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像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向仓库收拢。仓库里,三方势力形成了微妙的僵局:陈默站在货箱旁,枪口下垂但手指仍扣在扳机上;周永昌举着双手,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镇定;刀疤脸和他带来的七八个人,枪口在陈默和周永昌之间摇摆,眼神里满是惊疑和凶狠。
仓库外的扩音器还在喊话,普通话标准而冰冷:“重复!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来!你们有三十秒时间!”
“二十秒!”
刀疤脸啐了一口唾沫:“妈的,条子怎么来得这么快?”他瞪着周永昌,“你报的警?”
“我报的警?”周永昌笑了,“你觉得我会把自己也送进笼子?”
“那他们怎么会……”
“因为你们太蠢了。”陈默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枪声,撞击声——在安静的港口,几公里外都能听见。警察不来才怪。”
刀疤脸脸色铁青。他身后的手下开始骚动,有人往后门的方向瞟,有人握枪的手在发抖。
“十五秒!”
“老大,怎么办?”一个瘦子颤声问。
刀疤脸咬了咬牙,忽然调转枪口对准周永昌:“货到底在哪?说出来,我们带你冲出去!”
周永昌没有看枪口,而是看着陈默:“陈默,你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陈默身上。
仓库外,警车的红蓝警灯透过破窗户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像某种倒计时。扩音器的声音还在继续:“十秒!九!”
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
跟周永昌合作?这个老狐狸的话不可信,但他掌握着关键信息——父母的死因,“冰蓝”的下落,还有李教授背后的真相。
跟刀疤脸他们冲出去?那是一群亡命徒,出去后第一个灭口的就是他。
投降?特别调查科会怎么处理他?一个卷入非法交易、持有武器、还跟周永昌在一起的人……
“五!四!”
没有完美选择。
只有最不坏的选择。
陈默忽然动了。他没有冲向任何人,而是扑向仓库角落的那几台仪器——能量场发生器。
“你干什么!”周永昌失声喊道。
陈默已经冲到仪器前。他没有破坏设备,而是快速扫了一眼操作面板——上面有开关,有调节旋钮,还有一个红色的紧急停止按钮。
他没有按停止按钮,而是抓住了电源线。
“三!二!”
“等等!”周永昌吼道,“你毁了它,就永远不知道‘冰蓝’的秘密!”
陈默回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用力——
电源线被拔了下来。
仪器的屏幕瞬间黑屏,指示灯熄灭。
仓库外,扩音器喊出了最后一声:“一!”
然后,一片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仓库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刀疤脸的手下甚至有人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破门而入的闪光弹和催泪瓦斯。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破门声,没有脚步声,没有闪光弹。
只有警笛声还在响,但似乎……停在了原地。
周永昌忽然笑了,笑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陈默啊陈默,”他摇头,“你还是太嫩了。”
陈默心头一沉。
“你以为警察真的会强攻?”周永昌放下举着的双手,整了整衣领,“特别调查科的人不傻。他们知道仓库里有‘冰蓝’,知道强行突入可能引发意外。所以他们会围而不攻,会谈判,会等我们出去。”
他走到窗边,掀开破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看看,他们在布防,在建立封锁线。至少需要十五分钟。”周永昌转身,看着陈默,“现在,我们有十五分钟时间。足够谈一笔交易了。”
刀疤脸松了一口气,但枪口依然对着周永昌:“少废话!货呢?”
“货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周永昌说,“但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有个条件——”
他指了指陈默:“带上他。”
刀疤脸皱眉:“为什么?”
“因为只有他知道怎么安全处理‘冰蓝’。”周永昌撒谎面不改色,“陆振坤的实验数据在他手里。没有那些数据,你们拿到货也用不了,反而可能把自己炸死。”
刀疤脸犹豫了。他看看陈默,又看看周永昌,显然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陈默没有反驳。他在思考周永昌的意图。
为什么要带上他?是为了在路上控制他?还是……周永昌真的需要他?
“怎么出去?”刀疤脸问,“外面全是警察。”
周永昌走到仓库东侧,踢开地上的几个空箱子,露出下面的一块铁板。铁板有把手,显然是个地窖或者通道入口。
“地下通道,通到码头下面的排水系统。”周永昌说,“二十年前建仓库时预留的,防空洞改造的。知道的人不多。”
刀疤脸眼睛一亮:“能通到哪里?”
“往北三百米,有个废弃的泵站。那里停着一辆车,钥匙在车上。”周永昌看着陈默,“怎么样,陈默?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等警察?”
陈默看着那块铁板,又看看仓库外晃动的警灯。
留下,意味着被特别调查科带走。意味着长时间的审讯,意味着可能无法继续追查真相。
走,意味着跟周永昌合作,意味着深入虎穴,但也意味着可能接触到核心秘密。
“我跟你走。”陈默最终说,“但有个条件。”
“说。”
“路上,你要告诉我李教授的事——所有的事。”
“成交。”周永昌笑了。他弯腰拉起铁板,露出下面黑洞洞的洞口,有铁梯向下延伸。
刀疤脸示意两个手下:“你们先下去探路。”
两个手下不情愿,但在枪口的威逼下,还是爬了下去。片刻后,下面传来声音:“安全!梯子通到底,有条通道!”
