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山腹地的山路，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宁静。李云龙和赵刚并辔而行，两骑快马沿着蜿蜒的山道向外围哨卡方向疾驰。
半个多小时后，前方山道转弯处，一队人马出现在视野中。为首的正是386旅的老旅长，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腰板挺直地骑在一匹枣红马上。
他身后跟着一个精干的警卫排，战士们个个神情警惕，眼神锐利。
李云龙一勒缰绳，战马“唏律律”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他顺势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赵刚也紧随其后。
“老旅长！”李云龙快步迎上前，脸上堆起笑容，声音洪亮，“哎哟，这是哪阵香风把您老人家给吹到咱们这穷山沟里来了？军区那边日理万机，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着老旅长。老旅长脸上带着长途骑马后的风尘，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有神，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老旅长没有立刻下马，而是居高临下地睨了李云龙一眼，哼道：“少来这套虚头巴脑的！李云龙，你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打了大胜仗，我这老骨头不过来瞧瞧，怕是过些日子，你眼里就更没我这个老首长了！”
李云龙连忙摆手，笑容更加“谄媚”：“哪能啊！老旅长您这话说的，我李云龙就是当了师长、军长、那也是您手底下的兵！没有的栽培，哪有我李云龙今天？再说了——”
他话锋一转，竖起大拇指，语气真诚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我可是听说了！
您老人家坐镇南线，运筹帷幄，指挥386旅和决死一纵队的同志们，在野狼峪一口吃掉了鬼子武藏联队四千人！
我的老天爷，那可是一个齐装满员的鬼子野战联队啊！您这一出手，那就是雷霆万钧！佩服！我老李是打心眼里佩服！”
这番马屁拍得响亮，旁边赵刚听得嘴角微抽，强忍着笑意。警卫排的战士们也个个表情微妙。
老旅长闻言，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终于翻身下马，走到李云龙面前，伸手指点着他，笑骂道：
“李云龙啊李云龙，你小子现在也学会给老子灌迷魂汤了？要是别人夸我干掉鬼子一个联队，老子心里还舒坦点。可你小子——”
他故意顿了顿，盯着李云龙的眼睛，声音提高：“你他娘的这一仗，北边敲掉了鬼子一个旅团加一个重炮旅团，南边顺手还捅了人家的机场，前前后后算下来，歼灭的鬼子得有上万！二个旅团都让你给吞了！
战利品更是拉了几十大车！你这哪里是佩服我？你这分明是打老子的脸！变着法儿寒碜我是不是？”
李云龙立刻叫起屈来，表情夸张：“哎哟我的老首长！您这可冤枉死我了！我哪有那个胆子寒碜您？我李云龙就是再能打，那也是您386旅出来的人，是在您的领导和关怀下，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没有您当初的严格要求，没有您传授的打仗本事，没有您在我犯错误时给我的处分……咳，是教诲！我能有今天这点成绩？
说到底，我新一旅打的胜仗，那功劳簿上第一笔，就得记您老旅长的！”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中又带着点耍无赖的劲儿。旁边赵刚也适时上前，敬礼后微笑道：“老旅长，云龙这话虽然有点贫，但道理是对的。我们新一旅能发展壮大，离不开您和首长一直以来的支持。
这次反扫荡，您在南线顶住压力，歼灭武藏联队，才让我们北线有机会放手施为。全局胜利，是各部队共同努力的结果。”
老旅长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脸上的“怒色”终于绷不住了，摇头失笑，指了指他们：“行了行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挺默契。赵刚啊，我看你也被李云龙这浑小子带坏了！”
气氛顿时轻松下来。老旅长拍了拍李云龙的肩膀，力道不轻，正色道：“不过说真的，云龙，赵刚，你们这次打得确实漂亮！太漂亮了！漂亮到总部首长连着拍了好几次桌子，不是气的，是高兴的！”
他环视周围苍翠的山岭，感慨道：“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硬碰硬打掉了鬼子两个旅团级别的部队，其中还有一个是战略重炮旅团，缴获了咱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装备……
