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山旅部,气氛与几日前因旱情和兵工厂断电引发的凝重相比,多了几分火热的躁动与隐隐的担忧。
李云龙捏着厚厚一叠各团上报的新兵招募汇总清单,手指在粗糙的纸面上划拉着,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最后将清单往桌上一拍,看向对面的赵刚:“老赵,你看看!他娘的,这帮小子是真能招啊!
这才不到半个月,一团报了一千三百,二团沈泉从王家湾也报了一千三百五,三团一千一,四团九百二,加上各直属营连自己招的,
还有骑兵营、炮兵营、工兵连这些技术兵种要的苗子……零零总总加起来,六千三百多人!
都快赶上咱们半个旅战斗部队的人数了!”
赵刚接过清单,仔细看着上面的数字,脸上同样带着复杂的表情。既有为部队迅速补充了新鲜血液而感到的振奋,也有随之而来的巨大压力。
“旱情凶猛,河南、河北、山东大批灾民逃荒,咱们太岳山区虽然也困难,但至少还有大山能寻些吃食,八路军的名声在外,对于走投无路的青壮年来说,当兵吃粮确实是一条活路。
再加上咱们新一旅刚刚打了大胜仗,威名远播,吸引力就更大了。”
“活路是给了,可这吃饭的嘴一下多了六千多张!”李云龙站起身,在屋里踱步,“咱们那点存粮,原本算计着勒紧裤腰带还能撑几个月,这下好了,凭空多出半个旅的人吃饭!周文来那小子刚才来汇报,脸都快绿了!”
赵刚放下清单,沉稳地说道:“兵总是要招的,牺牲那么大,编制必须尽快补齐。关键是怎么消化好。
我看,咱们立刻下达几条命令:第一,各团、各营必须对招募的新兵进行严格的政治审查和背景调查,确保人员纯洁,严防敌特混入。
这项工作,政治部要派得力干部下去督导。第二,各团以原有骨干为基础,立即成立新兵教导营,制定详细的训练计划。
训练要循序渐进,既要尽快让新兵掌握基本军事技能,融入部队,又要注意保持原有主力部队的战斗力不受太大影响。
日常训练和后勤劳动可以结合,既锻炼队伍,也能为根据地解决部分劳力。”
“对!”李云龙接口道,“还有第三,各团把眼睛放亮点!从这六千多人里,给老子好好筛!凡是识文断字的、手脚特别灵巧的、以前摆弄过机器或者牲口有经验的,统统给我挑出来!单独登记造册!
炮兵营、骑兵营、工兵连,还有咱们刚成立的那个汽车队,都眼巴巴等着要人呢!
尤其是炮兵,王承柱那小子天天跟我念叨,说重炮营光有炮不行,还得有能算会测的炮手!这些技术兵种是宝贝,训练周期长,必须早发现,早培养!”
命令迅速形成文件,下发各团。新一旅这台刚刚经历血战、正在休整的机器,因为大量新血液的注入,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山谷间,新兵操练的口号声、老兵教授的刺杀声、以及干部宣讲政策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生气勃勃,却也给后勤处长周文来的算盘上,加上了沉甸甸的砝码。
“旅长,政委,这粮食消耗……”周文来拿着新的计算草稿,眉头拧成了疙瘩。
“粮食的事,老子想办法!”李云龙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诉苦,“告诉侦察部队,把眼睛再瞪大点!鼻子再灵点!
各县城里咱们派进去的‘钉子’(指尖刀大队潜伏组),有什么关于鬼子粮库、运输队、物资集散地的消息,立刻报回来!咱们新一旅能不能过好这个冬,就看能从‘运输大队长’那儿‘借’来多少了!”
