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李默气喘吁吁地跑进帐内,身上的衣服沾满了雪沫和泥土,头发散乱,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他见到王渊,连忙跪倒在地,高声道:“枢密大人!大事不好了!朱相公有令,苗傅、刘正彦二人欲图兵变造反,已暗中勾结,今日苗傅以清剿盗贼为名出兵临安,实则是为了发动兵变!请大人即刻加强大营和临安城的戒备,严密监视刘正彦部的动向,以防不测!”
“什么?!”王渊闻言,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大半。他脸上的醉意荡然无存,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苗傅、刘正彦要造反?”
李默连忙点头,从怀中掏出朱胜非的手谕,递了上去:“大人,这是相公大人的手谕,请大人过目!密报上有他们的代号签名,‘田’代‘苗’,‘金’代‘刘’,此事千真万确!相公大人让大人务必提高警惕,切勿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王渊接过手谕,借着烛火仔细查看,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想起苗傅今日下午面见自己时的情景,想起他言辞恳切,主动请缨清剿盗贼,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那一切都是伪装,是为了调出部队,发动兵变!
“好个苗傅!好个刘正彦!竟敢欺瞒本官,图谋不轨!”王渊怒喝一声,猛地一拍案几,案上的酒杯菜肴顿时散落一地,发出“哐当”的声响。他脸色铁青,眼神中充满了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苗傅麾下的三千精锐此刻正在前往临安的路上,而刘正彦则留在大营内,若是二人内外夹击,大营恐怕难以抵挡。
“来人!”王渊高声喝道,“即刻传令下去,加强大营戒备,所有将士不得擅自离开营帐,严密监视刘正彦部的动向,若是发现任何异动,立刻禀报!另外,速速派人前往临安方向,打探苗傅部队的行踪,随时传回报信!”
“末将领命!”帐内的几名亲信将领见状,皆是神色肃穆,连忙躬身领命,转身快步走出帐外,去传达命令。
帐内的欢声笑语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王渊阴沉的脸色和沉重的呼吸声。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帐壁上,忽明忽暗,宛若一头即将发怒的野兽。他紧紧攥着朱胜非的手谕,指节发白,心中满是懊悔和愤怒。懊悔自己轻信了苗傅的谎言,没有察觉他的阴谋;愤怒苗傅、刘正彦二人忘恩负义,竟敢起兵造反,背叛大宋。
帐外的寒风愈发猛烈,吹动着营中的牙旗,发出猎猎的声响,如同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助威。浙西大营内,原本松弛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士兵们被紧急召集,穿戴铠甲,拿起兵器,营中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映照出一张张肃穆的脸庞。一场关乎大宋命运的血战,似乎已在劫难逃。而此刻的临安城内,朱胜非也已抵达皇宫,正与赵构一同商议对策,夜色中,这座繁华的都城,已然被浓重的杀机笼罩。
浙西大营的中军帐内,军令传下如惊雷裂空,帐外甲叶铿锵之声此起彼伏,取代了先前的宴乐喧嚣。王渊负手立在帐中,腰间玉带被攥得几乎要嵌进肉里,方才的醉意早已化作彻骨的寒意。他望着帐外风雪中奔走的士兵,眉头拧成了川字,心中暗忖:“苗傅这匹夫,竟藏得如此之深!若不是李参军及时传讯,今日大营便要落入逆贼之手!”
亲兵已将他的乌油铠甲取来,甲叶上还凝着霜气,映着帐内跳动的烛火,泛着冷冽的光。两名亲兵上前为他披甲,手指触到甲胄时,竟能感觉到他掌心渗出的冷汗。王渊猛地抬手按住头盔,铁盔上的红缨随之一颤,沉声道:“备马!随我入宫面圣!”
帐外早已备好一匹战马,通体乌黑发亮,正是王渊的坐骑。马夫牵着缰绳,见王渊出来,连忙躬身道:“大人,马匹已备好,草料饮水也喂足了。”王渊不发一言,翻身上马,腰间的佩刀“呛啷”一声撞在马鞍上,划破了营中的寂静。他一抖缰绳,踏雪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朝着临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雪更急了,鹅毛般的雪片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生疼。王渊将披风拉紧,遮住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夜色中扫视着前方的道路。积雪没到了马蹄,踏雪马每一步都深陷雪窝,又奋力拔出,溅起漫天雪沫。沿途的哨卡士兵见是枢密使的坐骑,皆是连忙躬身行礼,手中的长枪横在胸前,神色肃穆。王渊目不斜视,催马疾行,心中只想着尽快赶到皇宫,向官家禀报军情,商议对策。
从浙西大营到临安城,原本需一个时辰的路程,王渊催马狂奔,竟只用了不到四刻钟。临安城的城门早已关闭,守城校尉见是王渊,不敢耽搁,连忙下令开城。沉重的城门“嘎吱嘎吱”地缓缓打开,露出城内昏黄的灯火。王渊拍马进城,马蹄踏在积雪覆盖的石板路上,发出“哒哒哒”的急促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城中的街巷早已没了白日的繁华,唯有几家酒馆还亮着微弱的灯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低语声。居民们似乎已察觉到些许异动,原本还在街上行走的行人,见王渊一身戎装疾驰而过,皆是惊慌失措,纷纷躲进两旁的店铺或家中。王渊一路疾驰,直奔皇城而去,沿途的宫娥宦官见他如此模样,皆是吓得纷纷避让,不敢有丝毫阻拦。
福宁殿暖阁内,烛火通明,熏香依旧袅袅,但气氛却已凝重如铁。赵构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泛白。朱胜非立在一旁,眉头紧锁,手中拿着一卷文书,却久久没有翻阅。殿内的宫女宦官皆是大气不敢喘,低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侍卫的通报:“启禀官家,枢密使王渊大人求见!”
