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月悬中天。
“镇海号”主舱内灯火通明，云逸、戚明月、石猛及几位水师将领围在海图旁，低声商议。舱外海浪轻拍船身，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更衬得舱内安静。
“侦察船最新回报，目标船队已进入五十里范围，航向未变，速度依旧不快。”戚明月指着海图上一个标记，“照此推算，再有一个时辰，便会进入这片开阔海域。”
云逸凝视海图：“三艘货船，每船十名守卫，共三十人。我们十艘战船，每船五十水兵，兵力占绝对优势。但需注意两点：其一，不可伤及被掳百姓；其二，务必生擒钱小海，拿到海图。”
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刘姓副将抱拳道：“侯爷放心，弟兄们都演练过了。接舷时用挠钩、跳板，先控制甲板，再逐舱清剿。弓弩手已换用钝头箭，专射四肢，避免致命。”
另一名年轻些的张姓校尉补充：“每艘战船还配备了渔网和套索，若遇反抗激烈的，直接网住拖倒。”
戚明月点头：“战术安排妥当。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星陨阁的人是否在船上？若在，他们很可能施展邪术。”
一直沉默的巴图开口道：“我和其其格会随第一批接舷队登船。若有邪术波动，我们能第一时间感知并应对。”
其其格从怀中取出几个小巧的骨制护符：“这些护符可抵挡低阶邪术冲击，让登船的士兵每人佩戴一枚，有备无患。”
云逸接过一枚护符细看。骨片温润，刻着草原符文，隐隐有能量流动。“有劳二位。”
丑时初，了望台传来低呼：“发现船影！东南方向，三点方位！”
众人立即出舱。月光下，远处海面果然出现三个黑点，正缓缓驶来。距离渐近，已能看清是三条三桅货船，船身漆成深灰色，在月色中几乎与海面融为一体。
“传令各舰，准备行动。”云逸沉声道。
戚明月打出旗语。隐蔽在小岛后的九艘战船同时起锚，悄然驶出，呈扇形向目标船队包抄而去。
目标船队似乎察觉不对，速度明显加快，试图转向逃离。但为时已晚——十艘战船已形成合围之势，最近的距目标已不足百丈。
“放箭！”戚明月令旗一挥。
数百支火箭划破夜空，钉在三艘货船的帆索、甲板上。火势不大，却足以制造混乱。货船上传来惊呼和奔跑声，守卫们匆忙取水灭火。
趁此机会，战船迅速逼近。距离三十丈时，水兵们抛出挠钩，钩住货船舷帮。跳板搭上，第一批接舷队呐喊跃上敌船。
战斗爆发。
正如侦察所言，每艘货船上约有十名守卫，皆持刀械，悍勇抵抗。但面对训练有素的水师官兵，很快落入下风。石猛率亲卫登上居中那艘最大的货船，刀光闪处，三名守卫应声倒地。
云逸与戚明月登上另一艘。刚踏上甲板，便见一名灰袍人从舱内冲出，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果然是星陨阁术士！
“小心！”云逸一把推开身旁的水兵。
灰袍人掌心涌出黑气，化作数条触手般的东西卷来。触手所过之处，木质甲板发出滋滋腐蚀声。
其其格及时赶到，短杖一挥，青光如盾，挡住黑气触手。巴图则从侧面突进，骨杖直刺灰袍人心口。灰袍人慌忙闪避，法术被打断，黑气触手溃散。
“草原萨满？”灰袍人惊怒，“你们竟与朝廷勾结！”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巴图攻势如潮。灰袍人显然不擅近战，几个回合便被骨杖扫中肩头，踉跄后退。
戚明月抓住机会，一箭射穿灰袍人右腿。灰袍人惨叫着倒地，被水兵一拥而上捆缚。
云逸则直扑主舱。舱门紧锁，他一脚踹开，里面果然是钱小海。这位四海商会的少东家正手忙脚乱地烧着什么，见云逸闯入，吓得手中的火折子掉落在地。
“钱小海，束手就擒！”云逸冷声道。
钱小海面无人色，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圆球砸向地面。圆球爆开，浓烟弥漫，带着刺鼻气味。
“毒烟！”云逸屏息闭气，一掌拍散烟雾，但钱小海已趁机撞开舷窗，纵身跳海！
“他逃不了。”戚明月的声音从舱外传来。她早安排了两艘小船在货船周围巡逻，此刻水兵们已撒下渔网，将刚落水的钱小海兜了个正着。
三艘货船的战斗在半个时辰内结束。守卫死七人，伤十五人，被俘八人；星陨阁术士共三人，一死两俘。水师方面仅轻伤十二人，无一阵亡。
“清点货舱！”云逸下令。