就在新一旅上下一边消化新兵,一边为粮食绞尽脑汁、厉兵秣马之际,旅部电台接到了来自八路军总部的加急电报。
李云龙和赵刚看完电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郑重与一丝兴奋。
“总部首长,还有师长,真要来了!”赵刚深吸一口气,“看来,对咱们旅的胜利,首长们是高度重视啊。”
“来得好!”李云龙眼中光芒闪动,“正好让首长们看看,咱们新一旅不是光会打仗,战后恢复、部队建设,也一样抓得起来!虎子!”
“到!”警卫营长虎子应声而入。
“传令下去!总部首长近日将至我旅视察!全旅上下,立刻开始准备!内务卫生、军容风纪、训练展示、驻地伪装、防空隐蔽、还有……伙食准备,都给老子拿出最高标准来!
但不是搞花架子,是拿出咱们真实的精神面貌和战斗力给首长看!明白吗?”
“明白!”虎子高声应道,转身就跑出去传达命令。整个虎头山根据地,因为这份即将到来的最高规格视察,悄然绷紧了一根弦,却又涌动着自豪与期待。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李云龙和赵刚正在检查旅部周围的准备工作,一名通信兵气喘吁吁地报告:“报告旅长、政委!首长……首长们到了!
已经到了虎头山最外围的哨卡!是副总指挥和师长亲自带队!随行有一个警卫连!”
“这么快?!”李云龙和赵刚同时一惊,随即大喜,“快!备马!老赵,咱们亲自去迎接!”
两人翻身上马,带着旅部几名主要干部和警卫排,快马加鞭朝着外围方向疾驰。山路崎岖,但李云龙和赵刚的骑术都是多年征战练就的,一行人如同旋风般卷过山道。
奔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虎头山正式入口——一处两山夹峙、地势险要的隘口前,看到了正在等候的队伍。
只见副总指挥和129师师长并辔而立,两人皆是一身朴素的灰布军装,打着绑腿,腰佩手枪,虽经长途跋涉,但精神矍铄,目光炯炯。
他们身后,一个连的警卫战士肃然伫立,军容严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无声地散发着百战精锐的气息。
李云龙和赵刚急忙勒住战马,跳下来,整理了一下军装,快步上前,立正,敬礼,动作干净利落。
“报告副总指挥!报告师长!新一旅旅长李云龙,政委赵刚,欢迎首长莅临视察!首长们一路辛苦!”李云龙声音洪亮,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敬意。
赵刚也紧随其后:“欢迎首长!首长们的到来,让我们新一旅全体指战员倍感鼓舞,虎头山根据地蓬荜生辉!”
副总指挥和师长回礼。副总指挥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云龙,脸上露出笑容,打趣道:“李云龙,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蓬荜生辉’这种文绉绉的词了?看来赵刚这个政委没白当,把你熏陶得有点文化了嘛!”
师长也笑道:“就是!听说你现在把根据地搞得风风火火,兵强马壮,我和老总早就心痒痒,想来看看咱们的‘英雄旅’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我们两个老家伙,怎么也得亲自来表示一下感谢和慰问啊!”
李云龙被两位首长一打趣,嘿嘿笑了,那股子战场上的煞气收敛了不少,露出些属于部下的腼腆和实在:“首长们就别拿我开涮了!
没有总部和师部的正确领导,没有兄弟部队的配合,没有战士们拼命,我李云龙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打不了胜仗!
首长们能来,是我们全旅的光荣!战士们听说您二位要来,激动得好几天没睡好觉,都盼着能亲眼看看咱们八路军的副总指挥和师长呢!”
“行了,别杵在这山口吹风了。”副总指挥一挥手,“带路吧,李云龙,让我们好好看看你的‘虎穴龙潭’!”