这不仅仅是一次战役的胜利，更是对鬼子士气的沉重打击，是对我们所有敌后抗日军民的巨大鼓舞！”
李云龙和赵刚挺直了身体，神情肃然。
“走吧，别在这山道上站着了。”老旅长一挥手，“带我去你们旅部，也看看咱们的英雄们！”
众人翻身上马，簇拥着老旅长向虎头山核心区行去。一路上，李云龙简单汇报了战役过程、战果和伤亡情况，说到牺牲数字时，语气低沉下去。
老旅长默默听着，许久，才长叹一声：“牺牲的同志们，都是好样的。他们的血不会白流。我们这些活着的，责任更重了。”
到达旅部所在的谷地时，接到通知的各部队代表已经列队等候。
以张大彪、王怀保为首的一团、三团指战员，林骁率领的尖刀大队，王承柱的炮兵营骨干，孙德胜的骑兵营代表，以及警卫营、特务营、工兵连等直属部队的官兵，排成了整齐的方阵。
虽然不少战士身上带伤，缠着绷带，但个个精神抖擞，目光灼灼地看着老旅长。
虎子指挥警卫营在周围警戒，神情严肃，眼神深处却带着与有荣焉的激动。
老旅长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前，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年轻、坚毅、带着战火硝烟痕迹的脸庞。他没有拿讲稿，声音洪亮而充满感情：
“同志们！我代表八路军总部、代表129师师部、也代表咱们太岳军区，来看望大家，来向你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热烈的祝贺！”
掌声雷动，战士们用力鼓掌，许多人的眼眶已经红了。
“这次反扫荡作战，你们新一旅，在旅长李云龙、政委赵刚、指挥下，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运用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敢于斗争，善于斗争，先后在刘家营子、刘家堡、落凤坡等地，给予日寇沉重打击！
特别是落凤坡一战，全歼日军野战重炮第一旅团，缴获大量重装备，取得了一场空前辉煌的胜利！”
老旅长的话掷地有声：“你们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打出了中国军人的志气！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武装，是任何敌人也无法战胜的！
总部首长已经传令嘉奖，表彰你们为‘战斗英雄旅’！你们每一个参加此次作战的指战员，都是真正的战斗英雄！”
“英雄旅！”
“英雄旅！”
战士们激动地高呼起来，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了林中的飞鸟。
张大彪、王怀保这些硬汉团长，也忍不住用力挥舞拳头；林骁握紧了手中的枪；王承柱更是挺起了胸膛，仿佛那二十几门重炮的荣耀，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
老旅长待欢呼声稍歇，语气转为深沉：“胜利是辉煌的，但我们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几千名好同志、好战友，永远留在了太岳山的土地上。
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人民革命的历史丰碑上！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继承烈士遗志，把抗战进行到底，直到把日本侵略者彻底赶出中国去！”
“继承遗志！抗战到底！”
“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怒吼声再次响起，带着悲痛，更带着不屈的斗志。
简单的表彰仪式后，李云龙凑到老旅长身边，低声道：“老旅长，有个地方，您一定得去看看。”
老旅长心领神会：“是那些大家伙？”
“对！”李云龙眼睛发亮，“就在后面山谷里藏着呢，咱们去看看？”
老旅长重重点头，眼中也充满期待。
一行人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来到一处更加隐蔽、戒备森严的山谷。山谷入口，工兵连设置了伪装网和哨卡。进入谷内，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谷地中央，整整齐齐地停放着一排排覆盖着厚重橄榄绿帆布的庞然大物。帆布勾勒出的轮廓，充满了钢铁的力量感。王承柱小跑上前，和几名炮手一起，用力扯下了几块帆布。
顿时，一门门炮管粗壮、结构复杂、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巨炮，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150毫米重型榴弹炮！炮身沉重，炮管昂然指天，复杂的液压复进机和巨大的驻锄无声地诉说着其惊人的威力。