水兵们撬开货舱。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三个货舱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目测不下三百，皆被绳索捆绑，口中塞着破布。许多人眼神惊恐，有的已因饥饿和颠簸奄奄一息。
“快救人！”戚明月急道。
水兵们迅速割断绳索，取出塞口布，将人逐个搀扶出舱。不少人一得自由便瘫倒在地，有的放声痛哭，有的茫然四顾。
“侯爷，发现这个。”石猛从钱小海身上搜出一个油布包裹。
云逸打开，里面是一张精细的海图和一本小册子。海图上明确标注了黑石岛的位置，以及进出航线和暗礁分布。小册子则是交接记录，详细记载了每次“鲜货”的数量、交接时间、接头暗号。
“果然……”云逸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十月十五，月圆之夜，三船鲜货，老地方交接。凭图入港，延误者严惩。”
日期正是今夜，地点是黑石岛北侧一处隐蔽海湾。
“钱小海招了吗？”云逸问。
石猛摇头：“那小子吓破了胆，问什么都哆嗦，只反复说‘别杀我，我什么都说’。但语无伦次，还没问到关键。”
“带过来。”
钱小海被押到云逸面前，浑身湿透，抖如筛糠。云逸将海图摊开：“这图上的‘老地方’，是何处？”
“是……是黑石岛北边的‘月牙湾’。”钱小海颤声道，“那里有暗礁环绕，只有一个入口，很隐蔽。每次交接都在那里。”
“岛上守备如何？”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钱小海哭道，“我只负责运货到月牙湾，有岛上的人来接。他们不准我们上岛，交接完就得立刻离开。不过……不过我听说岛上守卫很多，还有……还有怪物……”
“怪物？”
“是船上的水手说的。”钱小海咽了口唾沫，“有一次交接晚了，他们在月牙湾等的时候，听到岛深处传来怪叫声，不像人也不像兽……后来接货的人匆匆赶来，脸色很不好，让他们赶紧走。”
云逸与戚明月对视一眼。黑石岛上的秘密，恐怕比想象中更多。
“岛上可有‘圣血者’被囚禁？”云逸又问。
钱小海茫然：“什么圣血者？我不懂……”
看他神情不似作伪，确实不知。星陨阁的核心机密，自然不会让一个外围运输的棋子知晓。
此时，负责清点被救百姓的校尉来报：“侯爷，戚将军，共救出三百一十七人。其中青壮男子二百零三人，女子八十一人，孩童三十三人。多数是永州、福州一带的贫苦百姓，说是被‘招工’骗上船的。还有十几个是走失的渔民和商旅。”
“可有人伤病？”
“有二十七人伤势较重，多是反抗时被打伤，或长期囚禁身体虚弱。已安排医官救治。”
戚明月道：“先送他们回永州，妥善安置。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无家可归的暂由官府照料。”
“是！”
天色微明时，三艘货船在水师押送下启程返航。被救的百姓挤在甲板上，望着逐渐远去的黑石岛方向，许多人仍心有余悸。
云逸站在“镇海号”船头，手中握着那张海图。月牙湾、暗礁通道、岛上布防标记……这张图，是进攻黑石岛的关键。
“侯爷打算何时进攻？”戚明月走过来问。
“越快越好。”云逸道，“我们截了这批‘鲜货’，星陨阁很快会察觉。必须趁他们反应不及，直捣黄龙。”
“父亲已调集永州水师主力，随时可以出发。”戚明月望向东方海平线，“只是黑石岛易守难攻，又有邪术防护，强攻恐伤亡太大。”
云逸点头：“所以不能强攻，要智取。”他指着海图上的月牙湾，“钱小海说每次交接都在这里，岛上的人会出来接货。我们可以伪装成运输船队，混进去。”
“伪装？”戚明月眼睛一亮，“用这三艘货船？”
“对。”云逸道，“船是现成的，俘虏中挑些听话的配合，再让水师精锐扮成船工守卫。只要能进月牙湾，就能摸清岛上虚实，里应外合。”
“好计！”戚明月赞道，“不过时间紧迫，需尽快准备。月圆之夜已过，星陨阁若等不到船，定会生疑。”
“三天。”云逸计算着，“三天内改装船只、挑选人员、演练配合。三日后出发，五日后抵达黑石岛。若一切顺利，七日内解决战斗。”
朝阳跃出海面，将万顷碧波染成金红。船队向着永州方向驶去，风帆鼓满。
黑石岛，这座星陨阁在海外经营多年的巢穴，终于暴露在阳光之下。
而一场决定东南命运的决战，即将在那片海域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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