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借助这口山间清冷的空气来压制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还有,你认真考虑过我父母的感受吗?我爸,徐震天,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
他刚刚经历了事业上的低谷,好不容易在你我的运作下,重新燃起执掌‘宏景证券’、重振家族雄风的希望和斗志。
你让他怎么接受,他引以为傲、寄予厚望的女儿,要跟一个男人(即便这个男人是他颇为欣赏的合作者苏景明)跑去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地图上都找不到的深山里,去搞什么……
‘修仙’?这在他听起来,和加入邪教组织有什么本质区别?我妈,姜薇薇,她把我当成她的命根子,是她在那些豪门宴会上最骄傲的谈资,也是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寄托。
我前番那场大病,你是亲眼见过的,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她日夜不休地守在病床前,眼睛都快哭瞎了。
现在,我好不容易康复,重新回到事业轨道,她刚刚把心放回肚子里,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你让我怎么开口对她说?‘妈,我要跟苏景明去一个神仙待的地方修炼,可能三年五载,也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你们二老保重身体’?”
徐一蔓的嘴角泛起一丝极其苦涩的、带着浓浓自嘲意味的弧度,眼神中充满了对父母反应的想象所带来的无力感。
“他们会以为我疯了!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迷了心窍!或者……更严重的,他们会以为你苏景明。
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邪术,蛊惑了我的心智!这不仅仅是他们点头同意与否的问题,苏景明,这简直是要用最粗暴的方式。
去撕裂他们赖以生存了几十年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他们对我这个女儿全部的情感寄托与未来期盼!这太残忍了!”
她的话语,像一把把经过精密校准的手术刀,冷静而精准地剖开了所有浪漫想象与宏大叙事之下,那血淋淋的、关乎人伦亲情与现实羁绊的残酷真相。
带徐一蔓走,远比带莎玛走要复杂、艰难和背负沉重千百倍。
这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更是两个家庭、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两套价值体系之间的激烈碰撞与抉择。
莎玛听着徐一蔓条分缕析、字字泣血般的陈述,眼中刚刚因为苏景明承诺而燃起的一丝微弱光亮,渐渐被更深的同情、理解和一丝感同身受的黯然所取代。
她虽然心思单纯,不谙世务,但也本能地明白家庭牵绊、父母亲情那份沉甸甸的重量,那是一种融入骨血、无法轻易割舍的纽带。
苏景明沉默着。
高大的身影在厨房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挺拔,却也透出一种凝重的孤独感。
徐一蔓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一块接一块地投入他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激起层层压抑的波澜。
他确实考虑过这些现实阻碍,但远没有徐一蔓自己此刻剖析得这般深刻、这般具体、这般……残酷和令人无力。
“我明白你的顾虑,一蔓。每一个字,我都听进去了。”苏景明的声音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平稳。
但若凑近了仔细分辨,能察觉到那平静语调下隐藏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与沉重。
“这确实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牵扯太多,背负太重。我并非要你在此刻、在此地,就立刻给我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更不会,也绝无可能强迫你做出任何违背你自身意愿和判断的选择。
我只是……将这条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可能通往完全不同风景的道路,清晰地、毫无保留地摆在你面前。
或许前路遍布荆棘,迷雾重重,但也可能蕴藏着超越我们现有想象力极限的机遇、答案,以及……一种全新的生命可能性。”
他的目光变得愈发幽深,仿佛已经穿越了眼前的厨房墙壁,穿透了黔西北的崇山峻岭。
看到了某种存在于遥远未来、模糊却又充满吸引力的图景:“至于伯父伯母那里……如果你经过深思熟虑后,内心真的倾向于踏上这条路。
我愿意,并且会亲自去上海,面对面地向他们解释这一切。虽然我知道,这听起来同样如同天方夜谭。
令人难以置信,甚至可能会引发更大的误解和风波,但我会尽我所能,用我所有的诚意和能够拿出的证据,让他们逐渐明白。
这绝非一时兴起的儿戏,也绝非是对他们和徐家的背叛与抛弃,而是……一条或许更契合你生命本质的、值得去探索的崭新路径。”
徐一蔓没有立刻回答。
