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首看向她,语气温和:“我想请你,按镇上的规矩来卖。”
“什么规矩?”
“定时,定量,不扰街。”
孟鸢抬眼:“我一直如此。”
“你做得对,但还不够。”
镇首指了指街口,“再过几日,人只会更多。到那时,光靠你一句‘排队’,压不住。”
这话说得很实在。
连排队的人都点头。
“确实,人一多就乱。”
“前天差点挤翻孩子。”
镇首顺着话道:“所以,我想立个摊规。”
“摊规?”
“你每日卖多少,卖到什么时候,都写明。若有人闹事,镇上出面管。”
这条件一出,周围一片低声议论。
“这不是好事吗?”
“有人撑着了。”
“以后谁插队,直接报官。”
柳氏心动了,下意识看向孟鸢。
苏明却没急着高兴。
他太清楚了,撑着这两个字,后头往往跟着要价。
果然,镇首又道:“当然,这样一来,你的摊子,就算镇上认下了。”
“认下之后呢?”孟鸢问。
“之后,镇上若有宴席、接待,你要优先供货。”
这句话,才是重点。
街口安静了一瞬。
这是好听的话,也是软绳子。
供货,就是绑定。
孟鸢没立刻答。
镇首也不催,只看着她。
排队的人开始不安。
“娘子,你可别答应。”
“要是被拉走,我们吃啥?”
“对啊,这饼要是进了官府,还轮得到我们吗?”
镇首听见这些话,也不恼,只笑:“你们放心,她若答应,也还是卖给你们。”
这话说得圆滑,却没人完全信。
苏明低声:“娘子,这是给你抬位置。”
“也是给我拴绳。”
镇首听见这句,反倒点头:“你说得直。”
“我这个人,不爱绕。”
“我也是。”
镇首语气依旧温和,“所以我不逼你。你可以慢慢想。”
“我现在就能想。”
镇首一怔。
孟鸢看着他:“规矩我可以守,供货不行。”
“为什么?”
“我不做专供。”
镇首眯了眯眼:“你怕我压你?”
“不怕。”
“那你怕什么?”
“怕我顾不过来。”
这话一出,镇首反而笑了。
“你这理由,倒新鲜。”
“是真的。”
“你就这么肯定,你以后不会做大?”
“做大了,也不做专供。”
镇首沉默了一会儿。
他没生气,只是重新打量了她一眼。
“你这样的人,不多。”
“镇首见得多。”
“见得多,却不常遇到。”
这话说完,他转身要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摊规我会让人送来,你若觉得合适,照着做。若不合适,改。”
“改到什么时候?”
“改到你愿意为止。”
这话一落,街口一阵低声惊叹。
镇首没再多说,带人离开。
人一走,摊前立刻炸开。
“娘子你刚才太硬了!”
“那可是镇首!”
“他这是给你脸啊!”
柳氏又急又怕:“鸢儿,你刚才那话,会不会……”
“不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他要的是稳,不是我。”
苏明点头:“他要的是这条街安稳,不是你的手艺。”
“所以他让步。”
临安站在一旁,听得认真。
等人散得差不多,他才低声问:“嫂嫂,若他不让步呢?”
“那我就继续卖。”
“继续卖,会不会出事?”
“出事了再说。”
这话听着随意,却很重。
临安心里一震。
他忽然发现,自己以前学的“进退有度”,在嫂嫂这里,是另一种用法。
不是算计,是不退。
傍晚收摊时,街上有人议论。
“镇首今天是来服软的吧?”
“他哪有软,他是看清了。”
“看清什么?”
“她不是靠一个饼站住的。”
“那靠什么?”
“靠不急。”
……
镇首露过面,话没说死,可意思摆在那里。
谁再在这条街上闹腾,就是不给镇上留脸。
苏明把摊布铺好,压低声音:“娘子,今天没人敢乱来。”
“乱不乱,看我卖什么。”
“又换?”
“换。”
苏明挑眉:“你这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是时候。”
绿米饼这东西,已经被盯上了。
再卖,只会让人围着“怎么学”“怎么抢”转。
不如往前走一步。
柳氏看见她从篮子里拿出新的食材,愣了一下:“鸢儿,这是——”
“牛乳。”
“这么多?”
