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快了脚步,想彻底甩掉他。
但他依然紧跟着,不依不饶,仿佛认定我是他唯一的希望。
我甚至能听到他因为疾走而微微加重的呼吸声。
我受不了了。
正好前面是个岔路口,我闪身拐进右边更窄的一条小巷,几乎是小跑起来。
感谢前几天在蒙德城里到处送货熟悉的地形,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快速穿行,左拐右绕,专挑堆满杂物或者晾晒着衣服和视线受阻的地方钻。
等等,这个既视感……怎么和以前那么多回忆重合了!
利奥波德的脚步声很快就被甩远了,隐约还能听到他气恼又茫然的呼喊:“等等!你去哪儿?喂!”
几个转弯后,身后终于清静了。
我靠在一面爬满常春藤的矮墙上,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和心跳。
总算甩掉了。
夕阳又下沉了一些,天空染上了橙红和紫红的渐变色,巷子里光线更暗了。
我放松下来,这才感觉举着油纸包的手有点酸。
低头看看,里面还有三块金灿灿的土豆饼,虽然有点凉了,但香味依旧诱人。
行吧,虽然过程曲折,但至少晚餐有着落了,团雀的零食也有了。
我拿起一块,准备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和食物。
忽然,一阵几乎与傍晚微风融为一体的气流拂过我的手腕。
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我手上一轻。
低头。
掌心空空如也。
包裹着三块土豆饼的油纸包,不见了。
就像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瞬间抹去了一样。
“什么东西?!”我猛地抬头,心脏骤跳。
只见前方巷口,一抹如同新发芽藤蔓般鲜嫩却又带着某种非人质感的绿色影子,一闪而过。
那速度太快了,根本不是正常人奔跑能达到的,甚至不太像是跑,更像是一道流动的蔓延的光,贴着墙根,掠过地面,瞬息间就窜出了巷口。
“别跑!偷吃的算什么!有本事你偷摩拉啊!”我脑子嗡的一声,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冰柜里树莓蛋糕的旧恨,加上眼前土豆饼被夺的新仇。
光天化日,好吧,已经是傍晚了。
在蒙德城里,接二连三被偷零食?!
还有没有王法了!
西风骑士团管不管了!
“喂!还给我!那是我的土豆饼!”我几乎是想都没想,拔腿就追了上去。
我追着那道绿影冲出了巷口。
那道身影在蒙德城傍晚的街巷中灵活得不可思议,时而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墙壁快速移动,时而从低矮的屋顶一掠而过,轨迹飘忽诡异,完全不像人类。
好几次我以为跟丢了,它又会在某个拐角露出一抹衣角或是一丝流动的绿光。
对方可能也没想到,只是三块不值钱的土豆饼,竟然能让人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执着和速度,穷追不舍到这种地步。
我们在越来越暗的巷道里上演了一场荒诞的追逐戏。
我跑得气喘吁吁,肺像要烧起来,心里把那偷食贼骂了八百遍。
那绿影似乎也有点慌不择路,专门往堆放杂物的地方钻。
终于,在一个堆满了废弃空酒桶,弥漫着淡淡发酵酸味的死胡同尽头,那抹绿影被我堵住了。
它停在最里面的墙角,背对着我,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微微起伏着,似乎也在喘息。
“还给我!”我一手扶着膝盖喘气,另一只手伸出去,眼睛死死盯着那团模糊的绿色背影,咬牙切齿,“把土豆饼还给我!你这个小偷!”
那身影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肩膀微微动了动。
忽然,它猛地转身,朝我冲来。
我下意识想往旁边躲开,脚下却不知怎么,被地上突然活过来般微微卷起的藤蔓轻轻绊了一下。
身体失去平衡,向前踉跄。
与此同时,那道绿色的影子已经扑到了近前。
没有预想中的撞击感。
是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
仿佛整个人突然向下坠落,又像是被一股带着植物汁液气息的水流包裹渗透。
冰凉,但并不刺骨,反而有种奇异的……包容感。
很短暂,大概只有零点几秒。
失去意识前,脑海里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不是恐惧,不是疑惑,而是无比强烈的怨念。
我的……土豆饼啊……混账……
不知过了多久。
好像睡了很长的一觉,但又好像只是闭眼再睁眼的瞬间。
意识像沉在深水里的落叶,晃晃悠悠地浮上来。
耳边先听到了声音。
是蒙德傍晚的那种静谧喧哗。
远处酒馆隐约的歌声,归巢鸟雀的啁啾,风吹过屋檐的轻响。
还有……很近的,清朗悦耳,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少年音。
“晚上好。哎呀呀,是在这里睡了一下午吗?这可不好噢,会着凉的~而且,睡在这么硬邦邦的石板上,会腰酸背痛的。”
我睁开眼。
视线从模糊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蒙德傍晚宝石蓝色的天空,还有两侧高耸的爬着藤蔓的石墙。
我正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凉粗糙的石板。
一道身影逆着天际最后一点霞光,站在我旁边。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异常僵硬,关节像是生了锈,动一下都嘎吱作响,尤其是后颈和后背,又酸又麻,真的像是保持一个别扭姿势睡了很久。
晕倒前那憋屈又愤怒的记忆回笼。
我的土豆饼!
那个绿色的偷饼贼!
火气一下子又冒了上来,我也顾不上身体不适,抬头就冲着那个身影质问,声音因为刚醒和激动而有点沙哑:“你偷我土豆饼干什么!还给我!”