她倏地转过身,背对着苏景明和莎玛,面向着那扇敞开的、通往漆黑院落的厨房后门。
月光如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地流淌进来,在她那身利落的工装上勾勒出一道清冷皎洁的、孤寂而决绝的轮廓。
她的肩膀线条绷得笔直,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
窗外,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夜色,是那轮渐渐升高、愈发显得清冷孤高的明月,以及那永恒不变的、如同背景噪音般轰响的瀑布声。
厨房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灶台上那锅粥还在不识时务地“咕嘟”作响,以及每个人胸腔里那无法完全控制的、或急促或沉重的心跳声,在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许久,许久,徐一蔓才轻轻地、几乎像是叹息般地开口,声音飘忽得如同从遥远山谷中随风飘来的一缕雾气,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与迷茫。
“给我一点时间,景明。我需要……一个人,好好地、彻底地想清楚。
这不仅是一个简单的‘去’或‘不去’的决定,更是一场……对我过去三十多年来所接受的所有教育、所建立的认知体系、所追求的人生价值以及所背负的家庭责任……进行的一场彻底的审视与……告别仪式。”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补充道,语气重新恢复了一丝她特有的冷静与犀利,如同出鞘的短刃,寒光闪闪。
“就算我……内心某处真的被你所说动,产生了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想要去看看的念头,你也得先让我看到,你口中的那条路,至少是真实不虚地存在的。
并且,有足够分量的证据表明,它值得我付出如此巨大、几乎是颠覆性的代价去奔赴。
光凭一位惊鸿一瞥的仙子和一本字迹模糊、真伪难辨的古老家谱,还远远不够,苏景明,这还远远不够说服我赌上我的一切。”
苏景明看着她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无比坚韧的清冷背影,心中明白,这已经是徐一蔓在遭受如此巨大冲击、内心经历天人交战之后。
所能给出的最理性、最负责任、也最符合她性格的回应了。她没有断然拒绝,留下了一丝缝隙,但这缝隙的开启,需要他用实实在在的东西去撑开。
“好。”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劝说,只是简洁有力地应了一个字,仿佛签订了某种无形的契约。
他知道,关于仙缘的种子,已经在他最在意的两个人心中播下。
剩下的,需要时间让她们自己去消化、去挣扎,也需要他用未来的行动和事实,去为这颗种子提供萌芽所需的阳光与土壤。
而此刻,他需要先安抚另一个心灵更加单纯、更需要一个明确答案来获得安全感的灵魂。
他重新将目光转向一直如同石雕般呆立在灶台边的莎玛,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一个充满邀请与守护意味的姿态。
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加柔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莎玛,那么……你的答案呢?愿意……相信我,跟我一起去看看山那边的世界,那个可能完全不同的世界吗?”
莎玛抬起那双泪眼朦胧、如同被雨水洗过的蓝宝石般的眼睛,深深地望进苏景明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深藏的温柔。
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口徐一蔓那孤峭而复杂的背影,仿佛从徐一蔓的艰难中,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选择的纯粹性。
最终,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服了所有的恐惧与茫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不大。
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的决绝,声音虽然轻若蚊蚋,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厨房里:
“我愿意。景明,只要在你身边,去哪里……我都愿意。”
月光如水,沉默而温柔地流淌进这间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厨房,将三人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地交织在一起。
投射在斑驳的、带着岁月痕迹的墙壁上,仿佛一幅被定格了的、充满了象征意义的沉默剪影,记录下了这个平凡又不平凡的夜晚。
这个站在凡尘与仙途十字路口的、艰难而深刻的抉择瞬间。未来的路,在清冷的月色照耀下,显得愈发迷离、幽深而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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