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时节,省卫生厅院内的老海棠树繁花落尽,已抽出层层新绿。林闻溪站在办公室窗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由机要通讯员送达的函件。纸张很轻,但其上印着的红色字号与末尾那枚鲜红的印章,却承载着千钧之重。
函件内容简洁明确:鉴于其在边区及本省医疗卫生改革中的卓越成效,尤其是在构建三级医疗网、推行赤脚医生计划及成功应对区域性瘟疫中所展现出的远见、魄力与卓越统筹能力,经上级研究决定,调任林闻溪同志赴京,出任新组建的国家卫生委员会副主任,并兼任中医药发展局局长,主持全国性医疗卫生体系完善与中医药发展纲要的制定工作。
调令如期而至,他心中早有预感。近年来,他主导的试点模式已成为全国观摩的样板,那份凝聚了他与团队无数心血的《中西医结合医疗体系实施纲要》初稿,早已在高层会议上引发多次讨论。赞誉与质疑并存,希望与阻力同在。他知道,下一场更为艰巨的战役在等待着他。
他的目光越过窗棂,仿佛看到了那些遍布全省乡村的医疗点,看到了背着药箱行走在田埂上的赤脚医生,看到了苏宛之协助筹建的药材基地里蓬勃生长的草药,也看到了郑守旧教授从最初的激烈反对到沉默观察,直至最终在上次防治瘟疫的联合攻关中,那双严谨却已带上一丝敬意的眼睛。
“闻溪?”顾静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端着两杯清茶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他手中的文件,以及丈夫脸上那副沉静却目光辽远的神情。她瞬间明白了,“调令来了?”
“来了。”林闻溪转身,将函件递给妻子,嘴角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静昭,我们要去北京了。新的岗位,责任更重。”
顾静昭快速浏览完毕,抬起眼,眸中有光彩,也有不易察觉的忧色:“这是对你多年心血最大的肯定,也是将你的理想推向全国的机会。我知道这是你一直追求的。只是……”她顿了顿,“京中情况复杂,各方观点交锋,利益盘根错节,远比一省一之地要错综得多。你这副担子,重若千钧。”
“是啊,”林闻溪轻叹一声,接过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从救治一病一患,到掌管一省卫生,而今竟要参与擘画一国医疗卫生之蓝图。位置越高,所言所行所策,关乎亿万民生健康,愈发如履薄冰。”
他走到那张堆满了文件、图纸和省区地图的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拂过地图上那些被他标记了无数符号的县乡节点:“在此地,我们尚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赤脚医生的培训、药材的供应、疫病的防控,成效得失,反馈及时。而入了京,掌舵全国,政策一旦偏离实际,便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尤其中西医结合之路,争议从未止歇。”
他的语气沉重下来,并非畏惧,而是源自极致的负责。
顾静昭将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声音温柔却坚定:“但正因为关乎亿万民生,才更需要你去。你的实践已证明这条路走得通,且走得有益于百姓。高层既有此决断,便是看到了这份成效与 necessity。至于阻力,”她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睿智与韧性,“何曾少过?在边区时少吗?推行赤脚医生计划时少吗?我们每一次不都是于无人处辟新路,于争议中证真知?”
她的话驱散了林闻溪眉间最后一丝阴霾。他反手握紧妻子的手,眼中重新燃起那簇永不熄灭的火光:“你说得对。‘医国’之道,岂能因惧难而逡巡不前?既许身社稷,便当鞠躬尽瘁。此番进京,首要之事,便是将我们在基层验证有效的模式,结合全国实情,细化、升华,融入那部《国家中医药发展纲要》之中,使其真正成为可落地、可惠及四方的国之策。”
“还有郑老,”顾静昭提醒道,“他虽已转变态度,但其在学术界的地位和影响力,若能争取到他的深度支持,乃至合作,对于弥合中西医分野,至关重要。”
“我已想到此事,”林闻溪点头,“临行前,我欲再拜访郑老一次。此番不是以官员身份,而是以医者、后学的身份。真理愈辩愈明,大道终需共行。”
此时,秘书敲门进来,汇报说:“厅长,苏宛之同志和黄慎部长的电话都打来了。苏同志说关于药材基地标准化和全国供应链布局的资料已整理好,随时可与您对接。黄部长则代表教育部,对您进京后关于中医药人才标准化培养与院校建设的合作,表示高度期待和支持。”
看,战友从未离去,理想的同路人总会汇聚。林闻溪与顾静昭相视一笑。
“回复他们,感谢支持,具体细节容我安排完交接后,即刻详谈。”林闻溪吩咐道,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果决。
秘书应声退下。办公室内重归宁静。
林闻溪再次望向窗外,目光似乎已穿越千山万水,投向了那座古老的都城。那里有更大的舞台,更复杂的棋局,更沉重的责任,亦是他“医国”理想得以真正舒展的关键之地。
从青囊传承到悬壶一方,从救治战火创伤到构建一省体系,而今,他终于要步入国家的心脏,去为整个国家的医疗卫生事业号脉、开方。
“调任中央,非为官衔,实为重任。”他轻声对顾静昭,也对自己言道,“此去,当以医者之心,忖度国之脉象;以天下之念,书写济世新方。”
《医国医心》的篇章,翻开了最具挑战与辉煌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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