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北平的秋日天空澄澈如洗。
人们自发见前来证历史时刻。
黄宫朱红宫墙外早已被人潮淹没。
来自五湖四海的百姓们,便挎着布包、扶着老人、牵着孩童,如百川归海般涌向黄宫。
此刻,富家子弟与贩夫走卒,挤在一起,
卖糖葫芦的小贩扔下担子,黄包车夫顾不上生意,所有人都朝着太和殿方向汇聚。
当日涌入黄宫的民众,多达二十万之众。
太和门前的汉白玉拱桥被挤得水泄不通。
有人攀上铜鹤基座,有人踞守殿前月台,每一双眼睛里都燃着八年烽火淬炼出的光。
十时整,锣声破开鼎沸人声。
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根本博中将带领幕僚垂首入场。
他身上褪色的军装肩章在秋阳下泛着灰暗光泽。
昔日不可一世的侵略者此刻步履虚浮,仿佛被抽去脊梁。
紧随其后的中国战区第十一战区受降主官,率众迈步而来。
声浪撞在盘龙金柱上荡出层层回响。
十分钟后孙连仲提笔签名,遒劲字迹与日方萎靡笔触并立,如利剑斩断侵略枷锁。
根本博于十时三十分躬身递呈投降书。
国府上将接过那叠载着历史重量的纸张时,太和殿前沸腾的声浪直冲云霄。
这不仅是纸页的交接,更是卢沟晓月到紫禁秋阳的苦难终结,是四万万人用血泪铸就的民族丰碑。
此刻的故宫不再是帝王禁苑,而是全民族的精神祭坛。
有老者抚摸着太和殿丹墀哽咽。
“崇祯爷没等来的公道,光绪帝没看到的胜利,今日我们等到了!”
人群中的《大公报》记者在采访本上疾书。
“二十万双眼睛见证的不仅是仪式,更是一个古老民族从废墟中站起的瞬间。”
直至夕阳西沉,仍有百姓徘徊在广场不愿离去,仿佛要将这段屈辱,跟血泪史抗争换来的秋日,永远镌刻在民族的集体记忆之中。
受降仪式结束后,和尚跟一众人员,护些乌小妹,跟着人潮涌动,随波逐流往城门洞子外走。
宫里人太多了,用摩肩擦踵,都不足以形容。
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各种叫骂。
来自五湖四海的百姓,人挨人,向城外走去。
“那个犊子,踩俺鞋子。”
“谁摸老娘屁股?”
“都踏马别挤,水泡子都快挤炸了。”
“中沙呸,教乖挖了~”
人群中,和尚把自己媳妇搂在怀里,被人推的都站不住脚。
他喘着粗气,冲着前方吆喝。
“都踏马的,别推~”
一句话没说完,他傲的一声,叫唤起来。
“哪个瘪犊子拿针扎小爷?”
他被人推来推去,伸手,摸向自己屁股。
好嘛,这一摸,发现屁股上还粘了一个咬了半口的糖葫芦。
和尚气的直接把手里的糖葫芦,塞进旁边一个半大小子嘴里。
因为那小子手里,踏马拿着一串,断了半截糖葫芦的竹签。
乌小妹在他怀里,被挤的都快喘不上气。
正当快要发生踩踏事件时,国府士兵,开始维持退场秩序。
说实话,来参观受降仪式的老百姓,百分之九十都没看到,签字仪式。
他们随波逐流,跟着前排人的吆喝而吆喝。
签字仪式时,他让媳妇骑在自己脖颈上,拿着望远镜,这才看到太和殿里有哪些人。
一个半小时后,一身大汗的和尚,搂着媳妇,牵着黄桃花,这才出了皇宫。
旁边一个长相还不错的虎妞,经过几人身边,骂骂咧咧抱怨起来。
“都快把老娘,月事挤没了~”
还有的人,少了一只鞋,光着脚走出皇宫大门。
今日全城的车夫,赚翻天了。
车夫们只要能跑的动,没一个少挣。
皇宫门口的中山路,路边,沿街停了上千辆洋车。
只要有空车,刚出门的百姓,立马喘着粗气坐上去。
出皇宫的这段路,把所有人累的够呛。
原本还想省里个钱的主,这会也不管不顾,选择坐洋车回家。
上千辆洋车看着挺多,可在一二十万人面前,啥都不是。
车夫们,拉上客立马就走。
刚做完一单生意的车夫,这会满头大汗,跑回来,接着拉客。
沿街的洋车,有人走有人来。
路边还有为了挣一辆洋车,骂起了的客人。
对面街面上的一排手推车小贩,生意也是忙碌无比。
酸梅汤,大碗茶的摊子生意好到没边。
买水解渴的人,把摊子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几圈。
乌小妹一群女眷,被挤的累坏了,她们坐在路边歇歇脚。
和尚坐在马路牙子边,看着欢庆的人群,却没怎么开心。
老百姓都是愚昧的,他们的喜庆并不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条件。
金陵那边,传来的消息,已经定下处理汉奸,伪军的政策。
对于伪军,金陵政府的主要政策是收编整合。
对于汉奸政策,有些含糊其辞。
很多人都从这两条政策里看出了些东西。
消息传开,于是北平,那些商人,伪政府官员,心里踏实不少。
那些人心里一踏实,老百姓的生活就会不踏实。
这不,物价三日一涨,民众生活苦不堪言。
前些日子,那些人因为担心国府在抗战胜利后,会处理他们,于是不计成本处理压仓商品,回笼资金准备跑路。
现在他们心里踏实了,物价自然而然恢复正常。
因为物资短缺,经济凋敝,所有日常消耗商品,全部涨价两成。
昨天一块大洋,还能买十六斤大米,今儿只能买十四斤半。
来参观这次受降仪式的人,基本上都有些家底。
真正的贫苦百姓,哪天不为了生计忙碌。
他们可没那个闲功夫,来找这个罪受。
回到家的和尚,看着守家的一群人,示意他们各做各的事。
乌老大,走到雨棚下,坐到和尚身边问道。
“现在,北平物价涨了不少,咱们是不是也该提提价?”
