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子时之战
农历七月十七,子时。
夜沉如墨,无星无月。
扎纸店所在的胡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平日里偶尔传来的犬吠、远处的车声、邻居家的电视声,今夜全都消失了。整条胡同像被塞进了真空里,寂静得诡异。
扎纸店内,灯火通明。
前厅所有的灯都开着,连后院天井的照明灯也亮如白昼。光线透过雕花木窗洒到胡同里,在地上投出一格格暖黄色的光斑,与周遭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张清玄坐在柜台后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那盏紫砂壶,壶嘴袅袅升起白雾——不是茶香,是某种药草熬煮后的苦涩气味。
胖子、陈子轩、凌薇分立在店内三个方位,呈品字形站位。胖子手里攥着一袋盐和一包糯米,指节捏得发白。陈子轩面前摊开着二十多张符纸,按照类型分门别类摆好。凌薇手持短剑,剑身已经出鞘三寸,清冷的剑光在灯光下流转。
“还有一刻钟。”张清玄放下茶壶,声音平静。
他的目光扫过店内布置——门后贴的三十六张“镇宅符”,窗边悬挂的七串铜钱,地板下埋的七星阵眼,货架上那些看似随意摆放、实则暗藏玄机的纸扎……
所有准备,都已就绪。
“玄哥,”胖子咽了口唾沫,“他们……会来多少人?”
“不会多。”张清玄说,“这种突袭战,贵精不贵多。三个人,最多五个。”
“那、那我们应该能挡得住吧?”胖子声音发颤。
张清玄没回答,只是站起身,走到店门前。
他透过门缝,看向外面的黑暗。
胡同里,路灯不知何时全灭了。只有扎纸店透出的光,勉强照亮门前一小片区域。更远处,是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而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实体,不是影子,而是更抽象的存在——像墨汁滴进水里晕开的痕迹,像热气扭曲空气形成的波纹。它们从胡同两端缓缓涌来,悄无声息,却又带着某种有规律的脉动。
“来了。”
张清玄话音刚落,店门外的黑暗猛地凝固。
紧接着,三道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不是从胡同口走来,而是直接从黑暗里“浮现”,像从水里浮出水面,毫无征兆,毫无声息。
左边那人,身材高瘦,穿一身青色长衫,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鬼脸面具,面具上只挖出两个眼睛的孔洞,没有嘴巴。他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中间是个驼背的老太婆,头发花白稀疏,脸上皱纹密布如枯树皮。她拄着一根乌木拐杖,拐杖顶端雕成一个狰狞的鬼头。最诡异的是,她身后跟着三个“人”——或者说,是三具人形的傀儡。傀儡面无表情,眼珠不会转动,走路时关节发出“嘎吱”的摩擦声。
右边那人最高大,身高超过两米,一身黑色劲装,肌肉虬结。他没有戴面具,但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像是被火烧过又缝合。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眼睛——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幽幽燃烧的绿色火焰。
“鬼面书生,千机婆婆,铁尸。”张清玄缓缓报出三人的名号,“玄冥手下三大将,全来了。真看得起我。”
店外,鬼面书生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奇怪,不男不女,像是有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一个尖锐一个低沉:“张清玄,交出《镜心照性本经》真意,饶你不死。”
“那东西我烧了。”张清玄淡淡道。
“撒谎。”千机婆婆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黄牙,“玉衡真人用命换来的东西,你舍得烧?交出来,老婆子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婆婆,”铁尸开口了,声音沉闷如擂鼓,“跟他废什么话?拆了这店,东西自然能找到。”
话音未落,他动了。
两米高的身躯,动作却快得惊人。一步跨出,已到店门前,蒲扇大的手掌狠狠拍向木门!
“砰——!!”
