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夷陵城,春深似海。
相较于荆北前线编县、宛城的紧张与忙碌,作为吴公国荆西重要后方基地的夷陵,呈现出的是一种扎实而蓬勃的生机。城墙经过加固拓宽,码头帆樯如林,城内街市比两年前陈砥离开时扩大了一倍有余,人流熙攘,商铺林立,叫卖声与车马声交织成繁荣的乐章。
这一切的背后,离不开坐镇夷陵、总理后方民政的镇北将军夫人——周蕙。
周府(原陈砥在夷陵的府邸,现已扩建)后园书房内,周蕙正与夷陵令、郡丞以及几位负责工坊、仓储的管事议事。她身着一身简洁的鹅黄色襦裙,外罩半臂,头发绾成利落的单螺髻,仅插一支玉簪,素面朝天,却自有一股沉静干练的气度。虽年仅二十出头,但经年累月协助陈砥处理政务、后又独当一面主持夷陵后方,早已褪去了新嫁娘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果决与从容。
“……去岁荆州都督府(赵云)拨付的最后一笔水利款项,已全部用于沮水、漳水三处堤堰加固及新渠开凿,春汛前已完工,今夏灌溉无忧。新辟的官营冶铁工坊两处,月产生铁十五万斤,熟铁五万斤,除供应本地农具、民用外,超额部分已按季送往编县军械所及宛城武库。”工坊管事详细汇报着。
郡丞补充道:“夫人,去岁安置的荆北流民及部分中原逃难百姓,共计八千余户,已全部分配田宅,编入户籍。今春以工代赈,参与屯田水利者逾两万人,人心渐稳。另,遵照夫人之前吩咐,从流民中遴选身家清白、略通文墨或有一技之长者三百余人,已登记造册,部分充实县乡小吏,部分安排至工坊、医馆学徒,反响甚好。”
周蕙仔细听着,不时询问细节,手中笔在册子上快速记录要点。待众人汇报完毕,她放下笔,缓缓道:“诸位辛苦。水利关乎农本,工坊关乎军民用度,流民安置关乎地方稳定,皆是大事,诸位处置得宜,我心甚慰。”
她话锋一转,看向夷陵令:“不过,近日市集粮价似有微涨,虽幅度不大,但需警惕。可有查明缘由?”
夷陵令忙道:“回夫人,已派人查过。一是今春江东、荆南商船来得稍晚,部分货物(如稻米)输入略有减少;二是本地工坊扩张,雇佣工匠增多,消耗增加;三是传言荆北前线可能需加大粮草转运,部分商贩或有囤积居奇之心。下官已责令平准官(调控物价的官员)开仓平粜部分存粮,并严查哄抬物价者,目前粮价已趋平稳。”
周蕙点头:“做得对。夷陵乃荆西枢纽,连接荆北前线与江东后方,物资流通、物价稳定至关重要。不仅要管,更要疏。可发文鼓励更多江东、荆南商船前来贸易,给予税费优惠。同时,加大官仓采购储备,以备不时之需。前线将士用命,后方绝不能因粮秣小事拖了后腿。”
她又看向负责仓储的管事:“送往编县、邓县的最新一批军械、药材、越冬被服,可已启运?”
