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虚空浮岛悬浮在扭曲的法则潮汐中，像暴风雨夜里一盏将熄未熄的孤灯。浮岛中心，那道微弱却稳定的淡金色光晕，便是“法则稳定节点”的入口——在这片连时间都变得不可信的归墟核心区域，这样可供休整的安全所在，比任何天材地宝都珍贵。
林渊一行人站在浮岛边缘的嶙峋黑石上，前方不足百丈，便是节点入口那层水波般的防护光膜。然而，此刻光膜前，十余名衣衫染血、神色疲惫却目光锐利的修士，正结成简单的防御阵势，牢牢把守着入口。他们身上的袍服依稀可辨，正是中州联盟的制式，只是如今破损不堪，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深深的疲惫。为首两人，正是星陨阁那位面容清癯、此刻却一脸凝重的中年长老，以及玄天宗一位面色蜡黄、眼中隐含着怨毒与警惕的元婴中期修士——封不平。
团队众人停下脚步。李慕瑶眼眸微眯，指尖悄然扣住了一枚阵纹玉石；李临阮的破妄灵瞳已无声开启，扫视着对方阵型弱点和隐藏的气息；苏婉清和木婉清静静站在林渊侧后方，前者气息温润中带着新晋金丹的凝练，后者生命能量隐而不发；赵昊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看到身前林渊挺拔的背影，又挺直了腰板。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浮在林渊身侧，那团不断变幻着灰蒙蒙色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浩瀚与混乱交织气息的能量生命——小沌。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翻滚的云雾，时而似蜷缩的星兽，唯有那双偶尔亮起的、仿佛承载着混沌初开景象的光点，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的人群。
联盟众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当目光扫过完好无损、甚至气息各有精进的林渊团队，尤其是落在那明显非人、威势深不可测的“怪物”身上时，惊疑、难以置信、乃至难以掩饰的嫉妒与贪婪，在他们眼中飞快闪过。传送时的空间乱流何等恐怖，他们损失了近半人手，才侥幸逃到此处，个个带伤，法宝损毁。而这伙人……凭什么？
封不平的脸色最为难看。玄天宗与林渊的旧怨，柳慕白被辱之耻，再加上此刻对方明显得了大机缘的模样（那怪物和那两个气息更加出众的女子就是明证），让他心中的嫉恨如同毒蛇啃噬。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上前一步，声音刻意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此地，已由我中州联盟先行占据。节点内部空间有限，资源不多，无法容纳更多人。”他目光锐利地刺向林渊，尤其在林渊腰间那看似普通的储物袋和小沌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念在同为人族，传送一场的份上，你们可以在此浮岛外围暂歇，待我等恢复些许，自会离开。现在，请回吧。”
话说得还算客气，但那驱逐之意，以及隐隐将节点视为己有的姿态，再明显不过。
星陨阁的程长老眉头微皱，瞥了封不平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眼下联盟势弱，封不平是除他之外唯一的元婴中期，且玄天宗势大……他心中暗叹，看向林渊的目光带着一丝复杂。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他早已看出。但此刻，节点的确是他们这群残兵败将急需的救命稻草。
林渊闻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程长老，扫过封不平，扫过那些紧张握紧法宝、眼神闪烁的联盟修士。经历了孤峰悟剑、收服小沌、婉清突破、乃至生死间的明悟，眼前这点阻挠和敌意，在他心中已激不起太多波澜。就像巨龙不会在意脚下蝼蚁的嘶鸣。
他甚至连开口解释或争辩的兴趣都欠奉。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去，仿佛根本没听见封不平的话，也没看见那严阵以待的十几人。
他这一动，苏婉清、木婉清等人自然跟随，小沌那混沌的身躯也如影随形，散发出的无形威压让前方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站住！”封不平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同时元婴中期的灵压轰然释放，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向前推去，试图阻住林渊的脚步。“林渊！别以为你有些机缘就能目中无人！此地是我联盟先到，规矩就是规矩！再敢上前，休怪我不客气！”
程长老也暗暗提聚灵力，沉声道：“林小友，还请止步。节点确实狭小，我等也需疗伤，不如……”
他的话被林渊的动作打断了。
林渊终于停下了脚步，就停在距离联盟阵型不足三十丈处。这个距离，对于元婴修士而言，已是瞬息可至的攻击范围。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色厉内荏的封不平脸上，又淡淡扫过程长老。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很淡，甚至没有多少温度，却让封不平心头莫名一紧。
“规矩？”林渊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压过了周围虚空细微的呜咽声，“在这归墟深处，朝不保夕之地，你跟我讲先来后到的规矩？”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转冷，如同万载寒冰：“我只知道，实力，才是这里唯一的规矩。”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威压，以林渊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简单的灵力威压，其中混杂着混沌初开般的古老、星辰生灭的浩瀚、剑意铮鸣的锋锐，以及一种俯瞰众生的淡漠！金丹后期？不！这威压的质与量，已然隐隐触及元婴门槛，更带着一种迥异于此界任何功法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本质上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一直安静悬浮的小沌，那混沌躯体猛地膨胀了一圈，发出一声低沉的非人嘶鸣（更类似空间震荡）。一股毫不掩饰的、狂暴而原始的元婴后期威势，如同怒海狂涛，肆无忌惮地席卷开来！它那变幻不定的形体中，两点混沌光芒锁定了封不平，冰冷、饥饿、仿佛能吞噬一切！