“走!”刀疤脸推了周永昌一把。
周永昌爬下梯子。刀疤脸和剩下的人陆续跟上。陈默殿后,他最后看了一眼仓库,看了一眼那些仪器,然后也钻进了洞口。
铁板在他头顶合上,黑暗吞没了一切。
通道很窄,只能弯腰前行。空气里有一股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前面的人打着手电,光束在粗糙的水泥墙壁上晃动。
陈默走在最后,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柄上。他能听到前面刀疤脸和周永昌的对话,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听不真切。
走了大约五分钟,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
周永昌掏出一把钥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藏起来的——打开了铁门。
门外是一个小房间,堆满了废弃的机械零件。房间另一头有扇木门,门外隐约能听到江水的声音。
“泵站到了。”周永昌说。
一行人走出房间,来到江边。这里确实是个废弃的泵站,红砖房已经半塌,但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车窗贴着深色膜。
刀疤脸的手下检查了车辆:“车是好的,油满的。”
“上车!”刀疤脸拉开驾驶座的门。
但周永昌没动。
“怎么了?”刀疤脸不耐烦地问。
“陈默,”周永昌转头,“现在,履行你的承诺。”
所有人都看向陈默。
陈默知道周永昌指的是什么——在仓库里,他答应如果周永昌告诉他真相,他就不破坏设备。但他拔了电源线。
“你还没告诉我真相。”陈默说。
“我现在告诉你。”周永昌靠在车门上,点了支烟。晨雾正在散去,江风吹过,烟雾很快飘散。
“二十年前,李教授的实验确实出了问题。但不是因为‘冰蓝’本身,而是因为……有人篡改了数据。”
陈默的瞳孔微微一缩。
“篡改数据的人,是你父亲,陈建国。”周永昌吐出一口烟,“他发现‘冰蓝’的危险性后,偷偷修改了实验参数,想让实验失败。但他没想到,李教授那么固执,即使在数据异常的情况下,还是坚持进行了人体实验。”
江风很冷,但陈默觉得更冷的是心。
“第三名实验体死亡后,李教授查出了数据被篡改。他找你父亲对质。两人大吵一架。”周永昌弹了弹烟灰,“你父亲坚持要停止实验,李教授坚持要继续。最后,你父亲说……他要举报。”
“然后呢?”
“然后,李教授来找我。”周永昌看着江面,眼神有些飘忽,“他说,陈建国掌握了关键数据,如果举报,整个项目都会被叫停。他让我……‘处理’一下。”
“所以你杀了我父母。”
“不。”周永昌摇头,“我拒绝了。我不是杀手,我是科学家——至少当时我还这么认为。我建议李教授跟你父亲再谈谈,可以给他更多经费,更好的条件。”
他顿了顿。
“但李教授没听。他自己去了。三天后,你父母就出车祸了。”周永昌看向陈默,“我查过,车祸现场有李教授的车辙印。虽然被清理过,但还是能看出来。”
陈默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刺痛让他保持清醒。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李教授已经死了。”周永昌扔掉了烟头,“二十年前那场爆炸,他死在了自己的实验室里。死无对证。我说了,也没人信。更何况……我当时也需要自保。”
刀疤脸听得不耐烦了:“说完了没?说完上车!”
周永昌拉开车门,但陈默没动。
“还有一个问题。”陈默说,“‘冰蓝’在哪里?”
周永昌笑了:“就在车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刀疤脸猛地转身,冲到面包车后,拉开车门——
车厢里堆着十几个纸箱,箱子上印着化工产品的标识。刀疤脸撕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密封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淡蓝色的晶体。
“冰蓝”!
真正的货,居然一直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你耍我!”刀疤脸转身,枪口对准周永昌,“你一直在耍我们!”
“不,”周永昌平静地说,“我是在救你们。如果货在仓库,现在已经被警察查封了。只有带出来,我们才有机会。”
刀疤脸的表情变幻不定。他看着那些箱子,眼睛里闪过贪婪的光芒。
“老大,怎么办?”手下问。
刀疤脸咬了咬牙:“搬!搬到我们车上!”
“你们车在哪?”
“在……”刀疤脸忽然停住了。
因为他发现,周永昌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遥控器。
一个小小的黑色遥控器,拇指按在红色按钮上。
“这是什么?”刀疤脸的声音有些发干。
“保险。”周永昌说,“车上有炸弹。如果我松开按钮,或者我死了,炸弹就会爆炸。到时候,车、货、还有附近的人……都会消失。”
所有人都僵住了。
江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
远处,警笛声似乎又开始移动了。
特别调查科的人,可能已经发现了地下通道。
时间不多了。
“现在,”周永昌看着刀疤脸,“把枪放下。所有人,后退十步。”
刀疤脸的脸扭曲着,但他不敢冒险。他慢慢放下枪,示意手下也照做。
“陈默,”周永昌转过头,“上车,开车。”
陈默没有动。
“怎么,你不想知道剩下的真相了?”周永昌微笑,“李教授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东西还在。真正的实验数据,他藏在别处。只有我知道在哪。”
陈默盯着他,盯着那个遥控器。
他知道周永昌在利用他,在威胁他。
但他没有选择。
他走向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钥匙插在点火开关上。他发动了车子。
周永昌慢慢后退,退到副驾驶座旁,拉开门上车。他的手始终按在遥控器上。
“开车。”他说,“往北,上环城路。”
陈默挂挡,松手刹,车子缓缓驶出泵站,驶上江边的土路。
后视镜里,刀疤脸一群人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车子远去,手里的枪垂着,像一群丧家犬。
车子驶上了公路。
晨雾完全散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江面泛着金色的光。
周永昌靠在座椅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他说,“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但他没注意到,陈默的左手,正悄悄伸向座椅下方。
那里,藏着一把他之前塞进去的匕首。
而车子的后视镜里,远远的,有几辆车正不紧不慢地跟着。
不是警车。
是别的车。
(第三百七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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