“是!首长请!”李云龙和赵刚连忙上马,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骑马缓行,进入虎头山腹地。山路显然经过精心修整和拓宽,虽然依旧盘旋曲折,但足以容卡车通行。
李云龙在一旁介绍道:“副总指挥,师长,您二位看到的这条路,还有里面好几条主要通道,都是咱们工兵连和各团轮流施工,一镐一锹扩宽、平整出来的。
以前啊,别说卡车,马车走都费劲,现在好歹能跑汽车了,运输物资、调动部队方便多了。”
师长仔细观察着两侧的地形,只见险要处,依托山岩和树林,修建了不少半永久性的机枪工事、观察哨和雷区标识,伪装得相当巧妙,不禁点头:“嗯,有点意思。防守考虑得很周全。这些工事,平时不显眼,战时就是钉子。”
副总指挥则更关注整体的防御体系,他指着一些岔路口和制高点:“那些地方,应该都设有暗哨和预备阵地吧?纵深配置,梯次阻击,看来你们是下了功夫的,不是简单占个山窝窝。”
李云龙连忙答道:“首长英明!这都是按照咱们八路军游击战和山地防御战的原则布置的。赵政委还组织制定了详细的防御预案和疏散方案。
咱们这虎头山,地方大,沟壑多,看似松散,实则处处相连,互相呼应。小股敌人进来容易迷路挨打,大部队进来又展不开,攻坚代价太大。”
一路行来,两位首长看得仔细,问得也细,从兵力部署、火力配置,到粮食储备、水源保障、伤员安置、群众关系,几乎无所不包。
李云龙和赵刚一一作答,心里既紧张又自豪。两位首长不时交换眼神,微微颔首,显然对新一旅根据地的建设和防御工作,总体是满意的。
“这虎头山,果然是个好地方啊!”副总指挥望着四周巍峨苍翠的山岭,感叹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有回旋余地,难怪能成为你们新一旅的根基所在。李云龙,赵刚,这块根据地,你们经营得不错!”
得到副总指挥的亲口肯定,李云龙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谦虚道:“都是首长领导有方,同志们共同努力!”
骑马走了近两个小时,才抵达虎头山最核心的旅部所在山谷。此时已是正午时分。
李云龙翻身下马,对两位首长说道:“副总指挥,师长,各位同志,一路鞍马劳顿,肯定都饿了。我已经让炊事班准备了便饭,咱们先吃饭,歇歇脚,下午我再陪二位首长仔细视察部队和装备,您看怎么样?”
师长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兴致高昂的随行人员,对副总指挥笑道:“老总,客随主便吧。没想到李云龙这虎头山这么大,从外到里走了快两个小时,我这把老骨头还真有点酸了。咱们就先叨扰他一顿,吃了饭再说。”
副总指挥也笑了:“好,那就听你老师长的。不过李云龙,简单点就行,别搞特殊化。”
“您放心!绝对简单!”李云龙拍着胸脯保证,引着众人走向旅部旁边一间较为宽敞、临时布置出来的“会客室”。
众人落座,很快,炊事班的战士端着饭菜上来了。当六个菜碗摆在桌上时,副总指挥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只见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汤汁奶白的炖鱼,一盘色泽酱红、香气扑鼻的红烧野兔肉,一碗打开的日军牛肉罐头,还有炒白菜、炖豆腐、凉拌山野菜。
在旱情严重、根据地军民普遍节衣缩食的背景下,这一桌饭菜,显得异常“丰盛”。
副总指挥拿起筷子,却没有动,目光缓缓转向李云龙,脸色沉了下来。师长在一旁,立刻察觉到了老总的不悦,眉头一皱,看向李云龙,声音带着严厉:
“李云龙!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说的‘简单点’?现在根据地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老百姓吃糠咽菜,许多地方连野菜都挖不到了!你倒好,给我们摆上鱼肉兔子了!你这个旅长,平时就这么大吃大喝的吗?!”
李云龙一看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首长误会了,连忙站起来解释,脸上写满了委屈:“哎呀!师长!副总指挥!冤枉啊!我李云龙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吗?
老天爷作证,自从旱情严重以来,我们全旅上下,包括我和赵政委,每天口粮严格定量,绝对不超过半斤!平时吃的基本都是杂粮窝头配野菜汤,油腥都少见!”
