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伊甸号”归来的消息,如同一阵席卷废土的旋风,在新伊甸园乃至所有残存的幸存者据点中疯狂传播。当那艘伤痕累累却依旧威武的舰船缓缓驶入扩建后的港湾时,码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没有盛大的欢呼,只有压抑的啜泣、激动的低语,和无数道交织着希望与悲痛的灼热目光。
牺牲者的棺椁覆盖着新伊甸园的旗帜,被最精锐的战士缓缓抬下舷梯。雷浩那标志性的、布满弹痕的装甲被安放在最前方。长长的静默,只有海风和压抑的呼吸声。
林爻大站在舰桥,没有立刻下船。他俯瞰着下方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更加坚固的城墙,延伸出去的规整农田,新建的工坊和居民区,还有那些望向他的、充满了复杂情绪的面孔。
“元首,”王琨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沉稳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所有高层已在议事厅等候。各主要幸存者营地的使者……也到了。”
“知道了。”林爻大最后看了一眼雷浩的遗物,转身,走向舷梯。
他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那一刻,码头上彻底安静下来。他脸上没有胜利归来的喜悦,只有风霜刻下的冷硬和一丝深藏的疲惫。但当他目光扫过时,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令人心安的强大意志。
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讲,只是走到牺牲者棺椁前,静立片刻,然后对所有迎接的人,缓缓说了一句:
“他们不会白死。”
“新纪元,从今天开始。”
说完,他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向位于城市中央的议事厅。
议事厅内,气氛庄严肃穆。新伊甸园的核心层,以及来自周边十几个主要幸存者营地的首领或使者,早已列席等候。当林爻大步入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王琨作为执政官,首先开口,声音清晰而有力:“元首,远征的勇士们,欢迎回家。你们带回的胜利与牺牲,我们将永志不忘。”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的各地代表:“在诸位见证下,依据《新伊甸园基本法典》及战前各盟约,现就战后事宜进行决议。”
“第一项,”王琨看向林爻大,“关于大陆统一秩序及领导权。‘科技会’主力已被击溃,残余势力分散隐匿。‘荆棘骷髅’等主要掠夺者集团在之前的围剿中元气大伤。根据各营地共同推举及战时贡献,提议:成立‘人类复兴联合议会’,总部设于新伊甸园。提议:林爻大阁下,出任议会首任‘大元首’,总领一切军政要务。”
议事厅内一片寂静。这个提议早在远征队归来前,就已经由王琨等人与各大营地反复磋商,基本达成共识。北极之战的真相(部分公开版本)和博士最后的警告,让所有幸存者首领都明白,松散割据的时代必须结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核心来面对未来可能更大的威胁。
来自北方“铁砧”营地的代表(一个和“铁砧”指挥官气质相似的壮汉)第一个站起来,声音粗犷:“我们‘铁砧’营地,赞同!林元首的能力和魄力,我们服!没有新伊甸园顶在前面,我们早被科技会和掠夺者啃光了!”