两股威压，一内敛浩瀚，一外放狂暴，相辅相成，完美融合，化作一股无形的滔天巨浪，朝着联盟众人当头拍下！
“噗——！”
几名本就伤势不轻、只有筑基期的联盟修士脸色煞白，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眼中满是骇然。即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也感觉胸口发闷，灵力运转滞涩，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住。
封不平首当其冲！他释放的灵压在这联合威压面前，如同溪流撞上大海，瞬间溃散！他闷哼一声，脚下坚硬的黑石竟被踩出细密裂纹，蜡黄的脸色涌上一抹潮红，体内旧伤被引动，气血翻腾不止。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林渊，又看向那恐怖的混沌怪物，心中那点依仗和贪婪，瞬间被无边的寒意取代。这威势……这怪物……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强？！
程长老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护体灵光剧烈波动，勉强站稳。他看向林渊的眼神彻底变了，除了震惊，更有一丝骇然。此子不仅自身实力暴涨至如此地步，竟还能收服如此恐怖的异类生命？他之前那点息事宁人、甚至隐隐偏向己方阵营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与之为敌？在这归墟深处？找死！
林渊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脚下虚空竟泛起肉眼可见的淡淡涟漪，仿佛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脸色变幻不定、额头沁出汗珠的封不平，以及眼神复杂、已然萌生退意的程长老，缓缓吐出六个字，清晰，冰冷，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要么让开。”
“要么，死。”
没有怒吼，没有威胁的疾言厉色，就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但配合着那依旧持续碾压而来的恐怖威压，以及小沌那择人而噬的混沌目光，这六个字的份量，重逾千钧。
封不平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握着法宝的手微微颤抖，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想硬气，想维护玄天宗的颜面，想抢夺那可能存在的机缘……但所有的念头，在对上林渊那双深邃平静、仿佛蕴含着一整片混沌星海的眸子时，都被最本能的恐惧压垮了。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再说一个“不”字，对方，还有那只怪物，绝对会立刻出手！而己方这群残兵败将，绝无胜算！
程长老暗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他果断伸手，按在了似乎还想挣扎的封不平肩膀上，微微用力，随即侧身一步，让开了通往节点入口的道路，同时对林渊拱了拱手，声音干涩：“林……林真人请。方才是我等考虑不周，节点空间，理应共享。”
他改口称“真人”，已是将林渊放在与自己甚至更高的地位。
封不平肩膀一垮，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眼中闪过屈辱、不甘，但最终化为深深的忌惮与一丝隐晦的恐惧，低着头，也默默向旁边让开。其他联盟修士更是不敢阻拦，纷纷退避。
林渊见状，周身那惊人的威压如潮水般收回，小沌也恢复了相对平静的悬浮状态，只是那双混沌眼眸扫过联盟众人时，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再看他们一眼，仿佛刚才的冲突只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尘埃。迈步，从容不迫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向那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节点入口。苏婉清、木婉清等人紧随其后，经过联盟修士身旁时，目光平静，无喜无悲。
直到林渊团队的身影彻底没入节点光膜之中，消失在视野里，浮岛上的沉重压力才骤然一松。
“噗通”几声，几名筑基修士脱力般坐倒在地，大口喘息，脸上犹带惊悸。
封不平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甲刺破掌心，鲜血滴落也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那微微荡漾的光膜，眼中怨毒几乎要满溢出来。
程长老望着入口，神色复杂良久，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
“实力为尊……嘿，好一个实力为尊。”他低声喃喃，转身，走向节点入口旁一处相对平坦的石地，盘膝坐下，“都抓紧疗伤吧。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浮岛外，归墟永恒的混乱与呜咽，依旧。只是在这小小的节点之外，力量的对比，人心的算计，已然悄然改写。而林渊的名字，以及他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与恐怖的混沌仆从，注定将以更震撼的方式，烙印在这支幸存的中州联盟队伍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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