巨响震得整条胡同都在颤抖。
但门没破。
不仅没破,门上贴的三十六张“镇宅符”同时亮起金光,符文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屏障,牢牢挡住了这一掌。反震之力甚至让铁尸后退了半步,手掌上冒出缕缕黑烟。
“有点意思。”铁尸低头看了看手掌,绿色火焰在眼眶里跳动得更剧烈了。
鬼面书生翻开手中的古籍,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念诵,书页上浮现出一个个血色的文字,那些文字脱离纸面,悬浮到空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条条血色的锁链,“哗啦啦”地射向扎纸店!
“子轩!”张清玄低喝。
陈子轩早已准备好,抓起三张“辟邪符”甩手掷出!
符纸在半空燃烧,化作三道金色火焰,迎向血色锁链。金红两色在空中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嗤嗤”的灼烧声。大部分锁链被拦下了,但仍有两条突破了防线,缠向店门!
“哼。”
凌薇冷哼一声,短剑出鞘!
剑光如匹练,在门前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两条血色锁链应声而断,断口处冒出黑烟,化作血水滴落在地,将青石板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茅山‘清风剑诀’?”千机婆婆眼睛一亮,“小姑娘,你是玉衡老道的徒弟?正好,老婆子当年欠他一条命,今天就拿你来还!”
她拐杖一顿,身后三具傀儡同时动了!
三个傀儡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冲到店门前。它们不攻击门,而是直接撞向墙壁——更准确地说,是撞向墙上那些悬挂的铜钱!
“糟了!”张清玄脸色一变,“它们要破阵!”
但已经晚了。
第一个傀儡撞在铜钱串上,身体“轰”地炸开,爆炸的冲击波将七枚铜钱全部震落!
第二个、第三个傀儡如法炮制,分别撞向另外两串铜钱。
“砰砰砰——!!”
三声爆炸,三串铜钱落地。
扎纸店外层的“七星镇门”阵,破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铁尸再次出手。这次他不再保留,全身肌肉贲张,右拳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狠狠砸在门板上!
“轰隆——!!”
门板应声而碎,木屑纷飞。
但门后不是店内的景象,而是一道旋转的、布满符文的金色光幕——那是“七星护院阵”的结界,是张清玄埋在店内地下的阵法核心。
“退!”
张清玄一声令下,四人同时后退到柜台后。
店门外,鬼面书生、千机婆婆、铁尸走了进来。
他们的脚步很慢,像是在享受猎物最后的挣扎。三人踏入店内的瞬间,“七星护院阵”自动激活,淡金色的结界从地面升起,将整个前厅笼罩其中。
“雕虫小技。”鬼面书生冷笑,再次翻开古籍。
这次他念诵的时间更长,声音也更大。书页上浮现的文字不再是血色,而是诡异的暗紫色。那些文字在空中汇聚,形成一个复杂的法阵图案,然后狠狠压向金色结界!
“嗡——”
结界剧烈震颤,金色的光芒明灭不定。地面下埋着的七枚铜钱开始发热、发烫,其中一枚甚至出现了裂痕。
“撑不了太久。”张清玄沉声道,“胖子,准备撒盐。子轩,符纸别省。凌薇,准备突围。”
“突围?”胖子一愣,“玄哥,我们要跑?”
“不。”张清玄摇头,“是要把战场分割开。在这里打,店会被拆。去胡同里打,至少能保住这片立足之地。”
他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紧接着是林瑶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张清玄脸色一变。
这个蠢女人!
果然,店外的三人同时笑了。
“警察?”铁尸咧嘴,疤痕扭曲,“来得正好,多几个血食。”
千机婆婆拐杖一顿,三具新的傀儡从她身后走出——这次不是人形,而是兽形,像狗又像狼,四肢着地,嘴里滴着粘稠的口水。
“去,陪那些警察玩玩。”她阴恻恻地说。
三具兽形傀儡冲出店门,消失在黑暗中。
紧接着,胡同里传来惊呼声、枪声、还有……惨叫。
“林瑶!”陈子轩急了。
“冷静!”张清玄按住他,“你现在冲出去,就是送死。”
“可是——”
“没有可是。”张清玄目光如刀,“他们分兵了,这是我们的机会。趁现在,破局!”