旁边稍小一些的，是105毫米榴弹炮，同样威武不凡。更远处，还有被帆布半遮的四一式山炮、九二式步兵炮等。
阳光透过林隙，洒在这些钢铁巨兽身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机油和钢铁的独特气味。
老旅长怔住了。他见过不少炮，九二式步兵炮、四一式山炮，甚至缴获过一两门野炮。但如此之多、如此之大的150毫米重炮，以如此整齐、如此具有冲击力的阵列出现在眼前，还是第一次！
他缓缓走上前，如同李云龙当初那样，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一门150重炮冰凉的炮身。
那触感坚硬、厚重，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他抬起头，看着高高昂起的炮管，想象着它怒吼时地动山摇的景象，久久无言。
“好……好啊！”半晌，老旅长才收回手，转过身，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声音有些发颤，“此等国之重器，战略利器！如今，终于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了！这是我们八路军的骄傲，更是我们全民族的希望！”
他看向李云龙，又看看一旁兴奋得脸通红的王承柱，以及周围那些同样目光炽热的炮兵战士们，郑重说道：“有了它们，我们就有能力砸开鬼子坚固的乌龟壳，有能力在攻坚战中掌握主动！
同志们，你们缴获的，不仅仅是炮，是打开胜利之门的钥匙！”
王承柱立刻立正，大声道：“请首长放心！我们炮兵营全体指战员，一定刻苦训练，尽快掌握这些火炮，做到指哪打哪，绝不让一门炮在咱们手里变成废铁！”
老旅长欣慰地点点头。众人又观摩了一会儿，才返回旅部。
在旅部那间最大的窑洞里坐下，喝了一口虎子端上来的热水，老旅长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放下茶缸，看向李云龙。
“云龙啊，”老旅长开门见山，“这些重炮，是好东西，也是烫手山芋啊。”
李云龙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陪着笑：“老旅长，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炮还能烫手？”
“少跟我装糊涂。”老旅长笑骂一句，随即正色道，“二十多门150重炮，加上其他各式火炮，需要的弹药、油料、维护保养、专业炮手，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和压力。
以你们新一旅目前的底子，要完全消化、玩转这些大家伙，恐怕力有不逮吧？”
李云龙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这个……困难是有，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我们正在全旅选拔识字的、机灵的战士补充炮兵营，王承柱他们也干劲十足。弹药暂时充足，油料……想想办法总能搞到。”
“光是想想办法可不行。”老旅长摇摇头，语重心长，“这种战略级别的炮兵力量，必须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集中使用，才能形成拳头，在关键战役中一锤定音。在你们一个旅，反而可能因为后勤、技术等问题，限制了其威力的发挥。”
他顿了顿，看着李云龙的眼睛：“我听说，就连副总指挥和师长，都对这个重炮营非常重视，有意过几天亲自来你们旅视察。”
李云龙立刻表态：“欢迎啊！总部首长能来，是我们新一旅全体指战员的荣耀！我们一定做好接待准备！”
“嗯。”老旅长点点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是无意地说道，“首长们来视察，除了表彰，恐怕也会考虑到全局的装备调配问题。这种重器，还是要统筹安排，才能效益最大化。”
图穷匕见。李云龙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戏肉来了。他脸上露出“为难”又“识大体”的表情，叹了口气：“老旅长，不瞒您说，这事我也琢磨过。
凭我们新一旅一家，确实有些吃力。而且，这么好的家伙，应该让它在更广阔的战场上发挥作用。”
他挺起胸膛，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这样，老旅长，您是我老首长，一直照顾我。您开口了，我怎么也得支持！我……我拿出四门150重炮，支援咱们386旅！加强老部队的战斗力！”
“四门？”老旅长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云龙，“李云龙，你小子现在家大业大，出手就这么小气？二十多门150，你就给老子四门？打发叫花子呢？”
李云龙叫苦不迭：“我的老首长！您可不能这么说！我们缴获是不容易，可维护起来更不容易啊！这么多炮，每天人吃马嚼……哦不，是炮吃弹嚼，那都是钱和物资啊！我这可是真心实意为老部队着想！”