站在我面前的人,微微弯着腰,正低头看着我。
但他并不是我预想中那道模糊的非人的绿影。
而是一个穿着以绿色和白色为主色调服饰的少年。
短发两侧各编了一根细辫子,末端是那种仿佛天然形成的温柔的渐变绿色。
他戴着一顶帽子,帽檐下露出一双含着温柔笑意的碧绿色眼眸,像雨后天晴的湖面。
而他身旁,墙角只有几丛在傍晚微风中轻轻摇摆的再普通不过的蒙德常见藤蔓植物,开着不起眼的小白花。
哪有什么诡异的绿色流动影子?
他听到我的质问,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轻轻颤动着,笑声像风吹过琴弦般悦耳:“哎呀呀,这位小姐,话可不能乱说哦。”他眨了眨眼,碧绿的眼眸里盛满了无辜,“偷窃可是不好的行为,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他稍微直起身,怀里抱着一把看起来保养得很好的木琴,手指随意地搭在琴弦上。
“我是看你在这里睡得这么香,怎么叫都叫不醒的样子,怕你着凉,才过来看看的。”
他的语气轻快,“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被怪东西追着跑,或者丢了心爱零食的噩梦?梦里的情绪带到现实来了?”
我愣住了,撑着依旧酸麻的手臂,彻底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条小巷我很陌生,应该是我昏迷前追逐最后到达的死胡同。
我确实躺在角落,身下是冰凉的石板,周围堆着些废弃的木箱和空酒桶。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难道……真是我追得太累,产生幻觉,然后在这里睡着了?
还做了个被绿色影子偷土豆饼的无比真实的梦?
我刚才追的……
是幻觉?梦游?
可是那追逐的感觉,风刮过脸颊的感觉,心脏狂跳的感觉,还有最后那种被渗透的冰凉感……
都那么真实。
我的目光狐疑地落回眼前的吟游诗人身上。
他笑容温和,气质干净,抱着琴的样子人畜无害。
和记忆中那道迅捷而又诡异的绿影,气质天差地别。
但……如果不是他,那道绿影去哪了?
凭空消失了?
还是说,眼前这个人……
“来,先起来吧,地上凉。”少年朝我伸出手,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是一双很适合拨弄琴弦的手。
我迟疑了一下,脑子里乱糟糟的。
但身体的不适是真实的,老坐在地上也不是办法。
我最终还是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很有力,轻轻一拉,就将我带了起来。
“抱歉,”我站稳后,揉了揉还在突突跳的太阳穴,对他说道,语气带着歉意,“可能……可能真是我睡迷糊了,做了个奇怪的梦,凶错人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拼图缺了一块,但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腿麻得厉害,刚站起来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他反应很快,及时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
“小心噢。”他的声音很近。
被他扶住的感觉……也不对。
不是记忆中那道绿影带来的那种冰凉滑腻的渗透感,而是正常的人类手臂的支撑感。
难道真的不是他?
我站稳道谢,他松开了手,笑容依旧温和无害。
“没事没事,人醒来的时候脑子不清楚,很正常嘛。”他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然后目光下落,指了指我脚边不远处的地面,“不过你说的土豆饼……”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我之前买的土豆饼,此刻正散落在地上,油纸摊开,里面剩下的三块土豆饼已经摔得粉碎,金黄色的土豆泥和焦褐色的碎屑混在一起,还沾上了地上的尘土和几片枯叶。
彻底报废,惨不忍睹。
“看起来好像不能吃了噢。”他略带惋惜地说,“真可惜,闻起来本来应该挺香的。”
我的心,跟着那摊土豆饼的残骸,一起碎了一地,凉得透透的。
我的……土豆饼啊……
我忍着烫手拿了一路,准备当加餐和团雀零食的……土豆饼啊……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冰柜里的食物神秘失踪,被麻烦的贵族少爷跟踪纠缠,现在连到手的土豆饼都落得如此下场,我还莫名其妙晕倒在小巷里,做了个荒诞无比的梦。
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沮丧涌了上来,我连生气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时我才想起来,我见过他,在摘星崖。
可是……为什么刚刚没想起来……
“诶,看起来是想起我了呀。”他看着我的表情,碧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还有一点点……或许是我看错了的狡黠……?
他轻轻拨动了一下怀里的琴弦,发出几个清脆悦耳的音符,在寂静的小巷里空灵悠远。
“看来小姐今天运气不太好呢,接二连三遇到糟心事。”他的声音轻缓,像在安慰,“不过,别太沮丧啦。蒙德的风是自由的,也是温柔的,它会吹散堆积的霉运和心头的烦闷哦。”
他调整了一下抱琴的姿势,指尖在琴弦上虚虚拂过:“要听听我新编的诗歌吗?是关于飞翔的鹰,漫游的云的故事。也许,能让心情稍微好起来一点?”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仿佛能融入身后那片渐暗天空与藤蔓背景中的少年诗人。
晚风拂过他帽檐的塞西莉亚花,也拂过我还有些汗湿的额发。
脑子里依旧乱,疑问一大堆。
但此刻,疲惫的身体和空荡荡的胃,还有那颗因为土豆饼而破碎的心,都急需一点安慰,哪怕只是虚幻的音符编织的安慰。
算了,想不通的事,暂时就别想了。
也许就像他说的,只是个过于真实的噩梦。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依旧有些发懵的额头。
“……好啊。”我的声音还有些干涩,但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那就……麻烦你了,吟游诗人先生。”
“叫我温迪就好啦。”他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指尖轻轻压上琴弦。
清越的琴音,如潺潺流水,又如掠过城头的晚风,在这条堆满废弃酒桶的寂静小巷里,缓缓流淌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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