他双手结印,体内星火之力疯狂运转。
“七星护院阵,爆!”
话音刚落,地面下七枚铜钱同时炸裂!
不是普通的炸裂,而是将阵法中储存的所有能量一次性释放出来。淡金色的结界瞬间变得刺眼夺目,然后“轰”地炸开,化作无数道金色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横扫!
鬼面书生反应最快,古籍一合,在身前布下一道血色屏障。千机婆婆拐杖顿地,三具人形傀儡挡在身前。铁尸则是不闪不避,硬抗!
“噗——”
鬼面书生的屏障碎裂,人倒飞出去,撞在货架上,面具都裂了一道缝。千机婆婆的三具傀儡被炸成碎片,她本人也嘴角溢血。只有铁尸,虽然身上多了十几道伤口,但依旧站着,眼中的绿色火焰燃烧得更加疯狂。
“就是现在!”张清玄低吼,“冲出去!”
四人如离弦之箭,冲出店门!
胡同里的景象,让陈子轩目眦欲裂。
三具兽形傀儡正在围攻警察。地上已经躺了三个警察,其中一个腹部被撕开,肠子都流出来了。林瑶手持手枪,边退边射击,但子弹打在傀儡身上只溅起几点火星,根本造不成伤害。
“子轩!救人!”张清玄喝道。
陈子轩咬牙,抓起一把符纸冲了过去。胖子紧跟其后,手里的盐和糯米不要钱似的撒向傀儡。
凌薇则拦在了铁尸面前。
“小姑娘,让开。”铁尸声音沉闷,“你的剑,伤不了我。”
“试试看。”
凌薇不多话,短剑一振,剑身泛起清冷的白光。那是茅山正统的“清光剑气”,专破邪祟。
“铛!”
剑尖刺中铁尸胸口,发出金属交击声。剑尖刺入一寸,就再难寸进。铁尸低头看了看伤口,咧嘴笑了:“就这?”
他抬手,一拳轰向凌薇!
拳风呼啸,带着死亡的寒意。
凌薇咬牙,不退反进,剑光再起!
另一边,鬼面书生从废墟中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阴冷:“张清玄,你找死。”
他翻开古籍,这次念诵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随着念诵,他身上的气息开始节节攀升,周围的地面甚至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张清玄盯着他,忽然笑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扎纸店落脚吗?”
鬼面书生动作一顿。
“不是因为便宜,也不是因为清静。”张清玄缓缓说,“是因为这间店的地下,埋着东西。”
他抬起右脚,轻轻跺了跺地面。
“四十年前,这里是个乱葬岗。建国后平整土地建了房,但地下的东西……没清干净。”
话音落,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轻微的颤抖,而是剧烈的、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要破土而出的震动!
鬼面书生脸色大变,古籍都差点拿不稳:“你……你疯了?!你想唤醒地下的——”
“不是我唤醒。”张清玄打断他,“是你们的战斗余波,惊醒了它。”
话音未落,扎纸店后院方向,地面“轰”地炸开!
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布满诡异纹路的石棺,从地底缓缓升起!
石棺棺盖缓缓滑开一条缝,一股浓郁到极点的阴煞之气,如火山喷发般涌出!
那气息之强,让交战的双方同时停手,骇然望去。
铁尸眼眶里的绿色火焰剧烈跳动:“这是……鬼王棺?!”
千机婆婆的拐杖“啪嗒”掉在地上,她失声尖叫:“不可能!鬼王棺怎么会在这里?!”
鬼面书生死死盯着石棺,声音都在发颤:“张清玄……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清玄站在石棺前,背对着棺中涌出的浓重阴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是什么人?”
他缓缓转身,看向三人,又看向那口缓缓打开的石棺。
“我是守棺人。”
棺盖,彻底滑开。
一只苍白的手,从棺中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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