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点内部的空间比从外面看上去要宽敞得多。
柔和的人造光线从镶嵌在金属穹顶上的晶体中洒落，照亮了这片大约方圆百丈的圆形区域。地面是某种温润如玉的白色材质，踩上去微微带着弹性。靠近边缘处，十几座半球形的透明休息舱错落分布，其中大半已经蒙尘破损，但仍有五六座闪烁着微弱的能量光晕，显然还在运转。
中央的控制台呈环形，直径约三丈，表面布满细密的银色纹路。此刻它已经沉寂，只有少数几处指示灯还在固执地闪烁着幽蓝的光——那是林渊刚刚检查过的残存能量回路在勉强维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雨后泥土和臭氧混合的清新气息，这是节点内置的空气循环系统仍在工作的证明。环绕节点边缘，一圈约两丈宽的“绿化带”上，生长着一种低矮的、叶片呈淡蓝色的发光苔藓植物，它们散发出柔和的荧光，为这片空间增添了几分生气。
“这里……真不像是在归墟深处。”木婉清蹲在一丛苔藓旁，指尖轻触那些发光的叶片，感受着其中温和的木属性能量。她的木灵体质在这里感到格外舒适。
苏婉清站在控制台旁，正用刚觉醒的木灵圣体感知着整个节点的能量流动。“能量循环虽然残破，但核心结构还在运转。尤其是生命维持系统，似乎以极低的功率在持续工作。”她看向林渊，“这里的木灵之气很精纯，对我巩固境界很有帮助。”
林渊点了点头，目光却扫向节点的另一端。
大约五十丈外，中州联盟的十余人占据了另一片区域。他们清理出了三座完好的休息舱，几名受伤较重的修士已经躺了进去，舱门闭合，淡绿色的治疗光晕开始闪烁。其他人则围坐在地面上，沉默地服用丹药、调息疗伤。
双方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线。
星陨阁的那位白发长老——自称为“墨长老”——正在低声对两名弟子吩咐着什么，目光偶尔会朝林渊这边瞥来，眼神复杂。那位玄天宗的元婴中期修士，则盘膝坐在最外围，背对着林渊团队，但林渊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隐而不发的剑意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敌意。
“他们很警惕我们。”李慕瑶走到林渊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她已经悄无声息地在团队周围三步之内，布下了一层薄薄的、几乎不可见的预警阵纹。这些阵纹并非攻击或防御性质，而是如同最敏感的触须，一旦有外来的探查神识或能量接近，就会立刻向她示警。
“不是警惕，是忌惮。”李临阮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他的双眼保持着半开半阖的状态，瞳孔深处有幽光流转——这是【通幽】瞳术维持在低功耗感知状态的标志。“那个玄天宗的家伙，看老大你的眼神里除了敌意，还有……贪婪。他大概在猜你孤峰上得了什么机缘，还有小沌是什么来头。”
赵昊从一座休息舱后绕出来，手里拿着几管从控制台旁储物格里找到的高能量营养剂。“老大，找到点还能用的补给。不过数量不多，我们要省着点。”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刚才假装研究墙壁符文，靠近他们那边听了听，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玄天宗那家伙提到过两次‘传讯’和‘坐标’。”
林渊眼神微凝。
他表面上依旧平静，甚至对联盟那边投来的目光报以微微颔首，显得从容不迫。但神识早已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当然，巧妙地避开了对方可能感知的范围，更多的是借助【破妄之眼】对能量流动的洞察，以及与小沌之间那种玄妙的精神链接。
小沌此刻化作一只猫咪大小的混沌团子，趴在苏婉清脚边，看似温顺无害。但作为能量生命，它对恶意的感知比任何生灵都要敏锐。它向林渊传递来断续的信息碎片：“那个……用剑的……心里有黑雾……在动……和远处……有联系……很弱的波动……”
林渊心中了然。
玄天宗果然不死心。在这归墟深处，常规传讯手段几乎失效，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携带着某种特殊法器，能够穿透部分混乱法则进行短距离或定向传讯。他们是在联系谁？幽冥殿？还是司徒家潜伏在归墟的其他力量？
墨长老的态度则有些暧昧。星陨阁作为商会，首要考虑的是利益和生存。在确认林渊团队拥有压倒性实力（尤其是小沌的存在）后，他选择了暂时退让和观察。但这份“和平”能维持多久，取决于双方实力对比的变化，以及更大的利益诱惑是否会出现。
“慕瑶，预警阵法的范围可以再扩大一些，重点覆盖我们通往节点出口的路径，以及……他们休息舱的方向。”林渊低声吩咐，“不必太明显，嵌套在节点原有的能量回路里。”
“明白。”李慕瑶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指尖微动，几道几乎看不见的阵纹便如游鱼般融入地面那些银色纹路中，悄然延伸。
林渊又看向苏婉清和木婉清：“婉清，你巩固境界需要多久？这里的木灵之气能否支撑？”
苏婉清估算了一下：“三天左右应该可以彻底稳固金丹境，并将木灵圣体初步掌控。这里的木灵之气虽然精纯，但总量不算特别庞大，不过加上你之前给我的灵石，足够了。”
“好。”林渊点头，“这三天，我们以静制动。临阮，你的瞳术不要轻易直视对方核心人物，但可以多观察他们的能量流转和细微举动。赵昊，你负责留意节点内所有设施的细节，特别是那些可能被忽略的角落，或许有前人留下的信息。”
分配完任务，林渊自己也走到控制台旁，看似在研究那些古老的符文，实则心神沉入体内。
混沌元婴在丹田中静静盘坐，周身灰蒙蒙的气流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周，便从虚空中汲取一丝微不可查的、被节点过滤后相对温和的归墟能量，转化为精纯的混沌之力。晋升元婴后，他不仅法力暴增，对能量的感知和操控也达到了全新层次。此刻，他正尝试将一丝神念附着在节点本身的能量流上，如同潜伏在水中的鱼，悄然感知着整个空间的细微变化。
他“听”到了联盟那边压抑的咳嗽声，某个修士服用丹药后灵力流转的嗡鸣，以及……墨长老和玄天宗修士之间，那近乎耳语的交谈。
“……必须确定……那怪物的本质……可能是上古异种……”
“……墨长老，何必畏首畏尾？你我联手，加上王师弟他们的‘破邪雷网’，未必没有机会……”
“……糊涂！没看见那林渊举手投足间的气度？那是真正的宗师风范，绝非侥幸……况且，那怪物给他的感觉……很像记载中的‘法则生命’……”
“……那又如何？擒下他，逼问机缘！星陨阁不敢，我玄天宗……”
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关键词被刻意模糊或压低。但足够了。
林渊收回神念，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果然，贪婪才是原罪。即便身处归墟绝地，即便刚刚经历过生死危机，某些人依旧改不了觊觎他人机缘的本性。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
对方既然有谋划，就必然会有行动。有行动，就会露出破绽。在这危机四伏的归墟核心，与其时刻防备暗箭，不如让对方把箭射出来，然后……掰断箭杆，将箭矢反手掷回。
“三天……”林渊心中默念，“就给你们三天时间谋划。希望你们准备的‘大礼’，不会让我失望。”
他抬起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节点穹顶那些发光的晶体，仿佛在欣赏上古文明的技术结晶。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层面，一丝混沌领域的雏形，已如最轻薄的雾霭，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将整个团队无声地笼罩其中。
山雨欲来，而猎人，早已张好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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