“少来这套。”老旅长摆摆手，直接伸出两根手指，弯曲成“八”字，“最少这个数。八门。150的。”
“八门？！”李云龙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脸皱成了苦瓜，“老旅长，您这是要我的命啊！一下要去一小半！我们旅自己还得留点压箱底呢！”
“压什么箱底？”老旅长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你李云龙我还不知道？鬼点子多，下次说不定又能从哪里搞来新家伙。再说了，我这是帮你分担后勤压力。
你们一个旅，配属十几门150重炮，已经足够奢侈，足够形成强大突击力量了。剩下的，应该交给更需要、更能发挥其战略价值的兄弟部队。”
他放下茶缸，语气缓和了些，带着推心置腹的意味：“云龙，眼光要放长远。
你新一旅这次立下不世之功，总部首长高看一眼，将来必然承担更重要的作战任务。但你一个人，一个旅，能包打天下吗？
需要兄弟部队配合，需要全局支撑。现在你拿出部分装备支援兄弟部队，增强的是整个八路军的力量，将来你遇到硬仗，兄弟部队才能更好地支援你！这是大局！”
李云龙沉默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赵刚在一旁，适时开口，语气沉稳：“老旅长说得有道理。云龙，我们旅这次缴获确实丰厚，超出自身消化能力太多。
与其让部分装备因维护不力或使用不充分而效能打折，不如拿出来，增强兄弟部队，让它们在更合适的地方发挥更大作用。这对我们旅的长期发展，对整个抗战大局，都是有利的。”
李云龙看了看老旅长，又看了看赵刚，最终“狠狠”一跺脚，像是割肉般痛心疾首：“行！老旅长，你都这么说，我李云龙也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
八门太多，六门！六门150重炮，我再额外配上一个基数的炮弹，配套的牵引工具也给您配齐！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老旅长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用力一拍李云龙肩膀：“好！六门就六门！算你小子还有点心！不过话说回来，这六门炮，可不全是给我们386旅的。
我的意思是，你们新一旅此次功勋卓着，总部嘉奖之余，也应主动上缴部分超出自身需求的重大战利品，由总部统一调配，以增强我八路军整体攻坚能力。
这六门炮，算是你们上缴总部的‘第一份心意’，至于总部如何分配，包括是否加强我们386旅，那就是总部首长考虑的事情了。”
李云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老旅长在教他“会办事”。
直接送给老部队，和上缴总部再由总部酌情分配、加强老部队，名目不同，效果或许相似，但前者格局小了，后者则名正言顺，更显胸怀和纪律性。
他连忙点头：“明白！明白！还是老旅长考虑周全！我们新一旅坚决服从总部安排，愿意上缴部分重炮，由总部统一调配使用！”
这时，一直安静聆听的赵刚与李云龙交换了一个眼神。赵刚微微点头，李云龙会意，他搓了搓手，脸上那份“割肉”的痛惜神色收敛了许多，转而换上一种更加认真、甚至带着点筹划意味的表情。
“老旅长，”李云龙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诚恳，“不瞒您说，这事儿啊，我跟政委私下里也琢磨过。这次缴获是肥得流肉，可也烫手。
我和政委都认为，凭我们新一旅一家，别说二十门，就算十几门150重炮，要完全消化、形成最强的战斗力，同时还要保障那海量的弹药供给和维护，压力确实巨大，搞不好反而浪费了这些好家伙。”
他看了一眼赵刚，赵刚接口道：“是的，老旅长。我们考虑，如此重要的战略装备，必须放在最能发挥其威力、最能支撑起关键战役的层面上使用。
集中力量办大事，这是我党我军的优良传统。新一旅作为129师的主力部队，有责任、也有义务，为增强我们全师、乃至整个八路军的重火力做出贡献。”
李云龙接过话头，语气果断：“所以，刚才答应您那六门，是上缴军区的。除此之外，我和政委商量过了，我们新一旅，愿意再拿出一部分150重炮，直接上交给咱们师部！
由师长和师首长们统筹安排，加强给其他更需要、也更能发挥这些重炮作用的兄弟旅团！”
老旅长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身体不由得坐直了些，脸上的笑容渐渐转化为一种深沉的欣慰和惊讶。“哦？再拿出一部分？直接上交师部？你们打算拿出多少？”
李云龙咬了咬牙，伸出右手，拇指和小指翘起，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这个数！至少六门！如果师部需要，最多八门！
连同配套的牵引车和部分基数的炮弹，一起上交！我们新一旅留下够用的就行，剩下的，应该成为咱们129师砸向鬼子的铁拳！
要是咱们师能有一两个装备了鬼子重炮的直属炮兵营，下次再碰上鬼子的大扫荡或者坚固据点，咱们腰杆子得多硬？攻坚拔点得多顺手？”