“回夫人,十日前已由苏飞将军派来的护军队接走,走淯水、汉水联运,算时日应已抵达编县。”
“好。”周蕙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将军在前线辛劳,后方供给务必及时、充足。下一批物资,要提前半月开始筹措。”
议事又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将春耕、治安、官学扩建等事宜一一议定,众人方才领命退去。
书房内安静下来。周蕙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走到窗边。窗外庭院里,几株她亲手栽种的木兰开得正好,洁白的花朵在春风中摇曳,散发出澹澹幽香。她望着那花,眼神却有些飘远,落在了北方。
与陈砥分别,已近一年。去年初夏他率军北上编县,随后便是连绵战事,克当阳、守编县、奇袭邓县、生擒司马师……捷报一次次传回,她的心也随之起伏,骄傲与担忧交织。知道他因功晋升镇北将军、邓县侯,知道他在荆北独当一面,政务军事一肩挑。作为妻子,她为他自豪;但夜深人静时,那份思念与牵挂,却也如藤蔓般悄然滋长。
她拿起桌上那份今早刚送到的、来自编县的官方文书副本(例行通报荆北军政要情),又看了看旁边那封私信——那是石敢前次押送物资回夷陵时,偷偷塞给她的,陈砥亲笔所书,只有寥寥数语:“一切安好,勿念。政务繁巨,卿在夷陵,亦多辛劳。春深,注意身体。归期未定,心常念之。”
字迹刚劲,一如他本人。话不多,却让她看了又看,心头暖意融融。
“夫人,”贴身侍女轻手轻脚进来,奉上一盏热茶,“您都忙了一上午了,歇歇吧。小公子醒了,乳母正抱着在院里晒太阳呢。”
听到儿子,周蕙脸上顿时漾开真切的笑容。“快抱来我看看。”
不一会儿,一个裹在锦缎襁褓里、白白胖胖的婴孩被抱了进来。这是陈砥与周蕙的长子,生于去年秋末,取名陈昀,取“日光”之意,寓意明亮、温暖,也寄托着父母在乱世中对光明未来的期盼。陈砥远在荆北,至今未能亲眼见到儿子。
周蕙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接过来,抱在怀中。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脸粉嫩,睫毛长长,偶尔咂咂嘴,模样可爱极了。周蕙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脸颊,心中满是柔情,也有一丝酸楚。
“昀儿,你爹爹是个大英雄,在很远的地方保护着我们,保护着很多像你一样的孩子。”她低声对着熟睡的儿子呢喃,“你要快快长大,像爹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似乎是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小陈昀动了动,缓缓睁开了乌熘熘的眼睛,懵懂地看着周蕙,忽然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了一个无意识的笑容。
这一笑,仿佛驱散了周蕙所有的疲惫与思念带来的阴霾。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心中充满了力量。
“去准备一下笔墨。”周蕙对侍女道,“我要给将军写封家书。”
她要将夷陵的春景、儿子的笑容、还有她稳稳守住的这片后方,一并告诉他。家书抵万金,在烽火连天的岁月里,这份来自后方的平安与牵挂,或许就是前线将士最坚实的铠甲与最温暖的慰藉。
编县军府,陈砥接到了来自夷陵的正式公文和厚厚的家书,同时也收到了荆州牧赵云转来的建业命令:令其于春夏之交,择机返回夷陵一趟,当面向赵云及建业特使(即将抵达)述职,并协调后续荆北、荆西物资调配及防务事宜。
公私两便,归期终于有了着落。陈砥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激动。近一年了!他终于可以回去看看蕙娘,看看他未曾谋面的儿子!
将编县军务暂交苏飞、石敢代理,政务托付马谡,并与襄阳黄忠、宛城赵云处沟通报备后,陈砥只带了五十名亲卫,轻装简从,乘船沿淯水南下,再转入汉水,直放夷陵。
船行江上,春风拂面,两岸青山如黛,农田阡陌纵横,偶见村落炊烟,一派安宁景象。这与荆北边境时刻警惕的氛围截然不同。陈砥站在船头,望着熟悉的江水山色,离家越近,心情却越是复杂。有期盼,有愧疚,也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对肩上责任的更深体悟。