紧接着,其他营地的代表也纷纷表态赞同。偶尔有一两个小营地代表面露犹豫,但在大势所趋下,也最终点头。
林爻大没有任何推辞,他走到主位前,目光平静地扫过所有人:“承蒙信任,职责所在。我将履行大元首之职,以人类存续为最高准则。”
“第二项,”王琨继续,“关于联合议会架构及执政体系。提议:设立‘执政院’,负责日常行政、法律、民生、经济。提议:苏沐阁下,出任首任‘总执政官’。”
这一次,厅内响起了一些低低的议论声。苏沐的济世官身份和能力有目共睹,但她毕竟年轻,且主要功绩在医疗民生,统领全局行政……
苏沐本人也站了起来,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坚定:“王执政,诸位首领,我自知能力有限,经验不足。总执政官一职,责任重大,我恐怕……”
“苏医生,不,苏执政官,”来自东方“绿洲”营地的一位老者开口,语气温和却有力,“你在新伊甸园的作为,我们都看在眼里。分配公平,救治伤员,安抚人心,在元首远征期间稳定后方……这些,都是总执政官需要的才能。现在是重建秩序的时候,需要耐心、细致和仁慈,也需要你对生命和资源的深刻理解。我们‘绿洲’支持你。”
“我们也支持!”又有几位代表附和。苏沐的善良、公正和在民众中的极高声望,是此刻凝聚人心、恢复生产的关键。
苏沐看向林爻大。林爻大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是不容置疑的信任。
苏沐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既然如此,我愿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第三项,”王琨的声音凝重起来,“关于当前首要任务。根据远征队带回的情报,僵尸因‘源头’净化已陷入惰性休眠状态,但并未灭绝。各地仍有零星活动,且不排除未来发生变异的可能。”
老陈适时接入远程发言:“是的。我们正在利用‘净化核心’和从北极基地获得的部分‘收割者’基因数据,尝试逆向研发一种‘广谱抑制疫苗’。目标不是治愈已转化的僵尸,而是为未感染的人类提供长效免疫,并可能对环境中的残余‘噬渊’因子产生净化作用。但这需要时间,海量资源,以及……安全的大规模试验环境。”
林爻大接口:“所以,联合议会成立后的第一个全大陆性行动,代号‘清扫者’。各营地抽调精锐部队,在统一指挥下,分区清理各自控制区内残存的、有威胁的僵尸聚集点和危险变异体。建立安全缓冲区。同时,收集僵尸生物样本,统一送往新伊甸园研究中心,供疫苗研发使用。”
“清理出来的土地和资源呢?”有代表关心实际问题。
“原则上,谁清理,谁优先开发使用。”林爻大明确道,“但需向联合议会报备,并接受统一规划协调,避免冲突和重复建设。新伊甸园将提供部分高产作物种子和基础建设技术支持。”
这个方案相对公平,既调动了各营地的积极性,又确保了联合议会的权威和整体规划。代表们大多表示接受。
“第四项,”王琨推了推眼镜,“关于外部威胁预警。北极事件中获取的关于‘收割者’的潜在威胁情报,列为联合议会最高机密。但我们需要开始做长远准备。提议:成立‘星海防御筹备委员会’,由老陈总工程师牵头,整合各营地技术力量,研究对策。”
提到“收割者”,议事厅内的气氛再次沉重。虽然那可能是遥远的威胁,但博士最后的疯狂警告,像一道阴影,悬在了新纪元开启的第一天。
“我们没有选择,”林爻大的声音打破沉默,冰冷而坚定,“只能变强。团结一致,利用一切资源,发展一切可能的力量。植物科技要继续深化,从‘收割者’遗迹获取的科技要逆向研究,传统的工业和技术也要恢复。我们要在下一个‘收割季’到来之前……”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
“……让自己,不再是可以被随意收割的‘庄稼’。”
会议持续了整整一天,确定了新纪元的基本框架和初期行动计划。
当林爻大和苏沐并肩走出议事厅时,夕阳正将新伊甸园的轮廓染成金色。远处,清理废墟和扩建工地的声音隐隐传来,炊烟从新建的住宅区袅袅升起。
“感觉怎么样?”林爻大看着远方,忽然问。
苏沐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苦笑:“像做了一场很长很累的梦……而且,还没醒。”
“会习惯的。”林爻大语气平淡,“记住,你背后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王琨、老陈,还有各营地的能人,都会辅助你。你只需要……做你认为对的事。”
“那你呢?”苏沐看向他,“大元首。”
林爻大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更远的、尚未被完全探索的废土深处。
“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绝。
“去把剩下的仗打完。”
“然后……”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但苏沐明白了。清除残余威胁,整合力量,应对未来……他的路,依然在战场和未知的前方。
新纪元元年,就在这种混杂着胜利的余晖、牺牲的沉重、重建的忙碌以及对未来的隐忧中,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个以铁血与希望共同浇筑的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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