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位沉默的见证者,将吊脚楼内外发生的一切都悄然收纳于它那广袤无垠的怀抱。
韩子墨与露易丝那场注定徒劳的“仙缘”乞求,如同投入深潭的两颗石子,虽激起过短暂的浊浪,却终究未能改变潭水的深邃与流向。
反而更衬得苏景明那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
两人各自怀揣着被碾碎的野心与滋生的怨恨,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悻悻退回了各自的阴影角落,将更广阔的沉默与思量的空间,留给了真正的主角。
二楼,徐一蔓的房间。
灯光依旧明亮得有些刺眼,将房间内每一处细节都照得纤毫毕现——摊开在桌面上的“九洞天”复杂结构图纸,平板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数据模型,以及一只喝了一半、早已冷透的白瓷茶杯。
然而,徐一蔓的目光却并未聚焦在任何一件具体的事物上。
她站在窗前,背对着房门,身影在灯光下拉出一道纤细而孤直的影子。窗外,是泼墨般的浓黑夜色,以及那轮仿佛亘古不变、清辉遍洒的冷月。
苏景明那番关于“仙缘”、关于“带她同行”的话语,如同在他精心构建的、由理性、数据和利益构成的坚固堡垒上,强行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狂风裹挟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怪陆离却又充满致命诱惑的信息,呼啸着灌入,将她原本清晰明确的人生路径吹得七零八落。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轻轻刮擦着冰凉的窗玻璃,发出细微而持续的“沙沙”声,仿佛是她内心纷乱思绪的外在显化。去天山?修仙?
这听起来是多么荒谬绝伦!任何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精英,都会对此嗤之以鼻,将其归类为精神失常的呓语。
可是……说这话的人是苏景明。是那个从未在她面前信口开河、行事每每出乎意料却又总能精准掌控局面的苏景明。是那个连迪拜王室女王亲临,都能面不改色、从容应对的苏景明。
更重要的是,那个名为欧阳雪儿的女子,她的出现方式,她的绝世风姿,她身上那种超越凡俗、无法用任何科学原理解释的气场……都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赖以生存的理性外壳。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理智,也撩拨着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的、隐秘的角落。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数年前,那段被她刻意尘封、视为人生败笔与情感滑铁卢的岁月。
那时,她还远不是如今这个冷静自持、在商界挥斥方遒的徐总。
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被家族寄予厚望,却也情窦初开、一头栽进了名为“苏景明”这个巨大漩涡里的年轻女孩。
她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被那个男人的才华、魄力以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所吸引,如同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
她付出了全部的真心,甚至动用了部分家族资源,只为了能与他并肩。然而,换来的却是什么?
是苏景明那看似温和实则左右不定态度,所以才让她下定决心,撤销他总经理职务。
尽而让他走投无路,投靠迪拜的公主,是他最终选择远走迪拜,将她一个人留在原地,承受着圈内人或明或暗的嘲讽与家族内部的不满。
那种由爱生恨的滋味,如同最烈的毒药,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不甘心,她愤怒,她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在商业上处处与苏景明作对,甚至……她当时心中充斥着一种扭曲的快意——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至少,要让他记住她徐一蔓的存在,是以一种疼痛的方式!
可后来呢?后来徐家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父亲徐震天被排挤出核心管理层,家族企业岌岌可危。
而她自己也因为长期的心力交瘁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一病不起,几乎走到了鬼门关前。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将彻底崩塌、万劫不复之时,那个她曾恨之入骨的男人,苏景明,却如同幽灵般,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和力量,重新出现了。
他不仅力挽狂澜,将徐家从破产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助父亲重掌权柄,更是不计前嫌,动用了某种她至今都无法探知的神秘资源,将奄奄一息的她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她至今还记得,在病榻上迷迷糊糊醒来时,看到那个站在病房阴影里、身形挺拔如松、眼神复杂难明的男人时。
内心深处那种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混合着震惊、羞愧、感激以及……那从未真正熄灭过的、死灰复燃般的情感悸动。
恨意,在绝对的恩情与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她才发现,自己所谓的“恨”,其根基,不过是爱而不得的执念与不甘。
而当那个男人以这样一种近乎“救世主”的姿态重新闯入她的生命,那份被强行压抑的情感,如同被春雨浇灌的枯草,以一种更加汹涌澎湃的姿态,重新破土而出。
只是,经历了那么多,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顾一切的少女。
她学会了将这份深沉而复杂的情感,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冷静理智的面具之后,隐藏在一次次的商业合作与看似纯粹的利益交换之中。
她以为,或许就这样,以盟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搅动风云,也是一种拥有。
可如今……仙缘?另一个世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和伪装。
如果跟随他去,意味着将要彻底告别现有的一切,包括她好不容易重新经营起来的事业,包括她与父母之间那饱经风霜后才重新修复的亲情纽带。这代价,太大了。
可是,如果不跟去呢?眼睁睁看着他带着莎玛,踏入那个神秘莫测、可能拥有无尽寿命和力量的世界,从此与她所在的凡尘。
成为两个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光是想象一下那样的未来,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后者。那份深埋心底、历经恨意淬炼却未曾消亡的爱,在此刻,成为了压倒所有理性权衡的、最重的砝码。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张她和父母去年在南京老宅花园里的合影上。
照片上,父亲徐震天鬓角已染霜华,但眼神矍铄,母亲姜薇薇依偎在父亲身边,笑容温婉,眼中满是对女儿的骄傲与疼爱。
她的心,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如何开口?如何向他们解释?这简直比让她再去谈判一场价值百亿的并购案,还要艰难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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