“将军,前面就是夷陵码头了。”亲卫队长指着远处隐约出现的城墙轮廓和密集的帆影。
陈砥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常服(他特意未穿甲胄)。船缓缓靠岸,码头上已有人等候。不仅有夷陵令、郡丞等官员,更有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停在稍远处,车前站着一位身着澹青色衣裙的倩影,正是周蕙。她显然没有以将军夫人的身份出现在迎接官员队列中,而是选择了更私人的方式。
陈砥与地方官员简单寒暄,感谢他们留守后方的辛劳,便以“旅途劳顿,需先回府歇息”为由,婉拒了接风宴请,径直走向那辆马车。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似都凝在了这一眼之中。周蕙的眼圈微微泛红,却努力维持着端庄的笑容。陈砥快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喉头滚动,半晌才低声道:“蕙娘,我回来了。”
周蕙轻轻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回来就好。”目光落在他脸上,细细打量着,心疼道:“瘦了,也黑了。前线辛苦。”
“不妨事。”陈砥握住她的手,感觉那手有些凉,却柔软依旧,“你在家,操持偌大夷陵,教养孩儿,才是真的辛苦。”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马车,“昀儿……”
“在车里睡着了。”周蕙微笑,侧身掀开车帘。
车厢内,乳母抱着一个裹得严实的小襁褓。陈砥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只见一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眉眼依稀有自己的轮廓,又继承了周蕙的秀气。一种前所未有的、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瞬间击中了他,让他心头柔软得一塌糊涂,同时又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他不敢去抱,怕惊醒孩子,也怕自己笨手笨脚,只是贪婪地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像你多一些。”周蕙在他耳边轻声道。
陈砥点点头,又摇摇头,低笑道:“眼睛像你,好看。”
简单的对话,却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温情。陈砥放下车帘,对周蕙道:“先回家。”
马车在亲卫的护送下,穿过夷陵喧闹的街市,驶向周府。沿途百姓有人认出陈砥,纷纷驻足行礼,眼中带着敬意与亲切。陈砥在车内频频点头示意,心中感慨。这就是他起家的地方,这里的安宁与繁荣,有他血战之功,更有蕙娘留守治理之心血。
回到熟悉的府邸,一切似乎都没变,又似乎有些不同。庭院更加整洁雅致,添了几处花木,多了些生气。
乳母将还在熟睡的小陈昀抱去后堂安顿。陈砥与周蕙终于得以在书房独处。
门一关上,周蕙便再也忍不住,扑进陈砥怀中,泪水悄然滑落。陈砥紧紧抱着她,感受着怀中人儿的轻颤,心中充满了歉疚与怜惜。他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担了这么久。”
周蕙摇摇头,抬起泪眼看他:“我不苦。我知道你在做大事,在实现你的抱负。我能为你守住这个家,打理好夷陵,让你无后顾之忧,便心满意足。”她擦去眼泪,展颜一笑,“倒是你,在荆北可好?听说那边冬天极冷,战事又险……”
夫妻二人相拥而坐,陈砥简要讲述了荆北的战事、政务,以及同僚部下;周蕙则细细说了夷陵这一年的变化、儿子的点滴成长、以及她处理各项政务的体会。没有惊心动魄,多是琐碎日常,却格外温馨实在。
“蕙娘,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陈砥由衷赞道,“夷陵能有今日气象,你在后方之功,不亚于我在前线血战。”
周蕙靠在他肩头,柔声道:“夫妻本是一体,何分前后?你在外开疆拓土,我在内安民固本,都是为了一样的志向。只是……”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往后,能否……多回来看看?昀儿还不认得爹爹呢。”
陈砥心中酸涩,郑重承诺:“只要军务允许,我一定常回来。待荆北更稳固些,或许……可以将你和昀儿接过去。”
