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还放在剑柄上,血从手指一滴滴往下掉。每滴一滴,地上就多一个暗红的点。他没擦,也不觉得疼。左眼很烫,像被火烧一样。
他抬头看前面。
八块玉牌插在烧过的地上,围成一圈。光没有了,字也看不清了。刚才站在这里的八个人不见了。肉没了,骨头也没了,只剩下灰在风里转。他知道他们死了,身体没了,魂也没回来。
他低头看自己的脚。鞋子裂了,踩在地上很冷。他走了一步,脚印带着血;又走一步,再走一步。走得慢,但一直没停。
走到玉牌前,他蹲下来。
他没碰玉牌,只是看着上面的红纹路。那些线弯弯曲曲,像干掉的血。他见过这种图案——玄明子用过,敖烈拿过,血罗刹身上也有。这不是普通的牌子,它连着很重要的东西。
他抬头看天上的裂缝。
那里还有银光,闪得很弱,像快灭的灯。风吹一下可能就没了。但它没变大,也没变小,就那样挂着。他知道这不安全,只是暂时被压住了。龙珠炸了,门关了一半,另一半还开着,等着人去补,或者撕得更大。
他站起来,转身往回走。
阿渔还在地上躺着,衣服盖到脖子。他停下,轻轻把衣角往上拉了拉。她耳后有一点鳞,他用手指拨开发丝,把它遮住。她脸色白,嘴唇没颜色,呼吸很轻,但他知道她在喘气,一点点,像风吹树叶。
他蹲下,靠近她的脸,声音很低:“你撑住了,我也不会停。”
说完,他起身,走向苏弦。
苏弦靠着断掉的石柱,头低着。听到脚步声,他慢慢抬头。眼睛闭着,脸上有干掉的血。他不动,只问:“你还站得稳吗?”
陈默站在他面前,反问:“你能撑几天?”
苏弦喉咙动了一下,声音哑:“三天。琴骨没断,还能弹安魂曲。”
陈默点头:“够了。我不会走远。”
苏弦停了一会儿才问:“你要去哪?”
“去找他们没说完的话。”陈默看向远处的玉牌,“这些玉牌不是结束,是钥匙。他们用它布阵,用血祭,连通后面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它还在。”
苏弦抬手摸了摸怀里的断琴。手指划过裂口,流出血来。“你想查,就得有人守这里。”
“我知道。”陈默说,“你守阿渔。三天。只要三天。”
“然后呢?”苏弦问。
“然后我带答案回来。”陈默说完,转身走了。
他走到斩虚剑旁。剑还插在土里,裂纹从护手一直延伸到剑尖。他握住剑柄,用力拔出来。剑发出一声轻响,像要断了,但他没松手。
他把剑横在胸前,双手紧紧握着。
“这一剑,劈开了锁,也留下了一道缝。”他说。
风忽然大了,灰吹到他脸上。他没闭眼,看了眼玉牌、裂缝、阿渔躺的地方,还有苏弦靠着的石头。
他知道现在没人能帮他。柳菁的事没完,骨尊的愿望没实现。飞升的路被挡了一万年,杀几个域主根本打不开。他不够强,剑快碎了,身体也要散了。但他不能倒。
他在阿渔十步外坐下,背对她,面对玉牌和裂缝。
手放在膝盖上,掌心朝上,开始调息。
体内空空的,气息乱成一团。他不管这些,一点一点拉,一丝一丝引。疼就让它疼,断骨的地方像刀在刮,他咬牙忍着。左眼越来越烫,但他睁着眼,死死盯着那圈玉牌。
他不能睡。
也不能倒。
必须清醒。
必须记住所有细节——玉牌上的纹路、裂缝的大小、银光闪的次数。这些都很重要。他会记牢,再找它们之间的联系。
时间过去。
天没亮,也没黑。天上灰蒙蒙的,像盖了一层脏布。风一阵阵吹,卷起灰打转。他坐着不动,苏弦也没动,阿渔还在睡。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看向最近的一块玉牌。那玉牌轻轻震了一下,幅度很小,几乎看不出来。但他看到了。他盯着它,等第二次震动。
没有。
他闭眼,继续调息。
手指又动了。
这次是左边第三块玉牌,震了一下,不到半秒。
他睁眼,没说话。
伸手进怀里,拿出一片肩甲碎片——之前留下的。他捏着它,眼睛盯着那块玉牌。
一秒,两秒。
碎片突然发烫。
他立刻松手,碎片落地,冒了一缕白烟。
他低头看地上的碎片,又抬头看玉牌。
它们之间没有连接,但刚才的反应是真的。
他慢慢抬起右手,掌心对着玉牌。
没用力量,也没点火。只是把手悬在空中。
五秒后,掌心开始发热。
他收回手,握紧拳头。
“它们在回应。”他低声说。
这些玉牌不是死的,也不是终点。就算主人死了,仪式停了,它们还在接收信号。
是谁发的?
他想之前的事:玄明子背叛师门,丹阁邪晶爆炸;敖烈追杀阿渔,说她犯了天规;血罗刹抢噬魂珠,只为和玉牌共鸣。这些人像是被人控制,但他们自己不知道。
真正的问题不在这里。
而在玉牌指向的深处。
他低头看斩虚剑。剑又裂了一道细纹,发出轻微的声音,像冰裂开。他用手摸剑刃,指尖被划破,血滴下去,马上没了。
他知道这把剑撑不了多久。
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快到极限了。
但他必须坚持。
至少三天。
等到苏弦弹不了琴的时候,他必须找到答案。
他闭上眼。
继续调息。
呼吸变得慢而重,每次吸气都像在拉断掉的骨头。但他不停。体内的气息很少,但每一丝都听他的。他要把剩下的全用出来。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记住。
记住这里的每一个细节——玉牌的位置、裂缝的角度、阿渔昏倒前的动作。这些都会变成线索,最后拼出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苏弦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是琴弦绷紧的声音。
陈默没回头。
他知道苏弦在试琴,看那把骨琴还能不能用。断掉的弦已经接上了,不是奇迹,是他们的契约还没断。只要苏弦活着,琴就能响。
这就够了。
他睁眼,看向最中间那块玉牌。
它又震了一下。
这次更明显。
他站起来,走过去,蹲下,盯着玉牌上的纹路。那些线开始变红,像被火烤过。他伸出手指,想去碰。
就在手指快要碰到的瞬间——
玉牌突然射出一道红光,直冲天上。
光柱只出现两秒,就消失了。
但陈默看清了。
那不是乱光,是一个符号——他在骨尊的笔记里见过。
那是“启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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