“今天不用太久。”
苏明一下来了精神:“娘子,你这是要上甜的?”
“甜,但不腻。”
“你每次都这么说。”
“每次都是真的。”
临安站在一旁,把空竹盒摆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乳白色的东西装在罐子里,看着就和之前的不一样。
“嫂嫂,这是新做的?”
“还没做完。”
“那叫什么?”
孟鸢想了想:“牛奶蛋酥。”
这名字一出,苏明直接笑了:“你这名字一听就贵。”
“贵不贵,看卖得动不动。”
摊子一摆,人群的注意力立刻变了。
“今天不是绿米饼?”
“换了?”
“这是什么?”
孟鸢没急着说,只把第一份端出来。
蛋酥不大,一块块叠在油纸上,颜色浅黄,看着软,又不像会塌。
有人忍不住问:“这是蒸的?”
“不是。”
“煮的?”
“不是。”
“那是怎么做的?”
“你买了,我告诉你能不能学。”
这话把人逗笑了。
“娘子你还是这么不讲理。”
“我讲价,不讲理。”
队伍里有人直接掏钱:“给我来一份。”
“多少?”
“八文。”
“这么贵?”
“你可以不买。”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递过去:“我买。”
孟鸢把蛋酥递给他。
那人接过来,没立刻吃,先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下一刻,他的表情明显顿了一下。
不是夸张,是那种没想到的停顿。
“这……”
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后头的人急了:“你倒是说啊。”
“你这反应很吊人胃口。”
那人又咬了一口,才抬头:“不噎。”
“废话。”
“是真的不噎。”
这话一出,后头的人反倒安静了一下。
有人立刻跟上:“我也要一份。”
“给我来。”
“我要两份,带回去。”
柳氏在旁边听得心口发紧,又慢慢松下来。
这东西,稳了。
真正起波澜的,是第三个买的人。
那是个年轻妇人,穿着讲究,一看就是常吃点心的。
她咬了一口,眉头先皱,下一瞬却又舒开。
“你这蛋酥,用的不是普通乳。”
孟鸢看她:“你吃得出来?”
“我家里常买外头的酥点,这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入口化得快,但不是散。”
这话说得专业,周围立刻有人竖起耳朵。
那妇人继续道:“有些酥点,嘴里一碰就碎,吃完没感觉。你这个,吃完嘴里还留点东西。”
苏明在旁边低声:“娘子,这人是懂吃的。”
“她会再来。”
果然,那妇人没多问,也没砍价,直接道:“再给我一份。”
后头立刻有人不满:“你怎么插队?”
“我没插,我排着。”
“那你怎么又买?”
妇人淡淡道:“我吃得快。”
这话把人噎得没脾气。
队伍慢慢往前推。
有之前没买到绿米饼的人,原本是来碰碰运气,这会儿却被蛋酥留住了。
“这个跟之前的不一样。”
“甜得干净。”
“我家孩子应该能吃。”
“我家老的牙口不好,这个行。”
一时间,买的人反而更杂了。
苏明低声感慨:“娘子,你这换得太狠了。”
“狠,才能让人跟不上。”
“你这是防学。”
“防不过来,但能拖。”
卖到一半,那个前几日想用钱换做法的年轻人,又出现了。
他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没挤过来,只是盯着蛋酥看。
身边的人小声说:“这不是昨天那位吗?”
“就是他。”
“今天不嚣张了。”
那年轻人终于走近,却没说买,只道:“你这东西,镇上没人会。”
“你也不会。”
“我可以学。”
“那你学。”
“你开个价。”
孟鸢看他:“我不教。”
“你总不能什么都不教。”
“我能。”
这话说完,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年轻人脸色难看了一瞬,又很快压住:“你这样做生意,路会越走越窄。”
孟鸢没抬头,只把蛋酥递给下一个人:“路宽不宽,我自己走。”
那人被晾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最终转身离开。
苏明看着他的背影:“他今天没敢闹。”
“因为镇首还没走远。”
“那以后呢?”
