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二字浮现的刹那,古庙内的风沙声仿佛瞬间远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笼罩下来。那是一种万物终末、万法归虚的静。刘镇南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剥离了某种沉重的束缚,但紧随而来的,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悸栗与虚无感。他眉心深处的混沌道种虚影急速震颤,若非有四钥之力在周身隐隐流转,他怀疑自己也会像那黄风道人一般,被这“归墟”之意悄然抹去。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石碑,不敢有丝毫异动。那娇小女子和魁梧汉子逃离后,庙外暂时恢复了只有风沙呜咽的死寂,但他知道,危险并未远离。那两人见识了石碑的恐怖,未必敢再进来,但很可能守在附近,或者去搬救兵。必须尽快恢复一丝力量,带着林素衣离开。
他尝试缓缓运转《鸿蒙天仙诀》。然而,此地灵气近乎于无,功法运转艰涩无比,吸取不到丝毫外界灵气补充自身。更要命的是,体内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强行运转灵力只会加重伤势。他只能放弃,将心神沉入眉心,试图沟通那枚混沌道种虚影,从中汲取一丝最本源的混沌之力,哪怕只有发丝般细微,也能暂时稳住伤势,获得一点行动之力。
就在他心神触及道种虚影的瞬间,异变再生。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怀中——天墟令、地钥、水钥(风钥、火钥已初步融入混沌道种),竟与面前的“归墟”石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嗡——
低沉却直抵灵魂的颤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规则的震荡。天墟令上的“墟”字金光流转,地钥、水钥散发土黄、幽蓝光晕,三道光华交织,投射在青黑色的石碑表面。石碑上“归墟”二字骤然亮起,不再是透明的空间涟漪,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
这“黑”并非颜色,而是一种概念的显现——终结、归宿、虚无。
刘镇南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神识、灵力、乃至生命力,都在这“归墟”之意的笼罩下,变得迟缓、黯淡,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沉寂、归于虚无。他咬牙坚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全力催动混沌道种虚影。灰色雾气自眉心渗出,艰难地对抗着那无所不在的“归墟”侵蚀。
就在这对抗与侵蚀的拉锯中,一段破碎、模糊、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信息流,顺着共鸣的桥梁,断断续续地涌入刘镇南的识海。
“……天墟……非始,归墟……非终……”
“……四极八荒,万法诸天,终有尽时……”
“……墟为隙,归墟为门……门后……”
信息残破不堪,许多关键之处已然湮灭,但核心之意却让刘镇南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天墟秘境,并非机缘的起点,或者说,并非唯一的起点。归墟,乃万物终结与归宿之地。而这石碑,似乎指向一处名为“归墟”的入口,或者说是“门”。这天墟令与四钥齐聚引发的共鸣,更像是一把钥匙,在特定的地点(如此处古庙),接近特定的媒介(这归墟石碑),才可能触及更深层的秘密。
“难道……天墟秘境深处,或者通过天墟,竟能抵达‘归墟’?”一个荒谬却又似乎隐隐契合某种天地至理的念头浮现。万物有生必有灭,有始必有终。天墟若代表某种“生发”与“遗迹”,那归墟便对应“终结”与“归宿”。
这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归墟,听其名,观其意,绝非善地。那黄风道人的下场便是明证。
就在他竭力消化这些信息,并抵抗归墟之意侵蚀时,庙外传来了急促的破空声,以及数道强横的气息!
“就是这里!那小子定然藏在里面!”是那娇小女子尖利的声音,带着怨毒与一丝恐惧。
“黄风师兄的仇,还有寻墟盘的感应,都指向此处!围起来,别让里面的人跑了!”另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气息磅礴,赫然达到了金丹初期!
“是,观主!”数人齐声应和,听声音至少有四五人,修为皆不弱。
刘镇南心头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两人不仅没走,还这么快就搬来了救兵,而且是“黄风观”的观主亲至!一名金丹修士,加上数名凝元中后期的帮手,以他和昏迷的林素衣现在的状态,简直是绝境。
他目光急速扫过四周。古庙只有一个出入口,已被堵死。庙内除了那诡异的石碑,别无他物,连个后窗都没有。绝地!
外面的脚步声和气息正在快速逼近庙门。
“观主,那庙里的石碑邪门得很,黄风师兄就是……”娇小女子似乎心有余悸。
“哼,废物!”苍老声音冷哼,“定是触及了不该碰的禁制。我等此行只为擒拿那可能夺了石碑机缘的小贼,为黄风报仇,取回可能存在的宝物。那石碑,不碰便是!进去!”
话音落下,一股金丹级的威压率先笼罩而来,如同无形山岳,压向庙内每一个角落。本就重伤的刘镇南喉咙一甜,险些呕出血来。他死死咬住牙关,将林素衣往更阴影处推了推,自己则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握紧了双拳。掌心,地钥与水钥微微发烫,天墟令紧贴胸口。眉心的混沌道种虚影,在巨大的外部压力与内部归墟之意的双重刺激下,竟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隐隐有凝实一丝的迹象,但代价是他的生命力流逝更快了。
跑不掉,打不过。唯有一搏!