周蕙却摇头:“前线凶险,昀儿还小,不宜涉险。我留在夷陵,既能帮你稳住后方根基,也能让前线将士知道,他们的家卷在后方安好,可以安心作战。这里,就是你的退路,也是我的战场。”
陈砥闻言,又是感动又是骄傲。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府中准备了简单的家宴,没有外人,只有夫妻二人和沉睡的儿子。菜肴多是陈砥喜爱的家乡风味,周蕙亲手做了几样。席间轻声细语,其乐融融。
这一夜,对于分别近一年的夫妻而言,是久违的温情与安宁。前线的金戈铁马,后方的千头万绪,似乎都暂时远去了。只有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灯火可亲,家人团聚。
然而,他们都清楚,这样的团聚短暂而珍贵。天亮之后,陈砥还有繁重的述职与军务协调,周蕙也要继续处理夷陵的政务。乱世之中,家国难以两全。但正是这份短暂而坚实的温暖,支撑着他们在各自的战场上,更加坚定地前行。
翌日,陈砥先前往夷陵官署,与夷陵令、郡丞等详细了解了夷陵及周边郡县的粮储、兵员、工坊产能、水路运输等具体情况,做到心中有数。随后,荆州牧赵云派来的特使(一位资深参军)以及建业庞统派来的户部郎中(负责钱粮审计协调)也相继抵达夷陵。
正式的述职会议在夷陵官署的正堂举行。周蕙作为夷陵实际的主事者之一,也列席旁听。
陈砥首先系统汇报了自去年夏秋进驻编县以来的主要工作:军事上,巩固编县、邓县防务,清剿周边匪患,组建并训练新军(尤其是山地营和斥候轻骑),与襄阳黄忠部协同防御;政务上,配合赵云、阚泽推行新政,安置流民,劝课农桑,兴修水利,稳定地方;战略上,成功夺取并利用司马师秘藏,配合“涧”组织加强对中原渗透,同时警惕魏国内变可能带来的边境风险。他也坦承了面临的主要困难:荆北新附,人心需长时间巩固;边境线长,防御压力大;与中原士族联络,分寸拿捏不易;军械粮草,尤其是优质战马和骑兵装备,仍有缺口。
汇报条理清晰,数据详实,既有成绩也不回避问题,显示出陈砥已具备方面大员的素质。
赵云特使听完,首先传达了赵云的肯定与勉励,并就荆北防务协同、情报共享、流民安置政策统一等具体问题,与陈砥进行了深入讨论。
建业来的户部郎中则更关注钱粮物资的调配效率与后续需求。周蕙适时提供了夷陵方面详细的仓储数据、转运能力分析以及未来半年的物资筹措计划,其数据之精准、规划之周详,令那位户部郎中也暗自点头,对这位年轻的将军夫人刮目相看。
会议持续了大半日。最终,各方达成多项共识:夷陵作为荆西物资集散中心,将继续加大对荆北前线的支持力度,尤其是在粮食、布匹、药材等民用物资上;编县、襄阳、夷陵三地建立更紧密的定期联络与情报通报机制;针对陈砥提出的骑兵装备缺口,建业方面将协调江东工坊,优先调拨一部分,同时允许荆北在本地尝试建立小型马具、铠甲工坊;关于与中原士族接触,原则同意陈砥“广撒网、重点培养、控制风险”的策略,但重大决策需报宛城赵云及建业庞统核准。
“陈将军镇守荆北,劳苦功高;周夫人坐镇夷陵,稳固后方,皆乃国之干臣。”会议结束时,赵云特使总结道,“牧州(赵云)有言,荆北安则荆州安,荆州安则东南固。望将军与夫人同心协力,共保此东南屏障,以为将来北进之基。”
“敢不效死!”陈砥与周蕙齐声应道。
送走特使与郎中,已是傍晚。夫妻二人在书房对坐,皆有些疲惫,但眼神明亮。
“没想到,我也能参与这样的军国议事。”周蕙轻声道,带着一丝感慨。
陈砥握住她的手:“你本就有此才具。夷陵治理,便是明证。今日你所言,条理清晰,数据确凿,连建业来的郎中也无话可说。蕙娘,你比我预想的,还要出色。”
周蕙微笑:“不过是尽本分而已。能帮到你,帮到国家,我便欢喜。”她想起一事,“对了,前日我收到伯父(周循,周瑜长子,在江东为官)家书,言及建业近来风气。主公广设招贤馆,江东文风日盛,许多中原避乱的士子纷纷南投,其中不乏真正有才学之士。伯父说,庞令君有言,取天下不仅在刀兵,更在文化人心。我们是否也可在夷陵,做些类似的事情?比如,资助寒门学子,修缮学堂,邀请路过名士讲学?即便规模不大,也是一种姿态,或可吸引更多人才来归。”
陈砥眼睛一亮:“此议甚好!夷陵连接荆楚巴蜀,本是人文荟萃之地。若能营造崇文重教之风,不仅可以教化本地百姓,稳固统治,长远看,更是为国家储备人才。此事便由你来主持,需要什么支持,尽管说。”
得到丈夫的支持,周蕙心中欣喜,更觉肩上责任与意义重大。夫妻二人又就夷陵未来的发展、儿子的教育(虽尚早)等话题聊了许久,直至夜深。
短短三日的相聚,充实而忙碌。既有私人的温情眷恋,也有公务的紧密协同。分别前夜,周蕙为陈砥仔细打点行装,将新做的春衫、她亲手调配的防蚊虫药囊、以及儿子的一撮胎发(用红布小心包好)放入行李中。
