结网,一只小虫正挣扎其中。
他顺手抹了把桌上的浮灰,笔、墨、纸、砚一件件摆好,规规矩矩的。
做完这些,他坐在板凳上静了片刻,闭目养神。
考卷发下来,他扫了一眼题目,略想片刻,立马动手磨墨,铺开纸张,脑子里的句子像开了闸的水,哗啦啦就往外冒。
窗外的光随着日头偏移慢慢挪动。
府试终于考完。
交卷前的最后一刻,陆楚文重新核对了一遍姓名与籍贯。
走出考场时天色已暗,其他考生三五成群议论题目难易。
他独自低头前行,步履平稳,脸上不见喜怒。
几天后放榜。
清晨雾气未散,街头已有行人奔走相告。
府衙前张贴榜单的位置昨夜就围起了木栏,差役站在两旁维持秩序。
天还黑着,贡院墙外已经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全是脑袋。
穿儒衫的士子挤在前排,家境富裕者由仆人开道,寒门子弟只能在外围伸长脖子。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晨露和焦急的气息。
等到那张用红字写成的榜单啪地贴上照壁,人群一下子炸了锅。
几个原本信心十足的考生脸色发青,死死盯着纸上名字逐行扫过。
“第一名!将军家的大少爷又拿头名了!”
随即越来越多的人念出那个名字。
几名老学究模样的先生互相交换眼神,低声议论。
“这孩子去年县试也是第一,今年再来,真个了不得。”
最顶上明明白白写着陆楚文三个大字,墨色饱满,一笔一划扎眼得很。
名字左侧盖着官印,朱红鲜明,不容置疑。
其下所列诸生名字皆按成绩排序,无一人能越其上。
“这是接连两个第一啊!”
围观者反复确认榜单两端。
两名秀才低声交谈。
“县试府试连冠者,十年难得一见。若院试再夺魁,怕是要入府志记载了。”
大家盯着榜单,嘴巴都合不拢。
一名年轻考生咬着嘴唇退到人群后方。
消息传回将军府时,沅沅正骑在那只圆滚滚的橘猫身上满院子打转。
她双手抓着猫颈后的毛,双脚在空中晃荡,笑声清脆。
橘猫虽不情愿,但也习惯了这每日游戏。
一听外面锣鼓响,她一个翻身跳下来,攥着布老虎就往外跑。
“大哥中头名啦!”
锣声伴着唢呐由远及近,报喜队伍刚进巷口便被认出。
她赤脚踩过青石板,布老虎的一只耳朵被门框刮掉也不在意。
陆楚逸笑着拦她。
“头名不是状元,府试没有状元。”
小丫头眨巴着眼睛。
“不是状元,那是啥?”
她的疑问引来旁边丫鬟轻笑,她不服气地跺脚。
“我分明听外面喊头名!”
陆楚武蹲下身子,耐心说:“要是考了第一,就叫案首。”
“每一场考试的第一名都可以称为案首,只是考试等级不同。”
沅沅歪着头想了想。
“可上次不也是案首吗?咋又来了个案首?”
陆楚耀笑嘻嘻接话。
“你懂啥呀,县试第一是案首,府试第一也是案首,等院试再来个第一,照样叫案首!”
他说完故意拉长尾音,逗得周围仆人纷纷掩嘴。
他轻轻敲了下妹妹脑门。
“所以咱们大哥,还能再当中案首呢。”
沅沅似懂非懂点头,突然拍着手跳起来。
“那大哥要连拿三个头一名!”
她蹦得太高,头顶撞上了廊下风铃,叮当一阵响。
这句童言却让众人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家里仆人早备好了鞭炮。
鞭炮用红绳串好,挂在院门前竹竿上,专等好消息传来即刻点燃。
此刻几个粗使婆子合力将引线挑燃。
噼里啪啦一阵响,震得屋檐都在抖。
洛锦歌偷偷抹了把眼角,嘴上却笑着。
陆楚晏背着手站在走廊底下,看着被弟弟妹妹团团围住的长子。
听着那一片闹腾的笑声,平日里冷硬的脸也松了下来,透出几分暖意。
府试过了,陆楚文现在是正儿八经的童生。
这意味着他有了参加更高一级考试的资格。
邻里见了需行礼致敬,不再以寻常少年视之。
在这年头,只有过了这一关的,才被当成读书人。
耕读传家的社会里,识字者众,真正被承认的读书人却极少。
未过府试者即便能诗会赋,仍被归于“庶民”一类,不得参与科举正途。
考不过,说破天也不算数。
每年都有饱学之士名落孙山,也常见资质平庸却侥幸上榜者。
世人评判标准唯有一条。
榜上有名,才是真本事。
虽然连着拿下两个头名,陆楚文一点没飘,照样闷头苦读,目标直指六月的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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