他看向那块散发着幽暗“归墟”之意的石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既然这石碑能瞬间抹去凝元后期的黄风,那么……
庙门处,光影一暗。一个身着杏黄八卦道袍、面如重枣、长须及胸的老道,当先踏入。他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靠在墙边、气息萎靡的刘镇南,以及阴影中昏迷的林素衣。老道身后,娇小女子、魁梧汉子,以及另外两名凝元中期的道士,鱼贯而入,封死了门口。
“果然在此!”黄风观主眼中精光暴涨,目光扫过刘镇南,又瞥了一眼那青黑石碑,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却是看向刘镇南时的贪婪与杀意,“小子,是你害了我徒儿黄风?说!你在这庙中得了什么?与这石碑有何关联?交出所得,说出秘密,本观主或可给你一个痛快!”
“观主,跟他废话什么,直接拿下搜魂!”娇小女子尖声道,看向刘镇南的眼神充满恨意。
刘镇南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但眼神却平静得可怕。他看着黄风观主,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想知道这石碑的秘密?你自己……过来看看啊。”
说着,在黄风观主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竟艰难地挪动身体,不是后退,而是朝着那块“归墟”石碑,又靠近了半步!同时,他暗中将刚刚从混沌道种中压榨出的、仅存的一丝混沌之力,混合着地钥、水钥、天墟令的共鸣波动,不再用于抵抗,而是小心翼翼地、尝试性地……“引”向石碑上的“归墟”二字。
他赌这石碑并非无差别攻击,其触发机制或许与“墟”之力或特定的共鸣有关。黄风道人以土行灵力触碰,引发了抹杀。而自己身怀天墟令、四钥之力、混沌道种,引发的或许是另一种变化——哪怕这变化同样危险,但绝境之中,已无选择。
“你找死!”黄风观主见刘镇南举动诡异,心中警铃大作,但金丹修士的尊严让他不愿在徒弟面前露怯,更不舍可能存在的机缘。他冷哼一声,枯瘦手掌凌空一抓,一只土黄色灵力大手凭空出现,抓向刘镇南,打算将他直接从石碑附近拖过来。
然而,就在灵力大手即将触及刘镇南的刹那——
吸收了刘镇南引动的那一丝特殊波动的“归墟”石碑,幽暗的二字光芒微微一涨。
没有涟漪扩散,没有光华四射。
但那只由精纯土行灵力凝聚的大手,在距离刘镇南身体还有三尺时,毫无征兆地,寸寸瓦解,化为最原始的灵气,然后……消散,湮灭,仿佛从未存在。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强烈了十倍不止的“归墟”之意,以石碑为中心,轰然席卷整个庙堂!
“不好!”黄风观主脸色剧变,感受到那股万物终结、万法归虚的恐怖道韵,他再也顾不得颜面,身形暴退,同时祭出一面杏黄小旗,展开成光幕护住周身。
他反应极快,但身后那四名凝元弟子就没这么幸运了。
娇小女子、魁梧汉子以及另外两人,被那无形无质却恐怖无比的“归墟”之意扫过,齐齐发出短促的惨叫。他们的护体灵光如同泡沫般破碎,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生命力疯狂流逝,眼中神采迅速黯淡。短短一两个呼吸,四人便软倒在地,气息全无,皮肤紧贴骨骼,宛如风干了数十年。
黄风观主虽退得快,又有法宝护身,但杏黄光幕也在“归墟”之意的侵蚀下剧烈波动,迅速黯淡。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再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来不及看刘镇南是死是活,化作一道黄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冲出庙门,疯狂逃窜,瞬间消失在天边。
庙内,重归死寂。
刘镇南单膝跪地,以手撑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他离石碑最近,承受的“归墟”之意冲击也最强。若非他身怀混沌道种、四钥之力,与石碑产生了那微妙的共鸣,使得大部分“归墟”之意绕过了他,主要针对黄风观主等人爆发,此刻他恐怕也已步了那四名弟子的后尘。
即便如此,他也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生命力再次被削去一截,神魂阵阵刺痛,刚刚凝聚起的那一丝混沌之力也消耗殆尽。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石碑。
“归墟”二字的光芒正在缓缓收敛,石碑重归青黑光滑。但刘镇南能感觉到,石碑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古老的“空”与“虚”正在缓缓苏醒。而天墟令、地钥、水钥与它的共鸣,并未完全断绝,反而像是一条极其纤细脆弱的丝线,连接着他与石碑深处。
“不能……再待了……”刘镇南心头警兆狂鸣。这石碑太诡异,太危险。黄风观主虽逃,但未必不会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多人。而石碑本身,似乎也因为刚才的共鸣与爆发,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
他挣扎着爬起,踉跄走到林素衣身边,将她背起。必须立刻离开,离这“归墟”石碑越远越好。
然而,就在他背着林素衣,即将迈出庙门的那一刻——
身后,那青黑石碑,无声无息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
缝隙中,没有光,只有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可抗拒的吸力,从黑暗缝隙中传来,并非吸扯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刘镇南怀中的天墟令、眉心混沌道种的那一丝联系、以及他背上林素衣微弱的生机。
刘镇南身体一僵,用尽最后力气想要挣脱,但重伤之下,力不从心。
下一刻,黑暗蔓延,瞬间吞没了古庙中央的区域,连同勉强走到门口的刘镇南与林素衣,一同吞噬进去。
庙内,重归空荡。只剩那裂开的石碑,缝隙中的黑暗缓缓旋转,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眼睛。
风沙依旧,呜咽着吹过破败的庙门,卷动尘土,渐渐掩埋了门口那几具干瘪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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