“前线凶险,务必珍重。”周蕙为他系好披风带子,眼中满是不舍与牵挂,“我和昀儿在夷陵,等你平安归来。”
陈砥重重点头,将她拥入怀中:“我会的。为了你们,为了这片我们共同守护的土地,我一定会小心。”
晨曦微露,陈砥再次踏上归程。码头上,周蕙抱着刚刚醒来、还有些懵懂的儿子,目送船只远去。小陈昀似乎感应到什么,朝着父亲离开的方向,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咿呀作声。
船行渐远,夷陵的轮廓慢慢模糊。陈砥站在船尾,久久回望。这一次离别,与上一次出征的心境已然不同。肩上不仅有为国开疆的壮志,更有守护妻儿、守护后方这份安宁的责任。家,成了他心中最柔软也最坚固的铠甲。
而夷陵城中,周蕙回到府邸,将儿子交给乳母,便再次投入繁忙的政务之中。她知道,最好的等待,不是望眼欲穿的忧愁,而是将他牵挂的这片土地,建设得更加繁荣稳固,让他无论走得多远,回头望去,家园永远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和最温暖的归途。
陈砥的短暂归家,只是天下大局中一朵小小的浪花。在他往返夷陵的这段时间里,各方势力仍在按照自己的节奏,或明或暗地推进着。
洛阳,大将军府。
司马懿听取了关于各地“特科”选拔人才进展的汇报,对其中一些出身寒微但能力突出的名字格外留意。“不拘一格,唯才是举。这些人,要妥善安置,尤其是那些与旧世家瓜葛不深的,可适当委以实务,观察其心性能力。”他深知,要打破旧有门阀对官场的垄断,培养属于自己的官僚体系,这些新鲜血液至关重要。同时,他再次过问了清查旧档的进展,尤其是关于宫中某些“特殊记录”的寻找,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邺城,魏郡太守府。
曹叡的堂弟、镇守邺城的曹纂,近日频繁接待来自洛阳的使者,有司马懿派来“慰问”并核查邺城仓储兵籍的,也有来自宫中某些隐秘渠道、传递语焉不详信息的。曹纂性格平庸,但并非毫无想法。他感受到洛阳方向传来的巨大压力,也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气息。是继续安分守己,做个富家翁?还是……他召来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幕僚,闭门密议,神色犹豫不定。
陇右,上邽。
姜维派出的第一批“斩锋营”小队已逾期数日未归。句扶有些焦急,姜维却面色平静。“深入敌境,变数极多,晚归几日也是常事。倒是安定郡那边,关于李歆小队的线索,可有新的消息?”
“有羌人向导带回模糊消息,说在安定郡西北的山区,曾见过一伙衣着不像本地人也不像官兵的队伍,约二三十人,行动隐秘,似乎在躲避什么。时间、地点,与李歆小队最后失踪的信息有吻合之处。但未能确认,也不敢深入查探。”
姜维沉吟:“让第二批准备出发的小队,将搜索李歆小队列入次要任务。若有机会,可尝试接触那伙神秘队伍,但以自身安全为重。”
建业,招贤馆。
新落成的招贤馆内,人头攒动。来自江东本地、荆楚、甚至中原北方的士子、匠人、方士等各色人物汇聚于此,参加考核或展示才艺。庞统亲自坐镇初选,徐庶则负责暗中观察那些背景特殊或有真才实学之人。吴公陈暮偶尔也会微服前来,感受这股汇聚而来的人气与才智。一种开放、进取、渴求人才的风气,正在江东弥漫开来,与北方司马氏高压整合下的沉闷,形成鲜明对比。
荆北,编县。
陈砥归来后,立刻投入工作。马谡汇报,近日边境魏军有小规模异动,似乎是在调整防区,有收缩,也有加强重点关隘的迹象。同时,“涧”组织传来新消息,颍川陈氏的内斗以族长一系暂时压制对手告终,陈家已秘密表示,愿与吴国进行更深入的合作,包括提供中原部分州郡的粮仓、武库位置等敏感信息。陈砥下令,对此情报要反复核实,谨慎利用,并加强对陈家的暗中保护,防止其被司马昭清算。
天下似乎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发育期”。大规模的战争暂时停歇,但政治、经济、人才、情报等各个层面的竞争与博弈,却以更加隐蔽、也更加深刻的方式展开。如同春日的土地,表面平静,地下却是无数根系在奋力生长,汲取养分,为下一季的绽放与收获,积蓄着澎湃的力量。
烽火暂歇,家书频传。这或许就是乱世之中,最为珍贵的一段时光——在战争的间隙里,建设、守望、孕育希望。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魏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