“以后看他耐不耐烦。”
摊子收得比前几日早。
不是卖不动,是孟鸢自己停了。
“今天到这。”
这话一出,后头的人明显不舍。
“怎么这么早?”
“我刚排到这。”
“明天还卖吗?”
“看情况。”
这三个字,让人更惦记。
回家的路上,柳氏终于忍不住:“鸢儿,你今天这一换,太险了。”
“险才有用。”
“要是卖不动呢?”
“卖不动就换。”
苏明笑:“娘子这心态,真是摆摊界的狠人。”
临安一直没说话。
走到院门口,他忽然问:“嫂嫂,你是不是从来不怕被学?”
“怕没用。”
“那你怕什么?”
“怕我停下来。”
临安点头,像是记住了。
夜里,街上有人在算账。
“这蛋酥,八文一份,成本不低。”
“可她卖得稳。”
“她不是靠便宜。”
“她靠换。”
有人叹气:“学不了。”
“学不了就得认。”
摊子不大,布铺得倒是新,摆着一排颜色发白的点心,形状学得七七八八,也叠成方块,用油纸托着。
最显眼的是价钱——五文一份。
苏明一看到就笑了:“下本钱了。”
柳氏脸色不太好:“这是冲着你来的。”
“冲就冲。”孟鸢把自己的摊子摆好,“他早晚要来。”
排队的人也看见了。
“咦,对面卖的是什么?”
“看着像蛋酥。”
“便宜三文呢。”
“那要不要去看看?”
这话一出,队伍里确实有人动了动。
有人犹豫,有人干脆掉头。
对面摊主立刻扬声:“新做的蛋酥!味道不差!价钱实在!”
声音不算吵,但够清楚。
柳氏捏着围裙角,低声:“鸢儿,要不要……”
“不用。”
孟鸢连头都没抬,只把蛋酥一份一份摆好。
她这边没吆喝。
可有人已经回头了。
第一个回来的,是个中年汉子。
他脸色有点尴尬,站回队伍末尾,小声跟旁边的人嘀咕:“那边的,吃着不对。”
“怎么不对?”
“松是松,但嘴里空。”
“空?”
“就像……嚼棉絮。”
旁边人忍不住笑:“那你还回来?”
“不回来吃啥?”
这话说完,队伍反而更稳了。
苏明压低声音:“第一批回流了。”
“还会有。”
果然,没一会儿,又有个妇人回来,脸上带着点不高兴。
“那边的甜得发腻,吃一口就不想吃第二口。”
“你还花了钱?”
“花了五文。”
“亏了。”
“亏是亏,但我还是想吃这个。”
她说着,看向孟鸢的摊。
孟鸢没接话,只把蛋酥递过去。
妇人接过来,没急着吃,先看了一眼,对比了一下颜色,叹了口气:“还是你这个看着顺眼。”
这话听着轻,却把对面摊子压得死死的。
对面摊主也不是傻子。
他很快发现,人走得快,回得也快。
卖出去的,不多。
回头的,越来越多。
他脸色慢慢变了,声音拔高了点:“便宜三文!真材实料!”
苏明忍不住笑:“急了。”
“急是正常的。”
“可他这急,不顶用。”
排队的人开始议论。
“便宜是便宜,但不好吃也白搭。”
“我宁愿多花点。”
“她这摊子,不坑人。”
“对面那摊,太像赶着卖。”
有人甚至直接当着对面摊主的面说:“你这学得像,味学不来。”
那摊主脸一阵红一阵白,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学的是形,不是东西。
真正的转折,是一个小孩。
那孩子昨日吃过孟鸢的蛋酥,今天被家里人哄着去买了便宜的。
结果吃了一口就不肯吃,坐在路边哭。
“不要这个。”
“为什么?”
“这个不软。”
“怎么不软?”
“咬着不开心。”
这句话一出,周围人全愣了一下。
苏明忍不住低声:“小孩说话狠。”
柳氏轻轻点头:“孩子嘴最诚。”
孩子娘也尴尬,抱着孩子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回孟鸢这边。
“娘子,再给我一份。”
孟鸢递过去,没多问。
孩子接过来,咬了一口,立刻安静了。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对面摊主的脸色,彻底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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