和尚,怀里抱着猴崽子,侧头看向自己大舅哥。
“棉鞋,被子,低端商品,保持原价。”
“那些,锦衣,呢子外套,价格贵的衣物,涨价两成,其他的保持不变。”
乌老大对于和尚的交代,没有任何异议。
他看着和尚怀里的猴崽子,接着问道。
“前段时间,咱们屯的棉花,布匹,是不是该出了?”
和尚摇了摇头,回答他的问题。
“不急,过半个月在看看。”
“天冷了,才知道衣服薄。”
“等着吧,北平的物价,还得踏马翻两跟头。”
心里有数的乌老大,默默起身,走向估衣铺。
还没等和尚清闲一会,街面上,一个身穿锦袍的五旬富家老爷,领着一个青年向和家铺子走来。
和尚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弯腰打招呼的两人,面无表情,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五旬富家老爷,坐在长沙发上,对着和尚抱拳拱手做自我介绍。
“和爷,鄙人,姓马,名言,旁边是我儿子。”
和尚闻言此话,把猴崽子,放到一边,弯腰给两人倒茶。
“马老爷,您跟贵公子,来我这是?”
坐在一旁身穿锦袍的马公子,此时,低着头,从和尚手里接过茶杯。
马老爷,端起盖杯抿了一口茶水,面露一股难以启齿的表情。
和尚默不作声,靠着沙发,等待对方说话。
马老爷叹息一声,放下盖杯,犹豫片刻开口说话。
“和爷,也不怕您笑话。”
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儿子说道。
“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好色成瘾,前段时间,瞒着鄙人,把家里两幅画,送去当铺换钱。”
马老爷咬牙切齿看着自己儿子,揉着自己大腿说话。
“原本没什么,可两幅画,市值最少一万大洋。”
“他为了以后能轻松赎回来,只当了五百块。”
“吃喝嫖赌,把钱花完了,这个畜牲,转头又把当票,抵押给东四大胡子。”
“当老朽知道此事,马不停蹄去大胡子那,赎回当票,可~”
话没说完的马老爷,一脸苦相拍着大腿。
“唉,和爷,这不老朽实在没招了,只能来麻烦您了。”
和尚闻言此话,弯腰从桌子上拿烟。
一口烟雾从他口中,吐出后,和尚瞧了一眼旁边的败家子,然后看向唉声叹气的马老爷。
“中间没其他事儿吧?”
马老爷闻言此话,抬头跟和尚对视。
“不瞒您说,东四大胡子,现在知道两幅画的价值,已经拿着当票,把画占为己有。”
“如今,老朽,拿着画押字据找他,他直接不认。”
和尚,背靠沙发,翘着二郎腿,手指夹烟望向马老爷。
“知道大胡子是什么样的主吗?”
马老爷,愁眉苦脸看着和尚不说话。
和尚面无表情,嘴里叼着烟说话。
“大胡子,东城区,菜霸。”
“整个东城区,从乡下运进城的蔬菜,全部得过一道他的手。”
“手里,有多少条人命,谁也不清楚。”
“有两个赌场,一个私烟馆。”
“你说这类的主,是善茬吗?”
闻言此话的马老爷,叹息一声,从袖筒里抽出一张银票。
随后他恭恭敬敬,把五百大洋面值的银票,放在和尚面前茶几上。
“和爷,这五百,您先收着,画拿回来,还有另谢。”
和尚弹了弹烟灰,默不作声看着满脸愁容的马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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