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的清晨,推开门就撞见满窗的冰花。小孙女趴在玻璃上哈气,冰花被暖汽融出个小窟窿,她忽然指着窟窿边缘喊:“奶奶你看,糖纸冻在冰里了!”
那是张前几日塞进窗缝的草莓糖纸,此刻被冰裹得严严实实,红色的图案在冰花里若隐若现,像块冻在玻璃里的水果糖。苏星晨正往铜炉里添炭,火星子溅在炉边的糖纸堆上——那是昨晚捡的,有玻璃的、蜡纸的,都被雪打湿了,此刻正借着炉火的暖慢慢烘着。“你太姥姥说,大雪的冰花得配糖纸才好看,”她用火钳拨了拨炭,“冰里裹着甜,开春化了,能让井水都带点蜜味。”
陆延扛着雪锨从院里回来,靴底沾着冰碴。他往窗上贴了张印着松枝的玻璃糖纸,糖纸边缘立刻结了层新冰,把松枝的影子拓在冰花上,像幅会结冰的画。“这是你太爷爷的法子,”他呵着白气笑,“大雪天往窗上贴糖纸,冰花就会长得格外稠,像给屋里挂了层甜帘子。”他记得小时候,太爷爷总在雪后教他辨认冰花里的糖纸影子:“那片像梅花的是油纸糖纸变的,那团发亮的是玻璃糖纸化的……”说着说着,就从怀里摸出块冻得硬邦邦的糖,塞给他含着。
小孙女把草莓糖纸的冰花拓在糖纸册上,用铅笔描着冰纹的轮廓。册页里夹着张泛黄的麻纸,上面用墨画着窗上的冰花,旁边写着“大雪,糖纸映冰”,字迹是太爷爷的,冰花旁边还画着个小手炉,炉口飘着片糖纸剪的火苗。“太爷爷在等冰花里的甜化出来呢!”她举着麻纸往厨房跑,灶台上的砂锅正炖着山楂汤,汤里漂着张去年的冰糖糖纸,纸边被煮得发卷,像朵在汤里开的冰花。
苏星晨把烘软的糖纸剪成细条,系在屋檐的冰棱上。玻璃糖纸在风里晃,冰棱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串会发光的冰糖。“太姥姥说,冰棱沾了糖纸的甜,化下来的水都能腌酸菜,”她往雪里埋了个坛子,坛口用蜡纸糖纸封着,“这是腌的糖蒜,让雪水混着糖纸的甜渗进去,开春吃着格外脆。”
陆延扫出条通往柴房的路,在柴堆上盖了张油纸糖纸,上面压着块石头:“让柴火也沾点甜气,”他拍了拍柴捆,“烧起来,炉膛里都带着点暖甜。”他想起太爷爷的柴房里,总在墙角堆着捆裹着糖纸的干松针,说是“给年三十的火塘添甜,守岁时不犯困”。有年三十夜里,他就着松针火的光,看见太爷爷把糖纸撕成碎片扔进火里,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满墙的冰花都红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窗上,草莓糖纸的冰花开始慢慢化,顺着玻璃往下淌,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里漂着糖纸的影子,像块融化的草莓糖。小孙女举着糖纸册蹲在窗台边,把松枝糖纸和冰糖糖纸并排贴好,册页上立刻多了片带着冰香的甜。她忽然指着屋檐下的糖纸喊:“太姥姥的糖纸在钓冰棱呢!”果然,系着糖纸的冰棱比别处的更长,尖端还坠着小小的冰珠,像串挂在糖纸下的甜。
苏星晨把炖好的山楂汤装进白瓷碗,每个碗沿都贴了圈橘子糖纸:“太姥姥说,大雪喝汤得贴糖纸,酸里裹着甜,才不烧心。”小孙女捧着碗,舌尖舔到汤里的甜,忽然发现冰糖糖纸的碎片浮在汤面,像朵刚从冰里钻出来的花。
陆延把新结的冰棱用糖纸包起来,放进地窖的冰窖:“给夏天留着,”他盖紧窖门,“等伏天切开,冰碴里都带着糖纸的香。”小孙女跑过来,把自己的草莓糖纸也塞进冰窖,糖纸的红在冰里闪,像颗藏在冬天里的小太阳。
夜色漫进院子时,雪又落了起来。小孙女把糖纸收进册里,忽然说:“等明天冰花冻得更厚,我要把所有糖纸都贴在窗上,让冰里藏满甜,开春化了,咱家的井水准能酿出甜酒。”陆延往她手里塞了块烤红薯,焦香混着糖纸的暖在齿间散开,像握着整个冬天的暖。
远处的雪压着树枝,发出咯吱的响,地窖的糖纸还在冰里沉,像在为这大雪里的甜,哼着支绵长的歌。窗上的冰花又结厚了些,松枝糖纸的影子在冰里晃,像在说:甜已经被冰藏好了,慢慢冻着,能甜到明年夏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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