赵刚补充道：“老旅长，这不仅是为了支援兄弟部队，也是为了我们新一旅自己。我们旅处在对敌斗争的最前沿，面临的往往是敌人最精锐、最凶狠的部队。
只有我们整个129师、整个太行太岳军区的力量都强大了，形成一个强有力的拳头，我们新一旅在正面承受压力时，侧翼和后方才能更稳固，才能得到更有效的策应和支持。这是大局，也是我们自身长远发展的需要。”
老旅长听着这一番话，久久没有言语。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李云龙，又看看赵刚。窑洞里的油灯噼啪轻响，光影在三人脸上跳跃。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曾经有些莽撞、出名的李云龙，是真的在思考战略层面的问题了，是真的有了“帅才”的雏形。而赵刚这个政委，在思想引导和把握大局上，功不可没。
“好！好啊！”老旅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感慨和赞许，“李云龙，赵刚，你们能有这个认识，能有这个胸襟，我……我真是替师长，替总部首长感到高兴！这比我今天要来那六门炮，更让人欣慰！”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激动地说：“你们想得对！看得远！这些重炮，是我们从敌人手里夺来的利器，必须用在最关键的地方，发挥最大的作用！
集中到师部，甚至将来总部可能会统一组建更高级别的战略炮兵部队，这才能真正改变我们和敌人之间的火力对比！
你们新一旅这次不仅打了大胜仗，立了大功，还能主动想到上交装备、加强整体，这份觉悟，这份贡献，我一定原原本本地向师长和总部首长汇报！师长知道了，肯定也会为有你们这样的部下而感到骄傲！”
李云龙被老旅长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老旅长，您可别夸了。我们也就是想着，仗要越打越精，家底要越打越厚，但这家底是大家的，是八路军的。
我们新一旅吃点亏、多贡献点，能让更多兄弟部队少流血、多打胜仗，这账算下来，值！”
“值！太值了！”老旅长重重拍板，“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准备，除了军区的六门，再准备六到八门150重炮，以及相应的105炮、等师长和副总指挥他们来了，亲自交给师部！
放心，师长和总部首长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该给你们补充的兵员、物资，只会多，不会少！你们新一旅，将来就是要作为我们八路军最锋利的一把尖刀，最硬的一个拳头！”
“是！坚决完成任务！”李云龙和赵刚齐声应道，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这次“大出血”，虽然肉疼，但心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开阔。
他们知道，这些重炮将不再仅仅是新一旅的荣耀，更将成为整个129师、乃至八路军向敌人发起更猛烈进攻的号角。
事情谈妥，气氛更加融洽。老旅长放松下来，透露道：“副总指挥和师长，大概一星期后会到。你们要做好汇报和展示的准备。特别是这个重炮营，是首长们视察的重点。”
“您放心！”李云龙拍着胸脯，“保证让总部首长看到一支精神抖擞、装备精良、能打胜仗的英雄部队！”
老旅长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眼中闪过欣慰和更深沉的期许。他沉吟片刻，语重心长地说道：“云龙啊，这次之后，你的名字，新一旅的威名，必将响彻华北，甚至传到更远的地方。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以后，不管你走到什么位置，肩膀上扛起多少责任，记住，始终要把咱们老百姓的安危冷暖放在心里，把战士们的生命和荣誉扛在肩上。别忘了咱们是从哪里来的，是为了什么打仗的。”
这番话，说得严肃而恳切。李云龙收敛了笑容，挺直腰板，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老旅长的教诲，我李云龙铭记在心！永远不敢忘本！一定带着新一旅，打更多胜仗，消灭更多鬼子，保护好咱们的根据地和乡亲们！”
赵刚也肃然道：“请老旅长放心，我们会互相提醒，互相监督，永远保持革命队伍的纯洁性和战斗力。”
老旅长看着眼前这对经历过血火考验、越发成熟的搭档，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
夕阳的余晖将虎头山染成一片金红。送走老旅长后，李云龙和赵刚站在旅部门口，望着远去的马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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