赵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沉声道:“快宣他进来!”
王渊大步流星地走进暖阁,身上的铠甲还带着风雪的寒气,甲叶上的霜雪融化,顺着衣摆滴落,在锦毯上留下点点水渍。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臣王渊,参见官家!罪臣疏于防范,险些让逆贼得逞,恳请官家降罪!”
赵构连忙起身,上前扶起王渊,沉声道:“王爱卿快快请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何罪之有?逆贼阴谋诡诈,非爱卿之过。快快起来,与朕商议对策!”
王渊起身,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见康履立在一旁,神色复杂,便开口道:“官家,臣已下令加强大营戒备,严密监视刘正彦部的动向,同时派人打探苗傅的行踪,想必不久便有回报。”
朱胜非接口道:“王枢密行事稳妥,如此甚好。只是苗傅麾下三千精锐已在前往临安的路上,刘正彦又在大营之中,二人内外呼应,实乃心腹大患。”
就在这时,康履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与后怕,躬身道:“大家,朱相公,王枢密,奴才倒有一事禀报。这几日奴才总觉得苗傅、刘正彦二人行踪诡异,便暗中派了人手打探他们的动静。结果发现,这二人近来常常聚集在城西的天竺寺附近,与麾下几名亲信将领密谈,每次都是深夜才散去。奴才当时还纳闷,他们为何偏偏选在天竺寺这种清静之地聚会,如今想来,竟是在密谋造反之事!”
王渊闻言,心中一震,沉声道:“天竺寺?那地方地处城郊,僻静幽深,确实是密谋的好去处。康公公此言当真?”
康履连忙道:“王枢密放心,奴才派出的人都是心腹,绝不会有误!他们还打探到,苗傅近日屡屡对麾下将士说‘郊外有贼’,要出兵清剿,当时奴才只当是寻常剿匪,如今才明白,这根本就是逆贼的借口!他们是想借着清剿盗贼的名义,让士兵出外集结,好趁机发动兵变!”
赵构听到这里,脸色愈发阴沉,猛地一拍龙案,沉声道:“好个狼子野心的苗傅、刘正彦!竟敢如此欺瞒朕,图谋不轨!若不是康爱卿细心,及时察觉他们的异动,后果不堪设想!”
朱胜非眉头一挑,道:“官家,苗傅等人既然以‘郊外有贼’为借口,想必今夜便会有所行动。天竺寺是他们的聚集之地,今夜定然会有大批逆贼前往此处汇合。不如趁此机会,设下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
王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接口道:“朱相公所言极是!臣愿率领精兵,埋伏在天竺寺外,待逆贼聚集之时,骤然发难,定能将他们生擒活捉,以儆效尤!”
赵构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好!朕准奏!王爱卿,朕给你五百精兵,皆是禁军之中的精锐,今夜便埋伏在天竺寺外。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待逆贼全部进入埋伏圈后,再行出击,务必将苗傅、刘正彦二人拿下,不得有误!”
“臣遵旨!”王渊高声领命,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神色肃穆。
赵构又道:“康履,你即刻前往禁军大营,传朕的旨意,调五百精锐禁军,交由王爱卿统领。务必挑选身经百战、武艺高强之士,不得有丝毫马虎!”
“奴才遵旨!”康履连忙躬身领命,转身快步走出暖阁,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这次立了大功,若是能平定叛乱,圣上定然会更加重用自己。
暖阁内,王渊起身,对赵构和朱胜非抱拳道:“官家,朱相公,臣这就前往禁军大营点兵,即刻赶赴天竺寺设伏。请官家和宰相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朱胜非上前一步,拍了拍王渊的肩膀,沉声道:“王枢密,此行凶险,务必小心行事。逆贼皆是悍将,麾下将士也都是精锐,不可轻敌。若事有不谐,切勿硬拼,当以保全自身、等待援军为要。”
王渊点了点头,道:“多谢朱相公提醒,末将省得。”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出暖阁,身上的铠甲发出“铿锵”之声,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
此时的禁军大营,早已接到康履的传旨。五百名精锐禁军将士,皆是身披重甲,手持利刃,整齐地排列在营中广场上。他们个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身上散发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之气。王渊赶到大营时,见将士们已然整装待发,心中甚是欣慰,高声道:“将士们!今夜有逆贼谋反,欲图颠覆大宋江山,残害圣上!圣上信任我等,命我等前往天竺寺设伏,捉拿逆贼!尔等皆是大宋的栋梁,今日当为国效力,奋勇杀敌!若能生擒逆贼,圣上定有重赏!若有退缩者,军法处置!”
“誓死追随枢密使!捉拿逆贼!保卫大宋!”五百名禁军将士齐声高呼,声音洪亮,震彻夜空,吓得营外的飞鸟纷纷惊起。
王渊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抖手中的令旗,沉声道:“出发!”
五百名精锐禁军,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禁军大营,朝着城西的天竺寺方向疾驰而去。夜色如墨,寒风呼啸,将士们的马蹄踏在积雪上,只发出轻微的声响,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王渊骑着踏雪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目光如炬,扫视着前方的道路。他知道,今夜的行动,关乎大宋的安危,容不得半点差错。
天竺寺位于临安城西郊的半山腰上,始建于东晋年间,香火鼎盛。寺内古木参天,殿宇巍峨,夜色中,寺庙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庄严肃穆之气。然而此刻,这座清静之地,却已被浓重的杀机笼罩。
王渊率领五百精兵抵达天竺寺外时,已是三更时分。他令将士们在寺外的密林之中埋伏下来,将士们纷纷下马,藏身于树干之后、灌木丛中,手中的兵刃出鞘,寒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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