他指着桌上的鱼和兔肉:“这两样,是昨天接到总部通知说首长们要来,我特意安排警卫营的战士们,抽空到山里的河沟摸了半天鱼,又打了点野兔子,专门给首长们准备的!就这点东西,战士们忙活了大半天!
这牛肉罐头,是上次落凤坡缴获小鬼子的,一直没舍得动,就想着关键时刻给伤员或者首长补充营养。其他几个菜,白菜豆腐都是自己种的,野菜是现挖的,真没多花一个子儿!”
赵刚也赶紧补充:“副总指挥,师长,云龙说的都是实情。我们旅党委有严格规定,不允许任何干部搞特殊化。
今天的伙食,确实是因为首长远道而来,第一次视察我们旅,云龙和我商量,觉得不能让首长跟着我们一起啃窝头野菜,才特意准备的,绝对不属于常例。
我们旅现在的粮食供应非常紧张,新兵招募了六千多人,压力巨大,我们正在全力组织生产自救,同时积极寻找战机,打算从日伪军手里夺取物资,以战养战。
今年的公粮征收,我们也已经决定,鉴于乡亲们的困难,一律暂停,绝不增加群众负担。”
听着李云龙和赵刚急切的解释,副总指挥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眉头依旧皱着。
他放下筷子,语气严肃:“李云龙,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越是困难的时候,我们当干部的,越要跟战士们、跟老百姓同甘共苦!
你搞这一桌,让我们怎么吃得下去?眼前就仿佛看到老乡们碗里清可见底的菜汤,看到战士们训练完啃着硬窝头!
把这鱼,还有这兔肉,撤下去,立刻送到旅部医院,给重伤员们补身体!他们为打胜仗流了血,现在最需要营养!”
李云龙一听,更急了:“首长!送伤员那边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另做了一份已经送过去了!这些真的是专门给首长和同志们准备的!
您二位是咱们八路军的主心骨,日夜操劳,指挥全局,好不容易来一趟,吃顿像样的饭,补充点体力,这难道不应该吗?
您要是不吃,战士们知道了,心里该多难受?觉得咱们八路军连让总指挥吃条鱼都供不起了?”
师长看着李云龙急赤白脸的样子,又看了看副总指挥。他深知老总的脾气,原则性极强,最反感搞特殊,但李云龙这话也在情在理,而且确实是一片心意。
他想了想,打了个圆场:“老总,我看这样吧。云龙,这盘兔肉,听副总指挥的,撤下去,给伤势重、需要恢复的同志们加餐。
这条鱼呢……既然是战士们辛苦摸来的,一片心意,咱们也别太拂了。就留着,但下不为例!老总,您看呢?咱们就当尝尝战士们的手艺,也了解一下他们改善生活的‘潜力’嘛。”
副总指挥看了看师长,又看了看桌上那条普通的炖鱼,沉默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指着李云龙:“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李云龙,我警告你,以后无论是谁来,都必须按标准来!你们新一旅现在家大业大,更要注意节约,保持本色!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敢搞铺张浪费,我第一个处分你!”
李云龙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副总指挥,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这条鱼您和师长一定得尝尝,也算是咱们太岳山的水产,别有一番风味!”说着,赶紧示意战士把红烧兔肉端走。
一场小小的风波总算过去。众人重新落座,虽然饭菜简单了许多,但气氛却比刚才更加融洽、踏实。副总指挥夹了一筷子鱼肉,细细品尝,点了点头:
“嗯,味道确实不错,战士们有心了。” 师长也笑了:“看来李云龙这小子,带兵打仗有一套,这‘搞后勤’的心思,也用对地方了嘛!”
李云龙嘿嘿笑着,心里却捏了把汗。他知道,首长视察的“大考”,这才刚刚开始,下午展示部队和装备,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他必须让首长们看到,新一旅不仅能在战场上消灭敌人,更能克服困难,在逆境中发展壮大,是一支真正拖不垮、打不烂的钢铁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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